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鬼录

  雷小飞一脸苦涩，望着一脸春风和煦的段不悔，真想上去踹他一脚。

  “老段！你这不厚道了！你早就知道，我的那个梦是真的，为啥不把这件事当个屁给放了？你还真把尸首给捞上来了！”雷小飞脸上写满了埋怨。

  “呵呵，这个，明天晚上你就知道我为啥要捞她上来了！”段不悔微笑着又喝了口酒，“严格来说，你那不是梦！额……至少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梦！”

  “怎么讲？”雷小飞追问。

  “托梦！听说过吧？”段不悔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看着雷少爷着急的表情，就像是猫在玩弄老鼠一般。

  “托梦？你说那个女鬼给我托梦？”雷小飞傻了，真的是有点傻了。

  “对！”

  “怎么会是我！我是说，托梦不是都是给亲人吗？我跟她生前素不相识，怎么想到给我托梦了？”雷小飞还是看过几本灵异小说，也看过几部鬼怪电影的。

  “呵呵，也许是因为她喜欢你呗！”老段露出了牙齿在笑。老实说，这个笑容很冷。

  “别闹！我虽然长得比较英俊，身材比较强壮，有点文化，也有点人脉，素质比较高，显得很知性，可也不至于让个女鬼对我一见钟情吧？”雷少爷认真的分析道。

  “哼……臭不要脸！”老段给雷少爷下了结论。

  “诶不开玩笑了！”雷少爷这也是苦中作乐，“其实，我就是担心，那位大人物，会不会知道这些事？准确的说，会不会知道世界上有我这么个人，而又刚好认为，我没有存在的必要。”

  “你是说王东路？”老段看着窗外，随口问。

  雷少爷却是炸了毛，“我靠！别说出来那个名字好不好！万一被人听到……”说着还不忘四下瞧瞧有没有人。

  老段若有所思的回头望着雷少，眼睛中掩饰不住的老奸巨猾。“放心，东路书记不会马上知道你这个人。但过一段时间，他就会知道了。”

  “啊？老段啊！你可害死我了！”雷少颓了。

  “害死你？？？没记错的话，好像是我救得你！我也没想把你拉进坑里来，是你自己上赶着跳下来的吧？？？”老段无赖的摆了摆手。

  啪、啪，雷少爷正反给了自己两巴掌，长叹一口气“诶！”

  “呵呵，你也不用在我面前演戏！我知道你小子肯定想要跑路了，对不对？”段不悔继续逗弄着掌上的老鼠。

  “操！知道还问！”雷少不耐烦起来。

  “我劝你趁早打消念头！跑的话，你就死定了。尤其是跑到国外，死的更快！”老段笃定的说。

  “怎么讲？”这一次，雷少爷是真不明白了。

  “呵呵！”老段依旧老神在在地先喝了口酒，“这么说吧！你以为你是知道了东路书记不为人知的罪证，还找到了尸体。以现在的科学手段，很容易就能将东路书记列为嫌疑犯，到时候身败名裂的罪魁祸首就是你，所以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弄死你，让这件事彻底平息，对不对？”

  “还有别的可能吗？”雷少反问。

  “问题在于，谁敢办这个案子？”老段一脸微笑，紧紧的盯着雷少的双眼。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吗？没人敢办这个案子，我这个证人就平安了？”雷少翻白眼。“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呵呵，你还真以为你有多成熟嘞？”老段伸出手指挠了挠鼻子，“首先，你以为王东路，一个在官场叱咤几十年的人物，如今已经是天朝内阁成员，权力巅峰的存在。几年前会是一个，跟自己的秘书与司机合谋，诱拐轮（和谐）煎小姑娘的变态？

  其次，就算他是变态，他还会幼稚到留下罪证？你也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了！难道不知道，天朝最尖端的人才都在官场吗？毁尸灭迹、杀人灭口，还要等到你这么个江湖混混发现之后再出手？”

  雷小飞被老段的话砸中了。没错，是他自己幼稚了。能够混到魔都市委，正部级层次的高官，就已经是人精了。何况人家还迈出了最后一步，进入了天朝内阁。这得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就算有恶癖好，也不会留下任何线索的。都不用他自己办，那种权力宝座上的人物，只要一个念头，就不知道有多少同样精明的手下人，去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那女鬼的尸体，恐怕早就烧成灰，撒进黄浦江了。怎会留到今天？难道？

