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谢谢恩人的出手相助，只是这点钱就足够了吗？”老人的五官几乎都快要挤在一起，他颤抖的手将一小包装着碎银和铜币的囊放到了轩辕的手里。
这点钱对于除掉拔契远远不够，甚至连委托杀一只小妖都没人肯接，但轩辕还是把钱收下了。
“足够了，我想问一下，您知道皇都的方向在哪吗？”
“皇都？喔，我知道。”老人点点头说道:“从这有两条路到皇都，一条是东边依靠悬崖的山路，最近听说不少妖怪在那作孽，我建议还是往西边的大道上走，虽然远点但什么也比不上安全呐。”
“谢谢你。”
“哪能让恩人您道谢呀，是我们该谢谢您保住我们全村人的性命。”老人正想继续唠嗑感谢时，轩辕已经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至于去哪条路，他的心中早有定数。
当然是要杀死妖怪。
一道长龙般的车队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缓慢前进，山路的右侧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光是看一眼便觉得头晕目眩。领队的是一名身披持锐的中年男性，他两鬓斑白，目光如炬，动作沉稳干练，一看便知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此人是汉国十常将之一、唐门剑术九层的玄策，这次他化装出现在这里是执行一次重要的任务。
“催促辕马加速通过，若是在此遭伏，后果不堪设想。”玄策时不时策马低声催促行进的车夫，因为他知道此处的地形甚为不利，时不时还有阴风吹过，实在不是久留之地。
“说来也奇怪，马到这里便不想再往前走了。”
“玄将军反复催促我们加速通过，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怕什么，我们有玄将军在，此次行程定会安然无恙。”
“是啊！”
虽然表面上车夫和护卫加紧驱赶马车，实际动作却不利索，却不知玄策心急如焚，此次地形万一前后遭到伏击，护卫人员根本无法展开阵型防御，后方的人更别说支援上来了。
这些佣人根本不明白我的担心，玄策心想，自己殒命或者是负伤还好，若是让那位大人受伤的话，想必一同的人员都会被诛九族的吧。
玄策把担忧的目光放在离他有些远的一辆马车上，这辆马车位于车队的中间，玄策在马车四周安排了精挑细选的唐门高手，无论发生什么都决不允许有任何危险逼近马车一步，必要时献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即便做到万无一失，玄策仍然还有一丝担忧，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只听见头顶传来轻微弓弦拉动的响声，一名马夫顿时应声倒地，随后铺天盖地的箭雨倾泻而来，不少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射倒在地，人群立刻陷入一片混乱。
“敌袭！”
“知道了，快点找好掩体，拿起盾牌防御。”玄策在马背上指挥一片混乱的人群，敌人究竟是谁？他心想到，莫非已方行动被叛军知道了？
山坡上传来嘻嘻哈哈的邪笑声，抬头一看不禁让人倒吸一口冷气，数不清的小鬼在搭弓射箭，站在它们中间的是一只巨大的人形妖怪，手上拿着一根大约两人粗的狼牙棒，紧眯着眼贪婪盯着坡下的猎物。
“天啊，居然是修罗阶妖怪——”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恐惧感在场所有人中蔓延，一只修罗阶的妖怪的实力并不逊色于十常将，达到这一级别的妖怪通常力大无比，人力根本无法比拟，光是那根狼牙棒就能连人同盾甲一块砸扁。
一旦在狭小的山道陷入混乱，加上右侧是悬崖峭壁，发生大规模的踩踏、推搡后，不少人掉下山崖，玄策不得已杀掉一两个想要逃跑的护卫和车夫才稳住队伍。
“保护好殿下。”唐门剑士立刻组好阵型，不愧是玄策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短短时间，他们便立刻从混乱中恢复冷静，挥舞着剑花打掉了接近马车的箭矢，这引起了人形妖怪的注意，它的虹膜打量着这辆与众不同的马车。
“不好。”玄策暗暗叫了一声，当他想出声提醒时，巨大的身影高高从山坡上一跃而起，它的目标正是那辆被层层保护的马车。
