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尹桦的复仇 1
回到断崖，我立刻去了药房。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平日里练武受伤时，师傅让我涂上的药膏。
我将药膏打开，房间里立刻充斥着熟悉的药香。
断崖依旧，药房依旧，甚至药膏依旧。却是独独少了那一抹清俊的身姿，我的师傅莫宸，已经不再了啊。
将药膏涂抹完，我不顾自己还赤着脚，直奔师傅的墓地而去。
断崖这一日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在整个断崖上回荡。我撑着师傅为我做的白色油纸伞，踩在浑浊的泥水，踏着步伐，一步一步朝着师傅墓地的方向走去。
雨水微凉，偶有几滴被风吹动，落在我的脸上，带来丝丝凉意。
我的脚步停在了亲手为师傅制作的墓地前。
师傅一生自由，便是逝世，我也不愿将他禁锢在这一方小小的墓地之下。所以，这坟墓之下埋着的，不过师傅最喜的配剑。
而那日，我抱着渐渐失去体温的师傅，三天三夜之后，用一把火，烧掉了师傅的尸首。师傅的骨灰，被我撒在断崖之下。断崖高万丈，风凛冽，那骨灰，在风里很快消失不见。
我缓缓走着，离师傅的墓碑更近了，手轻轻抚上墓碑上那清俊的字体。
我的字，是师傅教的，所以写出来的字，同师傅的有七八分像。师傅对我来说亦父亦母，尚末识事起，师傅就已经收养了我。
断崖上，只有我同师傅二人，这么些年，除了听从师傅的指令血洗落日山庄，不得不离开断崖外，我从没踏出断崖半步。
我的目光黏在墓碑上的字上—吾师莫宸之暮。
“师傅”开了口，我才发觉自己口中的干涩:“凌芙听你的话，血洗了落日山庄。”
断崖静得出奇。
“师傅，你是不是不高兴我将尹桦和他的妹妹尹凝放了。”我将自己心中的害怕之事说了出来。
当初，一时兴起之下，收了尹桦为徒，我便晓得或许会惹师傅不高兴。更何况，我不仅仅放了尹桦，还将他的妹妹放过了。
记忆里的师傅，在我做错事的时候，紫色的眸子会露出失望的神色。那样的神色，是我所不愿看到的。我，不想让师傅失望。我，不想成为一个没用的人。
我急切地道:“师傅，凌芙会杀了尹凝的。所以，你莫生凌芙的气好不好。”
回应我的只有耳边的雨声。
“但是尹桦”我忐忑地开口:“师傅，徒儿不想杀他。”
静，周围还是很安静。
“不是的，师傅，徒儿不是要忤逆师傅”我慌忙解释:“他的眼眸同师傅的很像。”
“凌芙很想师傅”我哽咽道:“让他代替师傅陪着凌芙，好不好。”
那双紫色的眸子，真的很容易让我想起师傅，想起师傅的点点滴滴。关于师傅的记忆倾盘而出，全都挤在我的大脑……
我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一直被我隐忍着的眼泪夺眶而出，滚烫的泪落在被寒风吹得微冷的脸上。
这，是我第二次哭。
第一次，是察觉师傅已经没了体温的那个夜里。
“师傅，对不起，凌芙又违抗师命了。”我抽着鼻子道:“明明师傅说过，习武之人最忌掉泪，可是，凌芙还是哭了。”
“可是，可是，师傅，若不留着尹桦，凌芙害怕，总有一日，凌芙会连师傅的模样都记不清了。”自欺欺人也好，我，想拥有师傅的影子。
那一夜，我在自己亲自给师傅做的坟前哭了很久，很久。
没有了师傅，日子还会继续。
这半个月里，我用心地疗伤，同时也在学着怎样一个人生活。
可，很显然，除了练武，一无所知的我，没有了师傅的照顾，生活变得一团糟。
我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不会打扫，不会……
所以这段时间，过得很是将就。
转眼間半个月到了，我同尹桦的半个月之约，也到了他实现的时候。
等到太阳下山，我便随意提一把剑，到断崖山脚等待尹桦。
等我到了山脚，便察觉到了些许细微的声响，我狐疑地望向声响制造处，又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挪开。
尹桦此人，看着不过十二、三岁，居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棘手。
