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忘川
新闻发布会已经过去好几天，微博上热度不减。
“炮哥，你的粉丝数已经突破100万了！小网红哎！”咩咩工作室里，咪咕刷着微博，高兴地嚷嚷着。
“真的？再有7800万粉丝，我就是下一任微博女王了，加油。”焦焦敷衍地举起左手助威，却是头也不抬地翻着剧本。
“遇见沥川的话题页里，好多人在刷你和高飞的cp呢！你当年跟高飞合作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因戏生情啊？”
“当年？四年前吗？”焦焦抬起头，认真地想了想，“有戏拍就不错了，还是难得的女一，难得导演和编剧那么专业，那有什么心去生什么情。”
“这么官方的答案？不生情，怎么能拍好感情戏呢？”leon把梳子遮在嘴边笑。
“我是一名专业的演员，好吗。”焦焦翻了个大白眼。
“我的天哪~”咪咕模仿小岳岳，夸张地感慨了一下，“网友也太夸张了！”
“怎么了嘛？”leon扭过去凑到跟前看。
“你看，这里有一个帖子，快有两万个跟帖了，全部都是在讨论两人当年有没有因戏生情！这张，这张，这有这张，都是网友从新闻发布会上截的照片，还有剧照，从眼神、表情、动作，做了全面的心理分析，一个个都跟福尔摩斯似的。哎呦，连炮哥的四年前微博也被翻了底儿掉！炮哥，你当时真的是喜欢过高飞吧！”咪咕转头，炯炯有神地瞪着焦焦。
焦焦用铅笔一戳一戳地，似乎在暗暗地戳着半空中哪个人的脑袋，“我再重申一遍，我是个专业的演员！”
“炮哥，这些论坛帖子、微博评论什么的，你到底看过了没？”leon怀疑地。
“看到了啊。咩姐和陈导命令我，要配合电视剧播出，最近要多多更新微博。你们说的那些，在我微博的留言和私信里，都炸过很多次了。”焦焦耸耸肩，“粉丝们都是这样，他们在你们身上寄托了很多粉红色的幻想，但事实就是，我不是谢小秋，某人也不是王沥川。”
“炮哥——”
“以后不能喊炮哥了啊。”咩咩走进来，“leon，你去给何梓雯做个造型，下午给她安排去一个综艺节目当场外主持。”
“何梓雯？”leon一脸糊涂。
“就是何小美，从现在开始，她改名叫何梓雯了。咪咕去帮挑几件衣服，马上，赶紧，立刻！”咩咩看了眼手表。
“那我现在叫什么？”焦焦用手指指着自己。
房间里只剩下焦焦和咩咩了。
咩咩翻着手里的一摞资料，“我刚跟一个公关公司的朋友聊了下，下一步可能会跟他们合作，趁着《遇见沥川》的热度，给你量身设计形象，首先呢，就是要去掉炮哥这个绰号。”
“为什么？”
“这个词，带来的联想和感受不够好，也没有想象空间，需要换掉。”
“但是我挺喜欢这个外号的！”焦焦嘿嘿笑。
“那是以前！现在不行了。”咩咩强调地看了她了一眼，以示警告，“你现在的短发造型，一时半会儿也换不过来，那就继续这样吧，反正范爷，迅哥儿那样的范儿，现在也很流行。你以后的绰号吗，帅焦、美焦，都可以，会跟着宣发一起走通稿。形象上，中性，时尚，雅痞，带一点性感，小清新，百搭，多变，看下一步企划的需要。”
“我的形象定位就是，穿秋裤，留短发，番茄炒鸡蛋，卤面加颗蒜！”焦焦摇头晃脑。
“你的形象我说了算，你只管配合就行了。还有，以后不要不打招呼，就把头发剪掉！你知道为此你丢掉了几个女二？”咩咩面无表情地说。
焦焦自觉心虚，不敢再调戏，小心地把脸埋进剧本里。
“对了，毛哥和我昨天一起去见了陈导，初步谈了下沥川系列的延伸创作，一是拍续集，名字大概叫《再见沥川》——”
“再见？是分手拜拜的那个‘再见’，还是再次见面的‘再见’？”
“你希望是哪个？”咩咩反问。
“我——当然是导演和编剧说了算。”
“不管是哪个‘再见’，主演都还是你和高飞。——这一点，你跟我们有共识吧？”
焦焦接收到咩咩从眼睛片上方甩过来的犀利眼神，也不敢说没有，只好犹豫了下说，“我只是担心……自己没有四年前的那种状态，让大家失望。”