绝不能让它靠过去，玄策正准备冲过去保护马车时，箭雨再一次从天而降，他不得已又退后回原地防守，此时小鬼发起了冲锋，现场一片拥挤和混乱。
“保护好马车，绝不能让这只妖怪靠近一步。”
唐门高手们见修罗阶的妖怪大大咧咧出现面前，他们不敢一丝大意，立刻布下五行剑阵，这种剑阵的特点便是牢不可破，相互呼应，哪怕玄策本人也难以突破此阵。
然而，五行剑阵有个最大的缺点，这些唐门高手想必不会知道。修罗阶妖怪丝毫不在意的用狼牙棒一扫，想要侧身躲避的剑士却因周边没有空地而被当场打飞，碎成一片稀烂的肉泥。
在场的唐门高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五行剑阵最大的缺点正在于此，没有足够广阔的地形，哪怕是再好的阵也施展不开。
修罗阶妖怪对血腥的气味兴奋起来，它的虹膜变成血红，径直朝着马车的方向一步步走来。
“休想！”其中一名剑士抄起一面盾牌向妖怪发起突击，他的举动引起了妖怪注意，它很快抄起狼牙棒向用力砸过去。剑士高举盾牌想要挡住攻击，没想到居然将他连人带盾一并砸死，在场的唐门高手无不色变，因为修罗阶妖怪实在强大到令人绝望，他们根本找不出方法来解决。
其中有人见势不妙先撒腿逃了，这样的举动就像传染一样，很快接二连三的人扭头逃跑。等修罗阶妖怪来到马车面前时，周边已没有一名护卫存在了。
修罗阶妖怪并不急着去追那些溃逃的人，它真正的目的是这辆马车，哪怕这只妖怪并不聪明，但也能从那些人的举动看得出，这辆马车一定对他们很重要。
它伸出舌头舔舔嘴唇，正当它准备用手去掀开挂布时，却有人抢在它前面将挂布掀开。
一位美如天仙的少女踱步而出，她穿着华丽，必然不是寻常百姓家的衣裳，而那份惹人怜爱的容貌，以及气定神闲的气质，足以证明她出身高贵，受过良好的教育。
哪怕她内心害怕得瑟瑟发抖，也绝不会在妖怪面前表现出来。玄策向天悲叹一声，“永安公主……”他的四周全是小妖，纵然他杀了数十个，这些小妖也不惜用命阻止他靠近那边。
“吼吼吼，看样子那帮人类倒是藏着好东西。”修罗阶妖怪禁不住大笑，这一回它可真是捡到宝了，这女孩当生育工具是不错的选择。
“卑劣的妖怪，我是绝不会屈服的。”
神梦錵瞪着妖怪沉声说道，见识到诸多残忍的景象后，她自然是胆战心惊，双脚几乎快站不住了。不过，身为皇室的尊严还是支撑着她说出了这句话，换做是常人女孩站在这样庞大的妖怪面前早昏死过去了。
“哼，等你被我压在身下时，还能说出这种话吗？”妖怪邪笑着调侃对方道。
“你……”理解意思的神梦錵不禁面色通红，一想到有可能变成那种情景，她忍不住想要自杀。虽然她知道自己还不能死在这里，但此时她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祈求奇迹的出现。
只要是少女都会有个梦，当陷入危难时，总会有一位身怀本领的意中人前来解救。虽然神梦錵被公认是汉国最聪明的公主，但同样她也抱有少女的幻想。
不过，周围只有她和修罗阶妖怪两个人，没有人能够帮助她，何况那些人早已仓皇逃走，只留下她一人在这面对妖怪。
即便如此，神梦錵也忍住眼泪，咬紧牙关瞪着这只高出她两个头的妖怪，眼睁睁看着它伸出巨大的手向她抓来。
然而，巨大的手迟迟没有落下，相反修罗阶妖怪抬头发出了巨大的咆哮，不，准确来说是惨叫声，不知何时有个戴面具的人出现在它的背上，并狠狠地插上一剑，然而妖怪的表皮硬生生把剑给折断了。
“吼！”
修罗阶妖怪剧烈的扭动身子，试图将背后的人给甩下去，他见状不妙很快从背上跳了下来，并看了一下手中断半截的剑。
“啧，只造成一点皮外伤，还真是皮糙肉厚。”
轩辕把随手捡来的剑丢掉，并把腰间的短剑拔出，重新打量眼前这只妖怪，看那团肉泥就知道绝不可正面接下它的攻击，只能寻找机会奇袭关键的弱点。
轩辕很早就观察唐门高手们同修罗阶妖怪的战斗，当看到那群人摆出阵型应对时，他就不屑的自语道：“敢在狭窄地方布阵……找死。”
这回，轩辕可不会重蹈他们的覆辙。
“区区人类竟然偷袭我，找死！”修罗阶妖怪愤怒地将狼牙棒向轩辕横扫过去，他没有接住攻击，而是向后方跑走，那地方正好是小鬼们聚集最多的地方。
“给我站住！”
这一次修罗阶妖怪没有放弃，而是对轩辕穷追不舍，一切如同他所预计的那样，开始了倒计时。
“十。”
轩辕刚跃过一辆马车的篷顶，马车就被狼牙棒砸得粉碎。
“九。”
轩辕跳跃到一群小鬼中间，没等它们反应过来，这群小鬼就被丧失理智的妖怪砸得稀烂。
“这人是疯子吧。”