  “难道？是有人故意留下的尸体？”雷小飞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嗯！脑子还不算慢！”老段又喝了一口酒，“我刚才之所以说，王东路不会这么快知道你的存在，就是因为眼前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呢，还不等他知道，他手下的人就已经擅自做主灭掉你，将事情平息了。第二呢，就是留下尸首的那一方人，杀了你，将事情平息，继续用尸体要挟也好、控制也罢，总之是留下线索，恶心着东路书记。我天朝泱泱大国，能够控制住内阁中的一位领导人，也是很有趣的事情啊！”

  这么大的信息量，雷少听后需要点时间消化。而老段也很配合，给他时间思考。直到过了好一会儿，雷少才再开口问：“那你刚才为啥还说，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会知道我了？”

  “切！这还用问？难道你想死了？那我还省事了呢！”老段看白痴一样望着雷小飞。

  雷小飞恍然大明白。是啊，不管是王东路书记这方的人，还是另一方的人，目的都是要自己死。若是自己不死，那他们都得向上级汇报。这样一来，迟早要进王东路的耳朵。不过，另一件让雷小飞喜忧参半的事，也让他想明白了。

  喜的是，眼前老段的态度，很明显是要保自己。老段好歹也是个国家暴力机关的人，而且听他的口气，看来还是有一点把握的。忧的是，如今的雷少爷，已经被这个总称自己是段不悔，名片却印“段步辉”的神秘警官，吃的死死地。

  雷小飞还想再试试，于是试探着问：“那跑到国外去隐姓埋名不行吗？”

  “哈！”老段收起酒壶，重新放到上衣口袋里，“小子！井底蛙啊！国内各方势力林立，相互掣肘，谁都不敢明目张胆、大张旗鼓的动你。到了国外，那可是民主自由的世界！自由的很呢！”

  “也是，多拐几道弯找个杀手就能做了我！”雷少点点头。

  “杀手？”老段又笑了笑，“拍电影啊？还杀手！过家家吗？你以为你是什么大人物，还杀手！……”老段一边笑，一边给自己点上烟。

  雷小飞郁闷了。仅管雷小飞很清楚自己是小人物，但看来他还是高看了自己。也许，他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粒尘埃。他们这种人的死活，也许会在亲朋好友中短暂的留下伤心的回忆，但随着时间消逝，最终还不是一无所有。就好像那具女尸，本来正值花样年华一个躁动的生命，如今却变成腐烂恶心的一块“证物”。就连死了，尸体还被那些权贵，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利用，这难道不是一种悲哀吗？

  想到这里，雷小飞苦涩的嗓音，挤出来低迷的话语：“我就是条贱命！跟那女孩子一样，被卷到了漩涡中。我还强一些，至少有人知道我的名字。”

  老段听到这话，手中的烟不由颤抖了一下，但他很快掩饰住。再看向雷小飞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丝满意。老段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推开车门下车去，隔着车窗，也不回头，兀自说：“今天，估计你是没心情请我吃饭了！手机保持开通，明天等我电话……等你哪天真正见过世面了，就知道你今天多么搞笑了！”说完，老段转身就走。

  “这么说，我就只有你这一条活路了？”雷少爷一脸苦笑的对着老段背影喊了一句。

  “哈哈哈……”回应雷少的，只有越来越远的笑声。

  雷少爷毕竟也是经历过点事情的人，心理调节能力还是过关的，不然早死在拳台、死在走私船上、死在夜总会的包房里、死在顶在眉心的枪口下了。他害怕，他恐惧，但他清楚，逃避和懦弱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许多人生哲理或者心灵鸡汤告诫人们，退一步海阔天空。但现实生活往往是，退一步万丈深渊，摔下去就万劫不复。

  理想化的社会是好的，理想化的个人就是傻的了。雷小飞没想改变世界，他不过就想舒服的活着，可现实往往不随人愿，总会遇到过不去的坎。不是老段危言耸听，故意把事态严重程度扩大化。其实雷少和老段的分析，还都是比较浅层的。真正的丑恶与阴暗，远超他们刚才的谈论。

  雷少爷过去见过很多在江湖上混得风生水起的前辈高人，不过因为一点点小事得罪了官员，最后死的渣都不剩。民不与官斗，是千古不变的真理。但凡是涉及到那个层次的斗争，绝不是雷小飞这类身份的小人物能够玩得起的。所以他想抽离出来。想归想，也只能是想，老段说的没错，已经来不及了。也许，真的是世面见得不够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