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俺要去修仙 上
雷小飞雷少爷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感觉口干舌燥，迷迷糊糊的一伸手，居然还真的摸到一杯水，不管不顾的喝了一口。
突然，雷小飞一激灵，从床上跳了起来，弄得杯中水撒了一片。四处张望一圈，雷小飞才踏实了一点。原来，他是在自己家里，自己的床上。
可是昨晚，他明明晕过去的。那是怎么回来的？
雷小飞看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起来翻弄一番，见到了段不悔的短信留言。
“我送你回来的，别惊讶！给你一周的时间安排上海这边的事，跟自己的生活告别吧！”
雷小飞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噗通一声又躺了回去，挪了挪身体，躲开湿了的地方，闭上了眼睛。
这几天的遭遇，实在太刺激了。帮手下兄弟替个班竟然撞上鬼，被个神秘兮兮的中年大叔救下来，莫名其妙的被鬼托了梦，后来才知道那是鬼上身。然后跟着大叔还真找到了女尸，知道了如今在天朝权力巅峰的人物，王东路书记的污点，惹来杀身之祸。还看到了大名鼎鼎的明星万冰冰，竟然是龙虎山天师府的天师道士，还会做法超度亡魂，竟然召唤出来了黑白无常……
雷小飞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不知从哪里找到根烟点上，深吸了一口。
在他短暂的人生旅途中，他不是没有遇到过风浪的人，相反，年轻的灵魂已经有了超过他表面清秀稚嫩相貌的经历。那些经历或许惨烈、或许黑暗，但正是这些不怎么好的记忆，让他明白了世间险恶，也造就了如今这个少年老成的雷小飞。
如今，他要和自己的过去告别了吗？自己唯一活下去的机会，竟然是离开这座城市，离开自己的生活，离开以前的那个雷小飞？
虽然以前并没有思考过人生啥的，在这里发生的那些事，认识的那些人，高兴的、悲伤的、喜爱的、仇恨的……真要走了，还是会不舍啊！
雷小飞终于坐起来，嘴里叼着烟，穿上衣服，看着更衣镜里人模狗样的自己，忽然咧嘴一笑。
“哎！你￥啥时候真这么知性了！不就是个混混吗？非得这么煽情吗？”
……
雷音车行，今天老板给大家放了假，谁也不用出车，并要求所有人到场参加公司活动。
活动内容只有一条——拼酒。
这么荒诞的活动，却被雷音车行的一百多位老少男女，严格的执行了。执行的很到位。
就在雷音车行旁边的酒店，场面好像婚礼庆典一般热闹。虽然酒店没有事先准备，但有雷少爷发话，酒店还是想尽办法接下了这比买卖。最重要的一点是，雷少他们也不着急。每一次雷音车行这种活动，都是要持续几个小时甚至十几个小时。所以，酒店有充足的时间备菜。
在雷少爷一句：“谁不躺下谁孙子！”的开幕词后，酒会开始，从中午一直喝到了晚上。很多雷音车行的出租司机，都是喝了吐，吐了再喝，喝到醉倒，又被人泼醒起来再喝。
如今在酒店大厅里，这些东倒西歪的出租司机们，都望向了酒店原本为客人婚礼庆典准备的小舞台上。
一位中年男子，正端着杯子站在上面，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麦克风。
“喂，喂，大家静一静，听我说两句，都￥静静，听老子说话！”大厅里的喇叭中，除了传出来的话语，还伴随着一堆打饱嗝，和欲要呕吐又吞咽回去的声音。
而原本嘈杂的大厅，也真的在这中年人的嘶吼下，渐渐安静了不少。
中年人瞪着醉眼，见下面静了，才道：“我…我…我是谁，你们知道不？”
“哈！老黄！你……你喝多了！”台下人一阵哄笑。
“我……是喝多了！但我没醉！嗯嗯……我没醉！”
台下又是一阵大笑，“对！你没醉！我这正敬你酒，你咋跑上面去了，快过来喝了！”
“不…不对！我要……我得说话！”老黄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迷迷瞪瞪的不知看着哪里。“我是老黄！我不是老黄！我不是！老子是黄天霸黄翔！”最后的两句，老黄是吼出来的。
这一声嘶吼，整个大厅彻底安静了。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
啪！
一个空酒瓶滚落在地，碎了。
所有人向声响处望去，发现是有人不慎碰倒瓶子，也都不在意。但是接下来，大家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距离声响不远处的雷小飞身上。
这时，角落里，衬衫上已经乌七八糟不知吐了什么的黑仔，慢慢站了起来。“老黄！别坏了规矩！说好不提从前的！”
“不！不提从前！不！不对！今天……都喝多了！我……岁数大！破例，让我提一次！就这一次！”老黄醉眼圆睁的看了看黑仔，又望向雷少。
雷少爷也没少喝，他想借酒消愁，他想和亲如家人的大家伙喝个痛快，一醉方休。他想在自己离开前，再感觉一下家的味道。
看到黑仔询问的目光，又勉强抬头看了看台上的老黄，雷少抬手指向门口，囫囵吐出两个字：“关门！”
