第16章 时间倒数
“季总,需要签字的文件已经放在您办公桌上了。”承诺集团总裁办就在高层办公室的必经区,秘书见到穿着风衣留着寸头的男人从她眼前走过,恭恭敬敬地开口说着。
季诺点了点头,继续准备往前走。
男助理跟上他的脚步,低头看了眼ipad上的信息提示:“诺总,还有八个月。需要帮您提前提上日程吗?”
办公室的门打开又合上,季诺看了眼办公桌上那个职务牌,轻拍了拍:“没什么要提前准备,别显得是我们刻意了。”副总裁的位置,他早做够了。“到时候动作要做的自然一些,别让人觉得是我算好了时间完成股份回收的。”
“是。您在美国的房产现在就差交钱了。”助理把平板电脑递到他眼皮子底下,鸟瞰图看起来很是气派,“只是……崔家那边……”
季诺脸上露出的笑容很是狰狞:“那个老不死的怎么还没死?不过他能再活几年?我还就不信了,他能把我怎么样。”
两年了,他装孙子装了两年,总该结束了。再过八个月,这北京城就是他的天下了,那才是他的好日子了。
几十平米的屋子现在很有家的味道。柳晏穿着男士衬衣衬衣站在厨房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的鸡汤,一双大白腿就那么在他眼皮子地下晃来晃去。高魏望就这样靠墙负手看着她,脑子里一遍遍过着这段时间秦山跟他说的那些事情。
是了,她不只是他的助理,还是北京城崔涛的外孙女。家里有那么多人在找她,她不可能永远躲在自己身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生。已经发生的事情,他们谁都改变不了,而从一开始注定的事情,他们谁都改变不了。
从柳晏点头同意去看医生到现在已经有一个礼拜了,最近她晚上睡眠质量高多了,也确实没有再因为噩梦半夜惊醒了。秦山给安排的心理医生很是可靠,还是上次给柳晏做咨询的那个医生薄鹤。
她今儿看来是心情不错,哼着小曲儿在厨房里晃悠的影子让他看着连心中所有的不安都扫平了。
敲门声在她身后急促地响起,听到声音的人转身去看,正对上他那双出神的眼睛。
“我去开门。”他转身走开,打开门的一瞬间愣住了:“表哥?你怎么来了?”
正赶上柳晏溜溜达达垫着脚从厨房出来,一只手还举着汤勺打算往他嘴边送:“尝尝,我忙了一上午呢。”
转头间看见秦山,她倒是还记得这个人:“咦?秦大夫?现在复诊还有医生上门服务这一项?”什么时候医生们都变得这么又闲又有爱心了?
他被高魏望让进房间,柳晏这话问的他很是尴尬:“额,不是……我找高先生有些事情。”
“哦。”抬头似乎是想得到高魏望的确认,见着男人点了点头,她默默放下了汤勺,很是懂事地重新回了厨房,顺便还关上了门。
秦山的目光定在她关上的那道门上,深吸了一口气。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季默然是被宠大的,性格说不上飞扬跋扈,但乖张些是有的。若是放在以前,越是让她走她越不会走,恨不得耗在一边把牢底坐穿也要听完。意外,还真的是能让人性情大变啊。
“你怎么来了?”对于自家这个大舅哥在这么个时候上门,高魏望有意外也有些不满。这么主动地找上门来,岂不是在逼着他做选择?
秦山的目光还盯在厨房的门上,声音并不大:“高魏望,你知道然然即将失去的资产有多少吗?”
