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x间.
（二十一）
这是一个以白色基调为主的房间，空气中是冰冷而又有一些诡异的静谧。人们把这里写上了一个专业而让人感到畏惧的名字——太平间。
身穿白衣服的眼镜男眼神空洞的看着新运过来的三个袋子，只是拿出了黑色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他需要记录编号，需要保管尸体。至少在三个袋子的“有关人员”来之前。这本该对他来说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但是他空洞的眼神背后是对那个较小的袋子的愤怒。
这像一块石头被扔到水里，涟漪一圈一圈散开，越来越大。
他不明白为何这些幼小的生命，为何会如此轻易的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他不明白为何上天如此残忍。
一名警察从一边的门口开门走了进来，看见盯着袋子发呆的眼镜男。叹了一口气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季啊，别太难过了。我知道这的确很遗憾，但是你也别太在意了。这个世界上每分每秒都有人死去，只是你知道或者不知道罢了。”
被称为季的眼镜男点了点头，但是他咬紧的牙关证明了他还是很在意。警察取下了帽子，已经是一头白发。老警察把帽子放在桌台上，也出神的望着这个较小的尸体袋。没有言语。
季沉默了一会，终于打破了宁静，开口说道“这个世界真的是灰暗的。”
“哎，也不能这么说。总有美好的时候。”
“你看，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个被我们称为祖国未来的花朵。就被一个酒精蒙蔽的男人所折断了。”
老警察咳了一声，显然这话没有任何理由去反驳。他想了想，于是开口“季啊，你信佛吗？或者说你信教吗？”
被提问者摇了摇头。
“佛教里面说六道轮回中：有三善道：天、人、阿修罗。也有三恶道：地狱、畜生、鬼。极恶之人，立刻下地狱。要地狱苦完全受完以后才能投胎。也就是地狱道。你看这个酒驾的男人，一定会在地狱里受尽折磨的。极善之人，立刻升天，等到天人的福报享受完了在转世投胎。也就是天道、阿修罗道。我想这孩子会轮回到善道的。”老警察想以此来慰藉季。
“成叔，我真的不信这个世界上有神啊、佛啊、鬼啊。我们当警察的，不信封建迷信是吧。”季警察反驳道，但是他也没有很激烈，只是慢慢思考着回答，一字一句。
“抽支烟？”老警察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包烟，熟练地抖出两支烟，将其中一支递给季。后者从裤兜里拿出一个打火机，给老警察点上了火，转后把自己刚接过来的烟也点燃。因为地下室里没有风，所以点烟很方便，也不需要伸手挡住风。
成叔（老警察）吐了口烟子，挑眉示意季继续说“你接着说。”
“如果这个世界有神，为什么他们不拯救世人。为什么在这个恶事频发的年代他不出来清除邪恶。既然他们是光，为何不照亮所有黑暗，让这个世界白的透亮。而不是现在的灰暗无比！”说着说着季有些气愤。
成叔没有说话，其实他也赞同。只是他更多的是一名老警察看淡了一切的淡然。“如果这个世界没有黑暗，也就不需要我们了。季钦，你要记住。如果想让这个灰色的世界有一些色彩，我们就要当第一个涂颜色的人。我们这一笔叫做正义。”
话说到这里，进门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两人灭了烟，站了起来。成叔戴上了帽子。而季钦把白大褂脱下，搭在刚刚坐的凳子靠背上。
一名女警察率先走进了他们的视野，随后跟来的是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后者的表情可以一眼看出她极度不满，仿佛来到这里并不是她的本意。
很不情愿，的样子。
季钦上前把女警察待到一边站着，另一只手拉开三个里其中一个尸体袋子的拉链。漏出了一张男人的脸，带着血迹头发凌乱。“你认识吗？”季钦朝着女人发问，但是花枝招展的女人就是冷冷的一瞥，“不认识。”
季钦有些恼怒，“这不是你丈夫吗！章小高女士！”
被叫到名字的章小高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到了，“是…”。季钦的一只手摸向别在腰间的手枪，冷冷的看着章小高“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丈夫的酒驾，导致了一个老人一个孩子的死亡！这孩子才6岁！6岁！就没了。”怒吼着的季钦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穿着白大褂冷静的样子，感觉他随时会掏出手枪，用枪口顶着章小高的头。
女警察有些紧张，想出声制止。却被成叔打了个手势制止。季钦把手放回尸体袋拉链上，迅速的拉合拉链，再次用他冰冷的眼神看着章小高“那边的表格填一下，然后签字。”
被惊吓的章小高唯唯诺诺的点头，逃跑似地跑到一旁的桌子上拿着文件进行填写。这是一份死者家属认定的签字，签字的同时表示她确定这是她的家人的尸体，也表示她会对此次事件负责。
