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鬼录

  护城河还没有开始改造工程，依然保持着原貌。老桥也还是那座老桥，据说有几十年的历史了。还是解放后仿照着黄浦江上的那座铁桥。不过后来好像冲塌了又架了一座，具体咋回事没人说得清。

  如今，在雷小飞的眼前，十几辆闪烁着警灯的车辆正汇聚在桥头。穿着各异的警务人员、法医、消防员，正四下忙碌着。

  老段带着雷少走过去，外围负责警戒隔离的武警见到老段，都要行个标准的军礼。老段随意挥挥手，便继续走。路过的其他警务人员也是一样，都对老段十分尊敬。这让后面的雷少心中腹诽，看来老段挺牛的样子。

  当走到车队的核心区域时，地上的一个黑色塑料袋，牢牢的牵引住雷小飞的目光。那是裹尸袋，雷小飞见过。法医正在一旁忙碌。看到老段两人过来，一位在旁边稍远一点地方抽烟的，身材魁梧的中年警察走了过来。以雷小飞的眼力，自然看出来这是位负责人。

  敬礼，与老段握手后，中年警察开口道：“领导，现场勘查差不多了，受害人尸体的现场取样也完成了，您看还需要做什么？”

  老段听后点点头，微微侧头望了一眼雷小飞。此刻的雷小飞，感觉身上的每一根毛发都立了起来。

  老段微微一笑，回头对中年警察问：“初步的尸检报告有了吗？”

  中年警察摇头，“还没！死亡时间在一年以上，又是浸泡在水中，鉴定工作有一定难度。”说着，中年警察掏出烟来，递到老段面前。

  老段再次点点头，很自然的抽出一支烟。中年警察熟练的给老段点烟，然后又很自然的让了让雷小飞，不过被面色有些难看的雷小飞拒绝了。

  吐出一口烟雾后，老段才对中年警察道：“辛苦了！赵局！我能带着这位小兄弟过去看看吗？他是自己人。”

  赵局听后望了雷少一眼，马上点头：“当然！当然！”

  说着，赵局转身，带着老段和雷少走近了裹尸袋。

  老段也不看雷少，低声道：“年轻人，还挺得住吧？”

  “哈！还行！”雷少回答的勉强，脸上表情很精彩。雷小飞不是没见过死人，这年头出来混过得，谁还没见过血。残忍恶心的画面更是如数家珍。年轻时不懂事，雷小飞也不是良善之徒。但这些和眼前的这种尸体不同。在水里面泡了一年以上的尸体，那种味道，不是臭，也不怎么令人恶心，就是一种奇怪的，让人想要排泄的味道。憋不住排泄的那种。

  “呵呵，挺得住就过去看看，是不是那天车里那位！”老段说这话时，声音没有一丝感情，脸上也没有丝毫变化。

  雷少瞪了老段一眼，但马上又收起了情绪。毕竟，雷小飞也好奇啊！这一切透着一股子玄幻色彩。来劲啊！跟当年打拳一样，刺激！

  雷小飞大着胆子，蹲在了法医身侧。其实法医并不是在检验，而是在对尸体尽量做保护处理，以便以后能够提取到更多的痕迹。检验，那是得到化验室里慢慢来的。那法医也是个机灵人，还没等雷少开口，就递过来一套包装好的口罩和手套。雷小飞道了谢，赶紧穿戴齐整。法医这才用一个叫不上名字的器具，挑开了裹尸袋，让雷小飞看到了尸体的面容。

  恶心？不！一点儿也不恶心！那张脸，就像用过撕下来的面膜，在水里面泡发了，表面还有很多像被虫子吃过的树叶一般的孔洞。怎么可能认出容貌？

  那个法医这时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出声说话，这一说话把雷小飞吓一跳。不是因为声音有多恐怖，恰恰相反，那声音很柔和、很甜。这位法医是一女孩儿。因为白大褂和白帽子裹得严严实实，加上雷小飞的注意力都被尸体吸引，这才没看出来。

  “这姑娘很可怜，被裹的严严实实的扔下水。扔下去时还有呼吸。好在那桥旁边有个民国时期的下水道排污口，尸体卡在里面，潜水员下去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不然早不知漂到哪里去了。”

