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香浮动月黄昏
芳菲尽处，一碧瓦飞甍古屏风，切割桃林，绯门斑驳锈迹，半遮半掩，无人看守。
老者笑：“到了。”
吴相识才发现，这一路走来已经上了山坡，桃林遮蔽，此建筑拦腰而建，如围山长城，横断世俗之路。
不可思议道：“这就是预仙痒？”
老者笑道：“这就是天门，你要来的地方。”
吴相识苦笑两声，所谓天门也不过如此，还不如自己在京城购置的田宅。
推开木门，吱呀声咽，音尘断绝，古道空旷。
两人踏入门槛，轻合门柩，声断随风。
静谧着落花的青石板，谁都不忍心踏破安宁。
上此路，白石出、红叶稀、时有落花至、空灵湿人衣。
直走骄阳处，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屋顶方处勾角。
和吴相识在画里看到的只差奢华迤逦。
老者转身挥就：“这里就是修炼之地。”
吴相识放眼瞭望，黛瓦飞檐勾勒天门的眉目，这就是他想要找的，英华气贵之风。
老者拽他衣角:“对自己天赋有信心吗？”
吴相识一眼收尽来时路，坚定有力地说道：“嗯！”
老人接着说道：“有信心就好，既然千里迢迢来了，可不要被拒之门外。”
吴相识低声笑：“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失败过，除了”
老人谈笑：“是你的心上人吧。”
吴相识凝羞不语，他这半辈子什么，锦衣玉食，豪门名号，什么都不缺，唯独没有得到一人的芳心。
老人慢步下山“相亲也，不介而自亲，红线若牵，牛郎织女难可违。”
吴相识晃神，踏步。
“一介书生，三尺微命，常言道，等闲变却故人心，这十年之约，若有天意，来日定会与在下共减红烛。”
老者笑而不语，吴相识跟在身后，走下山。
来回曲折之后，桃林深处，一间茅屋扎眼，瓦缝参差，无负栋之柱，架梁之椽。
老者轻笑：“这是我的凝香斋，你就住这里吧。”
吴相识拍清一角的落花。
“凝香斋？花沉风月，凝在屋檐，不错。”
老者拿出一个板凳坐下“明天自己做个板凳吧。”
吴相识灿笑，这老人家还真是清闲，赏月闻花，观云卷云舒，看门前流水。
“好好好，不知先生可留有徒儿的床？”
老者戏谑道：“挤一挤应该够了。”
吴相识眨眨眼。
老者哈哈大笑：“看把你吓得，怎么？还亏了自己这色相？”
吴相识赶忙解释道：“不是不是。”
老者笑着说道：“你只是暂时在这里住一会儿罢了，你没有成为天门弟子，去哪住？”
吴相识尴尬的赔笑。
老者：“过几天便是新弟子入门选拔了，你这几天可要好好准备一下。”
吴相识淡笑：“能来到此处的人，寥寥无几，只怕那天会只有我一人。”
老者眯着眼睛：“不多？只是从东汉来的却是不多，毕竟路途遥远，还要横跨楚江。”
吴相识傻眼：“这天门难不成还有很多其他地方的弟子？”
老者抬头淋着橙光：“不多不少，千名有余，据我所知，从东汉来到此地的，只有两人。”
吴相识皱眉问道：“除了我还有人来这里？”
老者唇弯红月：“你一介书生都能来到此地，何况武生？”
心想也是。
不知何时，花落去，燕归来，半轮夕阳把余晖抛，红了桃林，染了春江。
在此处观望夕阳，正是从天门山头落下最后的残照，满山桃花，春江愁梦，挥毫眼底的红，不由自主想起采薇的项坠，一样摆动心底的柔弦，那时她还是个大家闺秀，小园香径里独自徘徊，有落花，也有归燕，也有那坠子般的红。
仿佛昨日还在曲词新酒，此刻，却只有在心间的面容，似曾相识。
感叹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呐。”
红树花飘，乱莺啼叫。
老者淡笑道：“去休息吧。”
吴相识一边感叹，一边摸索衣襟：“造物何意弄人吆。”
突然愣住“我的古诗集没了！”
老者憨笑：“既然是来修炼的，要这古诗词有何用，不如丢了。”
吴相识反驳道：“胸藏文墨怀若谷，这是读书人的风度。”
老者抹落手臂上的花瓣：“我斋里有些古书，你闲来无趣也不妨看看。”
吴相识打趣的走进凝香斋，黄昏的光线沿着门缝窗棂扑在一书桌上，显得格外珍贵。
“逍遥游、山海经、九章算术”
正在点拨的吴相识瞥头一眼，老者在此期间已经走进斋中，眯着双眼笑道：“这些书可比古诗文有用？”
吴相识摇摇头，长叹道：“无趣也。”
老者笑呵呵的走近，丈量一番，取出一本书：“这本楚辞可是来自西楚的弟子带来的，不和你的口味吗？”
吴相识摆摆手，躺在床上，这床比他想想中大了不少，快赶上自己京城府邸的了，还以为这孩童体形的师傅会筑一个摇篮床呢。
“师傅，你这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床，真是会享受啊。”
老者依然笑着：“或许吧”
夕阳把他的背影拉长，吴相识静静望着疏影横斜，仿佛浮动着不可一世的威严，就像是……长大的师傅。
想到此处，吴相识自己都想笑，师傅已经九十了，已经够大了。
老者点亮一处烛光，挪回板凳，独自观看起楚辞。
吴相识躺在床上撑着头，问道：“师傅不是不喜欢诗词吗，为何还要读这些我都不想读的晦涩诗集。”
老者的笑容配着烛花浮动月光，不知不觉中，已经这么晚了，月亮吹下寒光，闻的人越发倦意。
老者认真欣赏，翻过一页，扇的烛花摇曳。
“这书都拿下来了，可有放下的理由。”
吴相识把弄着手指，唏嘘一声：“师傅可是又在打隐喻，是指这做事要到尾。”
老者笑道：“都说这命运是天意难违，殊不知，这天意早就把命运轨迹都宣在了万事万物，能否道破天机，全看自己悟性。”
吴相识昏沉的说到：“师傅说的是。”这一天的旅途，惊险又开阔，心率大起大落的真是劳心费神。
烛光昏暗，吴相识困倦的翻了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