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轮回永续
猢狲与锦鱼人短暂的冲突如泥牛入海一般，并未在翡翠林掀起太大的波澜。微风拂过，吹散了战争残留的火药味，把森林的清香带进山顶的青龙寺。
早在踏进寺院的那一刻，熊猫人幼崽就已经跑没了踪影，拉希奥站在随风飘扬的旌旗下，不动声色地把菲留下的风筝放进了自己私藏宝贝的奥术背包中，这个熊孩子看来被森林中的怪物吓坏了，尽管她在路上不停地给自己壮胆，可是一回到寺院，连风筝都顾不上讨要，早早地溜回家受罚了，正好便宜了对这个宝贝垂涎已久的拉希奥。
一排排祭司端坐在庭院内的广场上齐声朗诵青龙的祷文，吸引着安度因不由自主地上前驻足。毫无疑问，安度因是圣光的忠诚信徒，但这并不妨碍他聆听青龙的智慧。熊猫人的语言与泰坦语、龙语、和通用语甚至达纳苏斯语都有相似之处，即使偶尔有几个晦涩不明的词也不影响人类的理解。
相比人类对经文的痴迷，拉希奥可受不了祭司们祝祷的腔调，黑龙向来没有倾听的耐心，他径自走进庭院的正殿，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武僧们列成两排笔直的守卫在正殿的门前，每一名武僧都有一条雏龙战友陪伴——尽管这些像小蛇一样的生物与他所见过的任何一种龙都不相同，但这些小家伙的龙威丝毫不亚于龙眠神殿的任何一条巨龙。雏龙们也发现了这个陌生的同类，抛下自己的战友向拉希奥飞来，眨巴着金桔一般大小的眼睛打量着黑龙所化的人类。一条胆大的雏龙用自己的龙角轻轻地顶了一下拉希奥的手背以示友好，第一次感受到同类善意的拉希奥高兴地变回雏龙，与新伙伴们绕着庭院在半空中相互追逐打闹了起来。
拉希奥跟在调皮的雏龙后面，闯进了一座流淌着晶莹泉水的偏殿，波光粼粼的泉水触动了黑龙的舌尖，他情不自禁的落在地上附身低头想要喝水。水光充盈在雏龙的眼眶，幻象弥漫在拉希奥的双眼——遮天蔽日的陨石从天而降，化为一个个熊熊燃烧着碧绿火焰的地狱火，抵抗燃烧军团的不是凡人，而是挥舞的触须和展翼高飞的虫人，举目四望，世间尽是断壁残垣，末日到来之时，这里早已没有凡人的位置，一只布满鱼鳞的大手从天而降，把拉希奥从他的噩梦中拽了出来。
“数万年来，她只愿意跟锦鱼人交流。”鱼头人身的生物拍拍惊魂未定的拉希奥，挥手驱赶走了仍在看热闹的雏龙，“我是青龙寺的贤者马里，玉珑的祭司之一，你没事吧，小家伙？”
“她是谁？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拉希奥对锦鱼人这种生物已有耳闻，他尽力让自己的语调平缓下来，在凡人面前维护自己五色巨龙的尊严。
“我不能告诉你她是谁，也不知道她告诉了你什么，”马里指着地面，笑着跟故作镇定的黑龙打起了哑谜，“但我可以告诉你，她无时无刻不在我们身边，她信任你，所以把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黑龙回想起刚才的幻象，仍然心有余悸，“但是我办不到，我只有一个人。”
“你的朋友还在外面。”马里友善地提醒黑龙还有一个伙伴。
拉希奥恍然大悟，刚要起身，却又坐了下来，“不，仅靠他的力量是不够的，我还需要更多伙伴。当我们和敌人都有了更强大的敌人，敌人的敌人是不是可以暂时成为盟友？”
“事实上，这样的事情在历史上已经重复了很多次了，无论是在潘达利亚还是迷雾之外的土地。”贤者马里毫不掩饰他对黑龙的赞赏，“要不是你有她交代的任务，我都想收你为关门弟子，要知道，我那些后辈们已经少有你这般资质了。”
“或许我完成她的任务之后还有机会回来找你？”拉希奥变回自己的雏龙形态，拍拍翅膀要往外飞。
“你要去哪里？”锦鱼人对黑龙舍近求远的行为表示诧异。
“先完成任务最难的部分！”黑龙穿过窗户，头也不回的飞走了。
院子里的祭司们终于祝祷完毕，安度因回过神来，发现拉希奥早已不知所踪。人类王子无暇顾及失踪的黑龙，专心回忆祷文的内容。祭司们的吟唱中提到了安度因在幻象中见到的金色山谷，充满生命力量的泉水自山谷中化作涓涓细流，滋养了整片大陆，迷雾遮蔽了山谷的位置，皇帝把山谷的秘密交给他最信赖的武僧保管，而武僧带着这个秘密隐居在一个山中有山，水中有水的地方。安度因对潘达利亚的探索仅限于翡翠林的西北一带，暂时还联想不到对应的地点，或许青龙可以帮助他。感到豁然开朗的人类王子一抬头，发现菲正在门口向他招手，他快步赶了上去，跟着菲跃过武僧们的重重把守，踏进正殿大门。