  “我猜那凶手应该是新手。无论是尸体身上的绳子，还是毛毯外面的绳子，捆得都是杂乱无章，还为了保险多捆了几倍的绳子。也多亏捆得严实，不然尸首早被鱼虾啃光了。诶，这黄浦江里的鱼，不知道一年要吃多少尸体呢！”

  呃——

  雷小飞，震天雷雷少爷，终于吐了！他发誓，以后再也不吃鱼！

  “诶呀！你这位同志！不要污染了证据！”女法医在旁边嗔怪。

  “抱歉！”雷少爷勉强吐出两个字，站起身把脸扭向一旁，深吸了两口气，才算平复。突然，雷小飞似乎看到了什么。

  人就是这样，有的时候你盯着看，眼睛都不眨一下，却看不清。而当你侧头用眼角余光去看东西时，反而看到被忽略的重点。

  此刻的雷小飞，就是这样。他注意到了在尸体的胸前，挂着一个紫色的水晶吊坠。紫色的长方形型的吊坠，边角做了打磨成宝石体，颜色很深沉、通透，用一根黑色的绳子系着，显得简约、高雅，挂在尸体的脖子上。

  那一晚，雷小飞可以确定，在出租车上，被水淹没时，他也看到了，那个女鬼的胸前，也有这么一枚一模一样的水晶吊坠，不会有错的。当时他还在想，这么一个美人，事业线在湿身的情况下展漏无疑，而这个吊坠更显得画龙点睛。

  雷少爷又换了个角度，仔细的看了一会儿。不过他的眼神，此刻却完全没有焦点。

  如今的雷小飞，脑子里仿佛一颗炸弹爆开一样，嗡嗡响个不停。

  前天晚上遇到鬼这件事，已经彻底改变了雷小飞的三观。以前他虽然也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但他还是不信邪的。如今看得见、摸得着之后，他清楚的认识到，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自己以前不知道，或者说没有接触过的领域。

  可是，如果这些领域真的存在。比如鬼是真的存在，那么自己在医院里的那个梦，那个如此逼真的梦，难道是真的发生过的？雷小飞不愿相信，因为那个梦里有那一位。那可是真真正正的跺跺脚，整个天朝都要颤三颤的人物。雷小飞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震天雷的名头不过是街边小混混给点面子，雷少爷的称号那是在帝豪工作那段时间客人们的笑谈，雷小飞挨过枪子，清楚再牛叉的拳头，遇到枪也顶不住。他不过是个比普通人背景略显复杂的星斗小民，哪里敢与官斗？

  雷小飞也有些见识，很多过去很牛的人，很有势力和实力的大人物最后不得善终。并不是因为他们站错队、做错事，而是因为他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雷小飞一个魔都小市民，知道了这么一个事关生死的秘密，绝不是什么好事！雷小飞很清楚，搞不好就是杀身之祸。

  之前，雷小飞还抱着幻想，那不过是个梦，不过是自己没事总看网上的时事新闻和新闻联播时，记住了那个人的面容，才会梦到。可如今，当他看到了这个尸体，而尸体又正是在他所指出的这个地方时，他那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了。

  雷小飞双目无神的站起身，颓废地走到了段不悔和赵局长身边。也不理赵局，直接对段不悔开口，“老段，我们得好好谈谈！”

  老段仔细看着雷少一会儿，点点头。“好！”

  ……

  黑仔穿着那一身拉风的花衣服，蹲在路边抽着烟。时不时四下张望一番，好像是在找大街上养眼的美女，毕竟是夏天嘛。然而找了一圈，却是一无所获，这才一脸惋惜地垂下头继续抽烟。

  表面看，黑仔好像就是个无聊的混混，但若是有点经验的人看到他的动作，自然知道他这是在把风。因为雷少给了他命令，不得有人靠近他们的车。

  车里，老段则是百无聊赖的从风衣口带里掏出一个很高大上的酒壶，在默默的喝着小酒。雷少则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当他点燃第三根烟时，老段终于开口了。

  “年轻人，我提醒过你，好奇……是会害死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