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文小花、武有歌
天色如敷膏，日出雾露清尘心。
吴相识坐直身子，履着晨光走向斋外，瞥了一眼远空，一个哈欠仿佛把乱云揉碎。
“起的挺早啊，山下有井，你可以去汲些水，漱漱口。”
吴相识晃晃脑袋，困乏的眨眨眼。
“师傅，你真是晚睡早起啊。”
老者走进屋子，搬出小板凳，悠闲坐下。
晨光坠落花香，砸在暖风里，破碎成雾。
“昨晚睡得可好？”
吴相识巴巴嘴，满意道：“师傅的床上怕是铺了席梦思喽，睡的好生舒适。”
老者笑眯眯是抬起头，迎上晨日，说道：“那就好，此时，弟子们应该都在山下汲水，你可以先去熟悉熟悉。”
吴相识一捋额前的几缕黑发，细想，昨天莫名其妙的在瀑布冲了个凉了，确实应该去洗漱一下了。
我吴探花毕竟是个体面人。
老者手指前方：“往山下走，在靠近大江的地方有小溪和一口井，天门弟子大多去哪里汲水。”
吴相识点点头，伸着懒腰，踏花走下。
薰风始长，晓莺初啼，吴相识愈发感到身心无愁。
点点溪流载着落花，沿着小路蜿蜒，目光下移，不远处几个白袍少年正在手提长桶晃晃悠悠。
吴相识煞是兴奋，这道相，细雾垂珠佩，轻烟曳白袍，真是与天地一气！自己马上可以成为这其中的一员了，一路小跑，已经幻想出自己仙袍加身，手持细剑，缓步京城，还有姑娘哑然的神情。
疾步声惊扰飞鸟，扑打落花“飒飒”远离。
众人齐目打量，来者灰白长袍，干皱带点脏，不过眉清目秀的，自带一股文质彬彬的风度。
“你是？”
吴相识歇息一口气：“在下姓吴，名相识，来此处学习道法仙术，还望师哥们多多关照。”
一人打量道：“你是新人？还没过预仙痒的考核吧？”
吴相识点点头，自信说道：“等考核之日，我们便是同门师兄弟了。”
“看你淡花瘦玉的身板，也不像是个练武的样子。”
吴相识淡笑：“确实，在下只是一介书生，不过，我一定会习得仙术。”
忽然一人大笑道：“你可知道，这预仙痒岂是说能进就进的？”
吴相识回应道：“我从东汉而来，历经千辛万苦，九死一生，这都走过了，难道还过不了这小小的考核不成，实不相瞒，我从生至此，没有什么考核是我过不了的。”
那人闻言，没有称赞，反而急忙招呼道：“大哥！这也有个从东汉来的！”
在人群里露出一方额，铁质的发簪紧紧曳住冠发，眉如远山长，眼似卷轻霜。
吴相识惊住，却离不开目光。
那人断魂一声：“书呆子？”
吴相识回不过神，这江湖还真是小，天涯海角也躲不掉。
欲笑还颦，呵手点下桃花，哑口无言
少年又问道“你怎么在这？”
吴相识顿挫道：“你怎么也在这？”
少年放下手里的木桶，水面“啪嗒”一个起伏，溢出点点。
“我是为了将军的位置。”
吴相识异常镇定的回应道：“我是为了武状元的位置。”
众人惊讶的瞅着他俩，气氛一时冷住。
忽的一人哈哈大笑：“就你？凭这小身板也想和我们大哥比？”
众人捧腹大笑，唯独那被称为大哥的少年面不改色。
平声道：“他是吴相识，人称吴探花，是我朋友。”
众人停下。
“是大哥朋友啊，不早说，我看他温文儒雅，还是个探花，悟性不能低了！”
旁人随声附和。
被阿谀奉承了，呵呵，吴相识心中只想苦笑一番。
那少年剑眉如笛，一横便有冷声入耳。
“后天就是新弟子考核测试了，希望你能和我一个班。”
只留下一句话，说罢拎起水桶，转身离去。
吴相识望着少年直挺的背影，手里还傻傻的搓着桃花，风起碎云，水载花流，才发现，几番谈吐里，自己又输了。
吴相识这半生里，一直都是天之骄子，祖辈东汉大司马，因助光武帝平叛有功，被封为广平侯，可谓是王侯世家，年少成名，风度翩翩，芳心无数，吴探花的名号更是响彻京城。
却在他面前总有一种失败的惆怅，虽然从未有对比性，自己一文，他一武，本就是两条不想接的路，在东汉京城，百姓喜闻乐见，文小花，武有歌，这一文一武，就是指吴探花，霍长歌。
霍长歌啊，霍长歌，为何你就能骑胡马，倚北风、为何你就能带领三千铁骑绕龙城、为何你就能人称将军少年出武威、为何……不拒绝这桩亲事。
亲事穆采薇，这一晃神，又想起了采薇，明明一女子，偏志在沙场，以血为红妆，这彩礼，笔墨可泼不出来啊！
吴相识手指一个松懈，碾碎的桃花随风飘散，在远处，化为点点红尘，装点了霍长歌的背影。
正在吴相识深思，突来一只人爪子在眼前晃荡。
正是多言的那弟子：“你叫吴相识？这知书达理的样子，不愧是探花！”
吴相识窘迫一笑：“都是虚名，过奖了。”
那弟子说道：“我叫王朋，以后就是朋友，等着进了甲班，要记得多多关照小弟啊。”
吴相识愣眼道：“甲班？难不成还有乙班，丙丁班？”
王朋谄媚道：“既然是吴探花，那自然只能是甲班了！”
吴相识一笑，穿过王朋，走向古井，打上一桶水。
“哎呀！吴探花慢着，这种事情就教给小弟我就行了！都是朋友！”
吴相识礼貌的拒绝:“这不好吧。”
王朋伸手去夺：“这点忙应该的，朋友就是要多多关照，是吧，多多关照。”
吴相识回谢：“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可拗不过这王朋太热情，只好让王朋拎着桶跟着自己一路走回凝香斋。
“王兄弟，这既然分甲乙丙丁班，那是不是按照资质分的？”
王朋回答道：“对啊，不过我相信，吴探花你一定会是甲班的，一看你就有人才像，到时候可别忘了小弟啊。”
吴相识赶紧摆摆手答道：“王兄莫要这么讲，怎么讲你也是我的师兄，怎么能这样称呼自己。”
王朋哈哈大笑：“吴探花是大哥的朋友，就是我的大哥，不用介意什么。”
吴相识苦笑，桃花落在水桶里，泛点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