在不久的刚刚,他接到父亲来自北京的电话,连他都觉得震惊。
“承诺集团外界评估市值高达50亿,你知道作为一个没有上市的公司市值50亿是什么概念?这意味着,这是承诺集团的纯经营资金额,没有任何融资和外界资金来源。50亿,光是净利润至少10亿吧?季承作为公司的创始人,手中所握的七成股份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七个亿。他一生在商界沉浮,选择用七成股份做贷款而不是直接花钱去买高额险,这意味着,一旦发生意外,然然不仅能得到那笔保险,还能重新掌握集团的七成股份成为新任掌舵人。”
他是医学出身,对于这些经济账目类的事情并不是特别了解,只是最初听到父亲说的这些数据时吓了一跳。从小到大,他只知道季默然家庭环境应该是不错,却没想到是这么个不错法儿。这实在也太冲击他的价值观了。
“秦山,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我对她意图不轨吗?”高魏望平淡地看着他,“从一开始,你把她的身世告诉我时,是不是就盘算好了。无论我听到这些会不会变了心思,结局都是差不多的。”
他如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都没有听到,秦山一定会强行把她带回北京;他若是变了心思跟那些恶人们成了一个模样,秦山这个当表哥的就有相当正当的理由让他远离她,把她带回北京从此自己再也见不到她。
就算是他决定了,配合秦山配合他们这些当亲戚的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带她去治疗让她想起来。等她回到北京,他们之间也就只能是这样了。门不当户不对。他不是傻子,自然清楚对于他们所在的那个家族而言,这六个字有多么的要命。
高魏望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也没那么高尚会把自己爱的人就这么拱手放出去。秦山这个当大舅哥的,可真是能给他挖坑。
秦山并没有理他,径直朝着厨房去了。轻敲了敲厨房的推拉门,一股香气扑面而来。
“秦大夫?”
“你男朋友没跟你说?我跟他其实算得上是朋友呢,酒逢知己的那种。你可以管我叫山哥。”秦山装模作样地说着,一面还问她:“弟妹做什么好吃的呢?”
如今的柳晏只要有高魏望在身边,基本就没什么戒备心可言。听着秦山这么接地气的称呼,笑眯眯地叫了声“哥”,还把自己熬的鸡汤献宝般端到他跟前:“哥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家里很少来人一起吃饭的呢。”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高魏望很少带朋友来家里聚,也很不喜欢她往厨房里进。今天若不是因为她灵光一闪,恐怕这顿饭还得是高魏望来做呢。
不过确实,最终除了那一锅鸡汤,大多数菜还是经过高魏望的手才摆上桌的。
举着筷子的人眼睛滴溜溜地在秦山身上转了转,趁高魏望进厨房炒菜的功夫开了口:“你不是来找高高的,你是冲着我来的。山哥,我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在剧组接触人也接触了那么多了,什么人应该是什么样儿,接触过什么人我还是明白的。”
“我……”秦山词穷,发现她这突如其来的聪明自己根本扛不住。她在高魏望面前可不是这个样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精明?
“高高性格很好,但不会没事儿闲的跟医生交朋友,更不要讲说跟你有什么共同语言。我在他们学校的排练厅外面见过你。你不是冲着他来的,是我对不对?”她一副对高魏望甚是了解的模样还带着些许对自己的小得意。
厨房里的忙活声好像已经结束了,她看了眼突然有些局促的秦山,转头冲厨房里面喊:“高高,找找家里海盐在哪儿,鸡汤有点儿淡了。”
“好像就是自从你跟高高认识之后,我的睡眠质量变好了,高高的却越来越差。我知道我的记忆有大把的缺失,奔着这个来的不止你一个。其实我的承受能力没有高高以为的那么脆弱,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跟我说。”她只是习惯性地不希望任何人打扰到高魏望的生活降低他的生活质量。演员这个职业,属于自己的时间本来就少,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她不想再因为别的事情拖累他了。
她突然变得这么聪明,可还真是让秦山觉得不适应。前几次的印象都是——完了,他这宝贝妹妹多半是真的傻了。看她这个样子还突然有些放心了。还好,骨子里的精明还在,是他当年的那个宝贝妹妹。
柳晏再憨厚老实,骨子里也是季默然的脑子季默然的劲儿。她有句话说的没错,能在娱乐圈诸多艺人身边混的助理,心理承受能力绝不会有高魏望以为的那么差。只不过高魏望一直没拿她当个助理看,恐怕第一眼的时候就认定了要拿她当女朋友去对待了吧?