季钦本来也没有打算吓唬这女士，只是他想到调查资料里面这夫妻两都是类似于地痞流氓的存在就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那个小孩子的意外死亡让他更是恼怒。他是一名警察，一名即可以使法医又可以是刑警的警察。他本该拥有绝对的冷静，但这件事情的发生让他真的感到遗憾，一种极度痛恨肇事者的遗憾。在短暂的愤怒后他也迅速的恢复到正常，以法律程序处理了这次事件。现在就剩老人和小孩的家属没有来了。至于之后要不要上法院，要不要赔偿。那些都不是作为警察的他的事情了，与他无关。不过他另一个很生气的事情是，老人和小孩的家属的电话直接打不通。害他还拜托姜氹也就是女警察去查了一下最新号码，发现老人的儿子儿媳早就换手机号码了，但是却连自己的父亲都没有告诉。老人耳朵手机里存的还是很早以前的电话号码了。这个6岁的小孩子也不用多说，大概是连自己爸爸妈妈的面都没有见过几次。
成叔是看着季钦进队，然后一点一点积攒经验的。自然是熟悉季钦的性格，他知道后者会自己冷静下来处理好手头上的事情，不会意气用事。这也是他为什么相信后者在未来某天能够接过自己的班。
季钦看了一眼姜氹，“这两个人的家属说了多久来吗？”
姜氹无奈的摇了摇头，“电话是打通了，但是没有人接。夫妻两个的都没人接，我怀疑是故意不接的。”
季钦大概明白是什么情况，点了点头，“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姜氹比了一个ok的手势“你放心吧，我已经办妥了，已经安排人去他们上班的地方找他们了。到时候会带过来。”
听到这句话的成叔欣慰的笑了笑，自己带的两个小朋友已经越来越能独当一面了。季钦也满意的点点头，这个原来被称之为花瓶的警花做事也开始周密了起来。
忽然，让三个人有一些诧异。
这太平间里好像，刮过了一阵风？
姜氹直打哆嗦的看了一眼成叔，而成叔的表情也是十分的惊讶。这太平间里怎么会有风？他皱着眉头看着季钦，季钦的面部表情也表明了他也的的确确感受到了那一阵风。他们很确定刚才出去的章小高不会走路带着一阵风。而且太平间里不可能有风灌进来。这风，有些诡异，有些反常。姜氹在心想是不是有什么恐怖的事情要发生了，而思路清晰的季钦是在思考着风的来源。只有有着几十年的警察生涯的成叔感觉空气中有一丝压迫感。
门外传来了规律的脚步声，随着吱嘎的开门声音。三个人也回头看向进门处。
走进来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披着风衣。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穿着黑色披肩的女孩。
成叔看着这两个人——准确的说是走在前面的西装男，不动声色地往边上移动了两步，确保自己的手放在腰包的枪把上不会被看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种紧迫感，自己的身体几乎是本能的做出了这种动作。而这种被称之为老警察的“警觉”。季钦的余光看见这一幕，也让自己的大脑处于一种戒备状态。
然而进门的两个人似乎没有什么恶意，走在前面的男人开口问到“请问侯叔和侯浪的尸体是在这里进行确认吗？”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一大一小的两个尸体袋。
成叔收了手，指了指尸体袋，开口说到“小季。”
季钦没有立刻回应，但是还是让出半个身子以便他们能走到尸体袋旁。当姜氹还在疑惑自己才刚刚叫人去通知侯姓爷孙的家属，还没有二十分钟。怎么那么快就出现在这里。并且进入这里的话应该是要有警察带路的。
“我们不是侯叔他们的家属，是他们的邻居。侯叔和他儿子一家已经没联系了。所以我们看到新闻以后就立马赶过来了。”男人就开口解释到。
成叔看了一眼男人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再看向后面的女孩，有一些局促，但是红着眼睛。他决定相信这两个人。
“给他们确认一下。”
季钦拉开拉链，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拉链一点一点向下划开。更到一半的时候他就点了点头“是他，没错。”
“嗯，还有一个需要确认。但是基本上确认了侯古的身份后，侯浪的就是走流程。”季钦合上拉链，又打开了小的那一个。
西装男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颔首。当侯浪精致的带着血迹小脸漏出来的时候，男人身后的女孩猛地抽泣起来。
男人叹了一口气，看向季钦“需要在哪里签字，我来吧。我会把我的信息登在上面的，方便警方后续的工作。”
“辛苦了，谢谢你的理解。”季钦指了指桌子上的文件，道谢。
大概五分钟以后，男人填好了相应的文件，把自己的钢笔放进了胸口的口袋里。然后看向三名警察，“侯爷的儿子和儿媳妇不用联系了。他们不会来了。”随后转身拉着还在抽泣的女孩的手推门离开了。
成叔三人目送着他们离开，然后走到放文件的桌子边上。上面除了文件以外多了一个盖着印泥的信封。季钦有些疑惑，但是他总觉得这封信是留给自己三人看的，所以就直接打开了信封。里面是一封简短信，如果更确切一点来说应该是留言。
“两侯的尸体还拜托警察先生和女士们跟这个电话号码联系。会有人来处理的。感谢你们在深夜里还加班加点。你们也辛苦了。”
季钦把信递给了其他两个人看，成叔只是瞥了一眼。但细心的姜氹却示意季钦把信翻过来。原来后面还有一段话啊，差点遗漏了。季钦想着，然后定神看着信背后的留言
“世界不是灰暗的。”
“是绚烂的。”
“未来某天你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