不一会儿，尹桦出现了，那双紫色的眼睛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上回在落日山庄中，尹桦满脸血污，浑身狼狈。今日里，他穿得干净，一张白净的脸露出了出来，才叫我将他看个仔细。
倒是生得一张好面孔。
“我如约来了。”尹桦开口，带着少年稚气的嗓音，说出的语调却老成。
我眯着眼瞧他，拔出剑指着他的鼻尖。
尹桦无所畏惧地任我指着，面上毫无动静。
“你可晓得背叛师门，按断崖的规矩，会受到什么惩罚吗？”我沉声问。
尹桦掀起眼皮看我，那紫色的瞳孔一片漆黑:“无论是什么惩罚，能换你一死，我均认了。”
我不再多言，剑光一闪，划断了尹桦的手筋、脚筋。我的剑很快，尹桦根本无力抵抗，待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倒在地上，手腕、脚腕处喷涌着暗红的血。而他，不停地抽搐着。
我依稀记得在落日山庄，我折断尹桦的手臂时，他生生咬着牙忍着。可，这一回，手筋，脚筋被挑断的疼痛是上一回的百倍。
“啊……”他的脸上全是冷汗，疼痛让他将唇咬破。最后抑制不住，仰着头，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呼。
我收回望着尹桦的视线:“既然各位来了断崖，那么凌芙不介意陪各位玩玩。”
练武之人，耳聪目明，我早就察觉到了他人的存在。
“哼”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草丛中起身，不屑地指责道:“你这妖女，好生歹毒，血洗落日山庄，不分男女老少。如此不讲江湖道义，留在世间，只会成为武林败类。”
妖女？江湖道义？
那是什么？
我将剑指向男人:“要打便打，何必多舌。”
“不知好歹。”男人似乎被气得不轻，怒吼一声，提着铁锤便向我冲来。
我冷眼瞧着他，轻轻地转了个身，躲开了男人的攻击。
男人回过头，累的满头大汗的脸上，显示着恼羞成怒，再次怒吼一声，提着铁锤向我冲来。
我挪开几步，便躲过了男人充满力量的攻击，同时手中的剑深深地刺中了男人的腹部。
男人顿住了动作，瞪着大大的眼珠子望下看。我将剑拔出，男人便扑通一声倒下。
我转过身望向尹桦。
尹桦虽然浑身疼痛，却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尹桦对上我的眼，被汗水打湿的脸上一片惨白，他大喘着气。许是不想在我面前那么狼狈，他勾唇笑，艰难地开口:“妖女，你，不得好死。”
尹桦的话说完，从草丛处又冒出了许多人，这些人莫约有上百个。且每个人，瞧着倒是有着不低的武艺。
尹桦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孩子，居然在半个月内找到了那么多人来断崖对付我，真是不容小觑。
“妖女，你若是束手就擒，兴许老子一高兴，还会饶你一命。”一老汉插着腰，哈哈笑道。
众人跟着附和:“妖女，识趣点，放下你手中的剑，我们或许还会留你全尸。”
……
师傅说，练武之人，只有死，没有输。
更何况，谁输谁赢，这还未必。
“在你们变成我剑下的亡灵前，留下姓名吧。日后若是有人问起，我还能将你们已死的消息告诉你们的家人。”我淡淡地开口。
很显然，我这话惹怒了他人。
“不知好歹……”不晓得是谁说了那么一句话，然后，便有人拿着武器向我冲来。
人群中有人提醒那个人:“你小心些，毕竟这个妖女可是凭借一己之力血洗了落日山庄。”
“不过一个黄毛小丫头，能掀起什么风浪。江湖传言多是添油加醋，师太未免太认真了些。”又一人道。
不过这一回，这人的话说完，我已经结果了提着武器便莽撞地冲上前的男子的性命。
人群里热闹的声音哑然而止。
“妈的”有人怒道:“老子偏偏不信这个邪，不过一介女流之辈，大家一起上。同妖女讲什么江湖道义，此女如此，一日不除，武林便一日不得安宁。”
断崖外的人好生奇怪，要打便打，却偏偏爱说一堆乱七八糟的话。
一点也不干净利落。
这样想着，不等他们动手，我便提着剑冲了上去。
这些自称为江湖人士的人，只怕也参与了围攻师傅一事。
我心里这样想着，下手更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