朱红的雕龙大门在安度因进来后缓缓关闭，殿内的蜡烛闪烁着摇曳的光辉，使人类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但空荡荡的殿内什么也没有，只有菲站在安度因的面前，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
“要我陪你玩捉迷藏吗，小妹妹？”安度因笑着摸了摸小女孩儿的头，他的童年几乎都在暴风城的城堡里度过，在父亲失踪的那段日子里，普瑞斯托女伯爵为了更好的操控他，从不许他单独与任何人交流。每天隔着城堡上的窗户，看旧城区的孩子们相互追逐打闹，是他最快乐的回忆。
菲冲着安度因微微一笑，在人类的目瞪口呆下化作一条碧绿的翔龙，蜿蜒的巨龙甚至比神龙之心的雕像还要大上一圈，她开口用温柔的声音抚平了人类的惊慌，“很抱歉欺骗了你，我没有恶意，但这实属无奈之举，数千年来，我们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人，我必须先探明你的心意，这非常重要。”
安度因点头表示理解，“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青龙阁下。”
玉珑满意地眨了眨眼，她张开大嘴对着人类微微吹了一口气，轻飘飘的气流托着安度因落在了青龙的脖颈之上，缓缓对他说道，”跟我来，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安度因坐在青龙的背上，大胆睁开眼往地上看，他曾有过几次单独乘坐狮鹫飞行的经历，倒也不怕在高空中会感到头晕。庭院内的祭司和武僧们依然在训练，对青龙天神的外出似乎一无所知。
“祭司们害怕面对真相我老了，时日无多了。”青龙轻轻地对人类叹气，带着背上的人类飞到了神龙之心的上空，看着下面仍在努力劳作的石匠们，缓缓说道，“看到下面的雕像了吗，再过一段时日，这座历经三代人苦心经营的雕像就要大功告成了。”
安度因无法理解青龙的寿命和信徒的雕像有什么关系，正待开口询问，青龙已经提前开口解释，“我会将我全部的生命精华灌注到这座雕像中去，玉珑从此终结，而新的青龙亦将由此诞生。”
在凡人的印象中，神灵应该是不死不灭的生物，流落潘达利亚的日子里他曾无数次听当地人谈起四位至高无上的天神，但他从未想到过如此强大的生物也会有英雄迟暮的时候，又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总有一天父亲会与他的母亲在天堂相会，而他也将独自承受王权。身为一名牧师，他还没准备好坦然面对死亡；身为一名王储，他也没准备好继承国王的权利，一时间善良的凡人替这位远古半神和自己的父亲感到哀伤。
玉珑似是感受到了安度因的情绪，迷雾之外的凡人尚未参透生死轮回的奥秘，她不应该干涉凡人自由感受世界的权利，于是她朗声安抚道，“不要难过，这就是轮回——我非，亦非终点。有朝一日，你也将响应召唤，捍卫你所挚爱的一切，就像我们不惜一切的保卫家园。到那时，寻求这世上所有的光明与奇迹，并奋战到底！”
安度因受到青龙的鼓舞，忍住了将要溢出眼眶的泪水，抬起头来，眼前的迷雾逐渐散去，远处的山峦变得格外清晰，一圈一圈的山峦将一座矮小的山坡牢牢挡在身后，珠鳍村内的湖水像藏在贝壳内的夜明珠一样，在珠鳍湖内熠熠生辉，祷文原来说的是这里！安度因顿时心境变得开朗起来，找到这个地方，他就能离金色山谷的秘密更近一步！
青龙似是早就对安度因的目的有所了解，她缓缓地降落在神龙之心的东南端，把人类放在地面上，又径自飞回自己的寺庙，“我累了，需要休息了，再见了，小家伙，潘达利亚所有的生灵将与我们同在。”
安度因望着逐渐消失在视野的青龙，心中默默想起了玉珑祭司们的祷言，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我们将同生共死，轮回永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