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尹桦的复仇 2
断崖山脚下生禽杂多，伴着兵刃交接之声，草丛处腾飞起一群鸟兽。
残阳如血，血染残阳，那熟悉的血腥味侵蚀着断崖山脚，将山脚上的土地披上红色外衣。断崖山脚痛苦的呻吟声，久久不停息。
经过半个月的疗伤，我已好得七七八八，可，对付一群身怀武艺的武林人士，果然还是勉强了些。
在我分神間，不晓得是谁的铁钩，穿过了我的琵琶骨，剧烈的疼痛迅速蔓延开来，使我动作变得迟缓。
我咬牙挥剑将其铁链斩断，用手捂着一直往外冒血的伤口。
“这妖女看来支撑不了多久，大家齐心协力，定能为武林除去一害。”拿着铁钩，身穿着白衣的女子豪气万丈的道。
“对，大家一起上。”人群中有人附和。
作为莫宸的弟子，便是死了，也不能输。
我咬牙，点穴止血。腾空而起，握着剑使用了最耗体力的一记绝杀。一瞬间，剑气掀起气浪，滚滚气浪化为冰刃，向众人袭去。而，我剑的下方，是方才用铁钩穿透我琵琶骨的女子。
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我的剑深深地刺入女子的脑袋，将剑拔出，我翻滚落地，一道血柱从女子的脑袋喷出。
众人均注视着这一幕，眼中含着深深的恐惧。
“狗娘养的，老子不干了。”一男子赤红着眼，发泄般说出这样的话，扔下武器，带着浑身的伤撒腿就跑。
我连看都不看一眼，随意拾起地上的一块石块，朝着后方掷去，立刻传来扑通的倒地声。
众人眼中的恐惧更甚。
“那小子说得对，这妖女杀伐成性。我们既然杀了她的师傅，必然难逃一劫，如此，我们拼了性命，或许还能换得一线生机。”短暂的沉默后，一长着长长胡须的人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道。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叫嚷着向我冲来。
杀了我的师傅吗？
他们？
不，应该只是一部分罢了。我师傅那样身怀绝世武艺的人，怎么会输给这些无用之人。
我剑身一转，冷冷地面对着这群狰狞的人，凝气回忆师傅曾教我的“冰刃千里”。我剑身一转，按着记忆耍出一套剑花，霎那间狂风四起，密集的冰刃朝四周涌去。
受到重创的那些所谓江湖侠士，均捂着自己的痛处，哀嚎呻吟。我提着剑，朝着那些还未死绝的人走去。
一个一个，一剑封喉。
到第三个的时候，他拖着浑身是血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往后挪，双眼全是对死亡的恐惧，那张混着血污的脸哭丧着:“女侠，我认输，你饶我一命可好。”
我不为所动。
那人哭出声来:“女侠，这事真的与我无关。”
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猛地将目光射向尹桦，毫不犹豫地道:“是他，就是他，说女侠你为了复仇以一己之力屠杀了落日山庄二百多号人。他说，我们若是不采取行动，终有一天，我们会死在你的剑下。若不是这样，给我一千个胆子，我也不敢来断崖。”
我停住了脚步。
那人为我不再步步逼近而欣喜，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忐忑:“女侠，我帮你杀了他，你放过我好不好。”
在他期望的目光中，我目光一寒，一剑了结了他。
尹桦是我的人，背叛他的人，都得死。
……
断崖终于恢复了寂静。
我头顶上，是寒鸦的叫声。
现在的我，浑身脱力。我撑着剑来到尹桦的身边，尹桦面无血色，紫色的眸放空。尹桦的身边，血液染红了土地。
我看了看他伤口上有些泛干的血渍，本来打算给他点穴止血的我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晓得为何，尹桦这般没有活力，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副任我宰割的模样莫名让我不安。
这双眼睛，不该有那么空洞的目光。若是可以，我希望它常常含笑。
“杀了我吧。”尹桦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像话。