在场众人都明白了雷少的意思，于是乎，几个还能动的人纷纷走向大厅的四边，将所有的通路、门口关锁了个严实，或站或坐的就便看守起来。
“谢！谢谢！”老黄在台上看到这些，明白是雷少爷破例让自己说话，只要别让外人听去就好。“那……我就说了！”不过酒醉的老黄，措辞是非常凌乱的，大概整理如下：
“我黄天霸，也是响当当的汉子！当年捞偏门，也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被警察抓了也是活该，没有怨言。出狱的时候，老婆跑了，爹娘没了，我本来是无牵无挂的一人。但是，服刑这十年，有人每年都去看我，过年还给我送饺子吃，我这才又有了牵挂。”
“看我的人，是我结拜大哥家里头的，我的嫂子。当年我和大哥还有几个兄弟一起去缅甸找货源，大哥为了救我们折在那儿，连尸首都捡不回来。所以我们一直照顾着嫂子和孩子。我真没想到，我的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没来看我，反倒是我的嫂子……”
“出狱的时候，兄弟们到是来了，呵呵，就有现在沙河帮的柳老大，希望我能过去帮他。可我不想再在刀尖上生活，因为我有了牵挂，我得跟我嫂子……也是我现在的妻子，一起把我大哥的骨血抚养成人。我得做正经人！”
“可是，做正行难啊！尤其是像我这么臭名昭著的，没人愿意跟我做生意，都怕我一生气发飙。想去找份稳定的工作就更难了。没学历、没经验的刑满释放人员，没少看人家负责招聘人员的白眼。”
“￥……的，一想起来我就来气。那管招聘的傻叉问我上学的时候干啥去了。奶奶的，我也想安安稳稳当个白领，朝九晚五，一周还能歇两天。可￥的老子要是学习好，老子要是￥的会拍马屁，老子要不是腰板太硬，不肯低头做人。谁￥的愿意到监狱里住十年？”
“我特么是因为服刑期间表现好，减刑才提前出狱的！出来后，俺是奉公守法，重新做人。就怕我媳妇担心，就怕给孩子有不好的影响。可俺想重新来，这社会不给机会啊！一直到我遇到雷少雷老板！”
“跟着雷少，我有饭吃，我能养家，我能堂堂正正的做人！嗯！我也不知道我说的都是啥！你们是不是都懂我的意思！俺就知道，我这条命，是雷少你的！你要用，随时拿走！”
说到这里，老黄举杯遥敬了一下雷小飞，之后一口干掉杯中酒，走下台去找了个空位趴着去了。这时，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皮肤黝黑，肌肉虬结的男子站起身，声音低沉：
“我！过去青帮xx分堂红棍！跟老黄一样！”说着举杯敬了敬雷少，一口干，坐下。整个过程简单明了。好多醉熏熏的家伙还没看清是谁在说话，人家已经讲完了。
“哈哈！黑仔！侬个小赤佬！侬看看人家国栋，这才是女孩子喜欢滴呀！话不多，有分量滴呀！侬晓得吧？”忽然角落中一阵笑骂声响起，带着入骨的骚气。紧跟着，一个身材妖娆的半老徐娘起身，“我以前是做什么的，都晓得吧？”
“霞姑娘……”黑仔抬手扶住站立不稳的霞姑娘。
霞姑娘看了看黑仔，似乎是在表示感谢，接着看着大家，笑着说道：
“哎！小时候年轻不懂事，不知道爱惜自己滴呀。被导演和制片人随便糊弄两句，就稀里糊涂的跟人家睡了滴呀。结果……还电影呢！老娘连个影子都没看到滴呀。没办法滴呀，我也要吃饭滴呀，只好做花行咯！哎！也怪我倒霉，碰到个变态，不小心拿个烟缸砸到他的头滴呀。结果……稀里糊涂进去滴呀！”
“如今，我都这把年纪滴呀，吃不了那行饭，作别的又不会滴呀！外面的姐妹都说雷少是好人滴呀！所以就过来咯！这才知道，原来人是这样滴呀，不用我脱衣服人家也会拿钞票来给我花滴呀。原来，也是有人可以尊重我滴呀！”霞姐的声音有些哽咽，抬手整理了下留海，顺手偷偷抹去眼角的泪珠，没再说什么，只是举举杯子，一口喝干，然后坐下。
“霞姑娘说的好！”这次是一个戴着眼镜好像政府官员一样的中年人起身，“我来咱们雷音公司算是比较晚的，才半年时间。大家看我这相貌，都叫我‘科长’。其实大家不知道，我本名就姓柯。我没进过局子，不过我是来雷少这里避难的，道上传说：‘雷音寺里好乘凉，杀人放火不慌张。只要今生肯回头，保你平安得永昌。’所以我就来这试试，嗯，我很喜欢。”
“我以前是做清洁工作的，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嗯……亚洲前二十一名吧！为什么是前二十一呢？当然就是排不进前二十的意思了！呵呵……嗯……雷少！您懂得！我们这行比较隐蔽，手艺都是自幼学成，祖师爷赏的饭。嗯……虽然我已经金盆洗手，但雷少要想用我的专业技术，我还是可以偶尔兼职一下的，我给您打一折好吗？”说着，科长扶了扶眼镜，也干了杯中酒。
说来也怪，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每个人说话的时候，其他人都是很认真的听。可不像平时大家开车时那样，插科打屁。一人坐下，一人又起，都是怀念一下过去，然后再展望一下未来。苦辣酸甜，人生百态，成了雷音车行这群人的下酒菜。时间就这么慢慢过去，直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