“你是个专业的演员，你会处理好的。”咩咩平心静气地说，“另外还有一件事，是，我和毛哥也希望能找来合适的投资，拍一个电影版，最好能赶在2017年情人节上映。”
“电影……等等，谁来主演？”
“我是你的经纪人，毛哥是高飞的经纪人，你说谁来主演？”
“but，等等！你觉得，我和高飞有票房号召力吗？”焦焦站起来，一脸不可置信地，“ok，就算你和毛哥觉得有，哪个投资人又会相信呢？在这之前，我和高飞甚至没有什么成名作，《遇见沥川》能掀起热度，也归功于网络小说的圈粉，现在指望一个网络ip的热度，去拍一部大电影，有点勉强吧。”
咩咩合上手里的资料，稍微思索了下，认真地问，“如果不考虑电影主演或者投资这些问题，单纯凭王沥川和谢小秋两个人的角色和故事，你愿不愿意拍？”
焦焦愣住。思忖了一小会儿，她叹了口气，似乎不想承认什么，但只能顺从内心的意愿，“愿意……”
“那就行了。”咩咩了然一笑，“别的你就不用管了。电视剧现在能火，不仅仅是小说的功劳，主要是因为你、和高飞的表演。小秋，只能是你来演，我们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
咩咩走出房间，忽然回头，“其实，这四年，你一直没有忘记谢小秋吧”，然后她若有所思地一歪脑袋，“谢小秋，应该也从来没有忘记过王沥川。”
“杨阳阳，你真应该去当编剧。”焦焦喊咩咩的大名。
咩咩只诡异一笑，并不回击，施施然出了门。
焦焦傻坐在沙发里，看了几页剧本，又扔在一边，望着半空发呆。
谢小秋。王沥川。
看到高飞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可控制地进入谢小秋的角□□景。而高飞，身上依然残留着王沥川的影子，眼神还是一贯的温柔，声音带着熟悉的磁性。
小秋，你还好吗？高飞笑着问她。
沥川，你回来了？焦焦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又被一种理性压回喉咙。
她想起四年前两人拍戏的场面。从起初的陌生感，到逐渐走进角色后的默契感，这三个月，她好像谈了一场漫长的恋爱。这恋爱跟谢小秋和王沥川的故事，一起开始，结束，有四年那么久。
随后，电视剧又被压了四年，没有卫视接收，没有媒体关注，没有任何宣发，她差点以为这部电视剧永远不见天日了……剧组解散后，她眼睁睁看着内心的一段感觉戛然而止，洪荒之力无处可施，居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恋感觉，充斥着她的内心。
她并不掩饰这种失落，她怀念扮演谢小秋的日子，或许，宁愿永远活在谢小秋这个角色里。
她还没脱离谢小秋这个角色，而“王沥川”，已经飞回温哥华开始了另一种精彩，主持旅游节目，在台湾上综艺，在大明星林芝玲的电影里当男二……
曾经的小秋和沥川，分道扬镳，形同陌路。
虽然她也一直不想明白，为什么他从来不联系她，虽然当时他有女朋友珍妮，但西方人有这么小气吗？他从来不在任何社交平台上跟她互动，甚至四年前那个春节，他连她的节日问候短信都不回复。她当然也不会傻到去问，只当是热脸贴冷屁股吧。
外表绅士，可能内心，其实看不起我这种土里土气的小咖吧？焦焦自嘲地想。
要么，他就如传说中那样，是个gay！这样一想，焦焦心里更加舒坦了。
美则美矣，没有灵魂。暗地里，她偷偷看过他的戏。
那不是高飞，或者那不是“王沥川”该有的状态。
记得跟高飞对戏时，她演技爆发，哭得涕泗横流，抱着他伤心欲绝。他眼里，是抑制不住的震惊、心疼、克制、痛苦，那眼神属于王沥川，也属于高飞。他爱她，所以拒绝她，然后又忍不住靠近她——是她，成全了他的“王沥川”。
也是他，成全了她的“谢小秋”。
四年了，她已经说服了自己，高飞，并不是王沥川。
戏再怎么动人，曲已终，人已散。大家都是演员，要有专业精神。
“唉，不知道子昂回来没有。”焦焦有点心烦地摸出手机，拨通了男友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