我望了他一眼，这般没有生机的样子，实在不像每一次见到我均冷冷看着我，叫我妖女的尹桦。
我对上尹桦毫无生气的紫眸，坚定地开口:“你是我的，我不许你死。”
说完，我忍着浑身的疼痛，蹲下身来，避开尹桦的伤口，将他轻轻抱起。
尹桦眼中带着讽刺，好看的紫眸突然掉下了一颗泪，打在我的手上。
我能感觉到他眼泪的温度，像断崖的雨，凉得瘆人。
我的体力差不多耗尽，使用独门轻功飞上断崖之时，没有控制好力道，身体一倾斜，便摔了下去。
这个高度，若是尹桦再受到创伤，只怕大罗神仙也无能为力。
被这个想法盘踞脑海的我，将尹桦护在怀里，在空中转了方向。摔下地面的时候，我背部着地，紧紧挡着尹桦，在地上滚了几圈，我的琵琶骨上的伤口不可避免地砸到地面，疼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幸中的万幸，尹桦他无碍。
只是断崖地势高，夜里冷，尹桦失血过多，更加畏冷了。他脸色白得不能再白，看起来像是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的陶瓷娃娃。
他半撑着显得疲惫的眼看我，长长的睫毛微动，紫色的眸此时此刻仿佛易碎的宝石。
我咬牙抱着尹桦起身，将尹桦放在软塌上，立刻跑去药房。我到书房里拿了医书，按照书上的说法，在药房里寻找药材。
一天的打斗使我筋疲力竭，我狠狠地用书敲了自己的头，打算以此方式让自己保持清醒。
待我准备好一切东西时，已经过了一柱香的时间。
我将药材全都洒进浴桶里，进屋抱起呼吸微弱的尹桦，将他的衣裳脱下。当尹桦意识到我要做什么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微动，被我划断手筋的手似乎想抬起，来阻止我的动作。
尹桦的动作对我来说，近乎没有。
可我也晓得，制造出这样的动静，对身受重伤的尹桦来说，已是不易。我担心尹桦这般会伤到自己，便点了尹桦的穴道，令他动弹不得。
我混乱脱下尹桦的衣裳，便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入浴桶里。做完这些，我跑到药房，寻来药膏来白色绷带。
我将尹桦的手捞起，小心翼翼地清理他手腕上的血渍，然后轻轻地在伤口上涂上药膏，用纱布包好。
至于他脚上的伤只能泡完再弄了。
我虚脱地跌落在地，两眼冒着金色的星星。
“杀了我，不然有朝一日，我必将所受之苦，千百倍地还给你。”
在我晕沉沉的时候，尹桦微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杀了他吗？
我脑海中浮现那双紫色的眼眸。
若是连这双眼睛都保不住了，那师傅便真的离开我了。
我，死也不要。
我心里那么想着，眼前一黑，立即晕了过去。
待我醒来的时候，夜已深了，昏沉的脑袋忆起尹桦，便清醒了不少。我慌忙站起身来，将手伸入浴桶中，手上传来的温度告诉我，水已经变得冰凉。再这样下去，只怕尹桦会生病。
我立刻摸黑着寻来油灯点上。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房间，尹桦苍白的脸，以及闭上的眼，映入我的眼中。
我不顾身上的酸痛，将油灯放在一边，然后一把将尹桦抱起，放在我的床上。我细心地给他擦干了身子，便寻来药膏和绷带给他的脚上药。
上完药，我寻来被子给尹桦盖上，同时解了尹桦的穴位。这穴道若是不解开，怕等尹桦醒来时，必会感觉浑身酸痛。
一切都处理好之后，我松了一口气，这才洗了澡，再给自己上药。
我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守在尹桦的床前时不时帮他擦掉额头上的汗。
尹桦似乎做了噩梦，没有血色的唇微张，苍白的脸上全是汗水……
我俯身去听尹桦在说什么，我听到尹桦恐惧地喊着:“不要，不要杀了我娘亲，不，不要……”
这一刻的他，才真正像一个十二岁上下的孩子。
我身体一僵，却还是抬手轻轻地擦掉他额头上的汗水。第一次，我觉得自己是个手上沾满鲜血的怪物。
师傅说能让人强大的事物有两样，它们分别是恐惧和仇恨。
而这两样，尹桦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