因为是当女朋友去对待了,所以无论什么事都处理的小心翼翼。可北京城的季默然,要的不是小心翼翼对待,而是无论好坏,真诚对待。
有的时候,明知真相很可怕,她也要摸透搞清楚。
“你想不想知道,你是谁?”既然如此,他反倒可以放心大胆地开口了。
竖着的耳朵一直在留意厨房的动静,秦山递给她一张名片:“我知道高魏望过段时间会到北京来。如果你有机会,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我知道你是个病人,所以我会在你心理承受得起的范围内告诉你你能承受的那些事情。”
想来也是。
要是再等着高魏望去纠结去举棋不定,北京城的黄花菜估计凉了吧?
“秦山!我干了什么,你上来就是一拳!怎么还带打人的!”薄鹤这一拳头挨得很是冤枉,不明白这好容易来的休息日秦家的少爷是发什么疯。
擦了擦嘴角的血,薄鹤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牙齿有没有松动,张口接着骂:“你发什么疯?跟老婆吵架了还是跟你妹纠缠不清了?疯了吧?”
不提妹妹还好,这一提秦山就来气:“你少跟我提我妹!你对她做了什么?你是不是明里暗里跟她说了什么了?薄鹤我告诉你,你别趁我不注意跟她瞎说,我不管她是心理有问题还是当年的火灾后遗症搞得脑子有问题,你不要想着乘人之危!”
“乘人之危?”这词儿让薄鹤听着觉得好笑,“她有什么好让我可危的?她继承的保险还是她崔涛外孙女的身份?也就你和那傻小子看她是个宝,在我这儿顶多算是个病人。你们就是对她保护过度!”
“什么叫做我保护过度!”秦山一把就把他推进屋,准备抡起第二轮拳头了。
“秦山你冷静点儿行不行!”一个家里有一个这么妹妹控的哥哥可还真是件麻烦事儿。妹妹控的另一边是个蔫有主意的妹妹。这季默然现在也就是不正常,她要是正常了重新成为季默然,这一家子可是真够可怕的。
他拿纸擦了擦嘴角的血丝,眉头一拧:“秦山,我是个医生,在我眼里你那宝贝妹妹就是个患有轻度ptsd的病人。轻度你知不知道?充其量就是目前看上去稍微严重了点儿,你真当她是完全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做个催眠她潜意识里好多事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换言之,这姑娘的脑袋是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而已。
他跟柳晏有过那么几次接触,基本可以判定,这个姑娘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有至少两重性格。现在她作为柳晏,不过是把那重温婉体贴的小绵羊性格发挥了个淋漓尽致,本身作为季默然的机敏收敛了起来。可她并不笨,也没有高魏望和秦山所描述的那么愚不可及。
“秦山,你打我是因为觉得我过分干涉了季默然的记忆和判断能力是吗?可你怎么就没想想,如果是她不想接受,我又有多少的本事能干涉的了她?”
薄鹤有一种感觉,从第一次柳晏出现在他眼前算起到现在,她所知道的和回想起的就比他们所有人以为的要多。只是如果当事人否认,就算是他们身为医生也不能探究到过多。所谓讳疾忌医,就是一旦病人不配合,他们作为医生也没办法。
“秦大少爷,我对你们家那些事情没有兴趣。”薄鹤冷笑一声,“从心理学角度而言,你妹妹有意无意的隐藏和扮演是为了防着什么人或是自我保护。你们家到底曾经对她做了什么需要她这么隐瞒?你难道不应该自己去找找原因么?”
他此言噎的秦山无话可说。他们那些家里事儿,哪儿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他很少打听别人家的事儿,关于季默然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只是多少知道一些。若不是如今找到了季默然,恐怕他还不知道她身上背着那么多事儿呢。
被打肿脸的男人给自己倒了杯水,要笑不笑地看着秦山:“老秦啊,你家这个妹妹绝非池中之物,你真的不用那么死命的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