玄策目瞪口呆的看着修罗阶妖怪追杀着轩辕，他灵活地跳到那群小鬼中间，又用短剑从中厮杀出一条血路，时不时还得注意躲闪狼牙棒的攻击，妖怪则是失去理智地不分敌我的屠杀一片，转眼间，数量众多的小鬼已死伤大半。
在玄策看来，这样的举动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殊不知在轩辕的心中，这一切都已经过精密的计算。
“一。”
当念到这个数字的时候，轩辕立刻停了下来，他转过身将背上的短弩取下，半蹲着瞄准妖怪的头部。
“蠢货，竟然敢停下来。”修罗阶妖怪得意洋洋地举起狼牙棒，这一次它绝不会失手，一定能粉碎这个人的四肢。
“啊！”神梦錵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几乎所有人都能预想得到即将可能发生的悲剧，玄策却屏住呼吸盯着轩辕的这一无缘无故的举动。
“零，蠢货的是你才对，妖怪。”
当轩辕毫无感情地念完这个数字时，修罗阶妖怪的身子有一瞬间迟疑了，正面高举着狼牙棒的身体对轩辕命门大开。
轩辕没有犹豫，也不会犹豫，更不会失手，短弩射出的箭直直穿透妖怪的喉咙，让它的身子禁不住倒退了几步。而轩辕没有放弃小小的空挡，而是趁此一跃而起，一个滑铲到妖怪的脚下，砍断了脚裸的筋脉，使之让庞大的妖怪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咕……咕咕。”
嘴里冒着血泡的妖怪仿佛在说:“怎么可能。”它再也没办法站起来，要想恢复的话至少要等一天时间，而眼前的对手不会给它这个机会的，甚至一分钟也不会给。
这一场战斗胜负已定。
“树须根能短暂麻痹神经，虽然生效时间比较久，但效果从来都不会迟到。”
轩辕自言自语地从它的身后出现，毫不犹豫地用短剑割下妖怪的头颅，并没有给对手留下一丝喘息的机会，他一向如此，从来也不例外。
“感谢救我家主人的救命之恩，敢问壮士尊姓大名？”
玄策走上前向轩辕恭敬地作揖道，能得到十常将收礼的自古也只有皇帝一人，此时轩辕对此并不知情，而是反应过来淡淡说道。
“不，是我该道谢才对，我的名字叫轩辕，是一名除妖士。”
“除妖士？喔，怪不得壮士对妖怪的动作了如指掌，包括它刚刚的停顿也是吗？”
“不，它会停顿是因为……”
“喔，原来还有这种方法，果然是活到老，学到老呢。”
轩辕耐心地解释树须根的毒性时，一旁有人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那人便是永安公主。
“能不能让我插一下话呢？”神梦錵笑眯眯地说道，仔细一看她脸上完全没有笑意，而是冷冰冰的感觉，大呼不妙的玄策赶紧跪地。
“公……主……主人，属下没有保护好您，真是罪该万死。”
“玄策，人只要死一次就够了哦。”永安公主冷笑地说道:“还有你派来的是什么高手，竟然丢下本宫就这么跑了。”
“这……这。”玄策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这群唐门剑客确实是百里挑一的高手，但前提是他们的对手要是人。不过，临阵脱逃的罪名是躲不掉的。
“还好有人救我，这次就饶了你吧，您叫轩辕对吧，本宫要好好地谢你。”神梦錵美丽的脸庞上闪过一丝红晕，她支支吾吾地说:“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去，让本宫好好赏你。”
“不需要。”轩辕没有一丝犹豫就拒绝了，无视对方呆若木鸡的模样，随手找了一匹失去主人的马把妖怪的头颅绑扎起来，然后上马离开了，他还要赶在妖怪的头颅还没发臭前交到委托所里。
“还真是清心寡欲，看上去是前往皇城的方向，是想尽快用头颅换取酬劳吗？”正笑呵呵说着的玄策突然听到身边发出“呜唔唔。”的嘀咕声，仔细一看发现神梦錵气愤地鼓起脸颊。
“真是……气死我了！”神梦錵高举双手朝轩辕已离去的方向大喊:“竟然拒绝我的邀请，你给我记住，本宫是不会放过你的。”
果然再怎么聪明，公主毕竟还只是不到16岁的女孩呀。玄策不露声色的心想，突然他意识到一件事，轩辕为什么要向他们道谢呢？
原来如此，玄策很快就明白了，对方出现在这并非偶然，或许他早就盯着这只妖怪已久，只不过没机会下手。正巧碰上它带着爪牙出来打劫车队，他才能趁其不备偷袭成功。
仔细一梳理的话，轩辕的那句谢谢原来是这么个意思，怪不得他不需要谢礼。玄策想清楚的同时，又为轩辕的身手感到可怕，皇城内居然会有这种本领高强的人，不派人监视的话可不行，如果能够拉拢他进……
“你听到本宫说话了吗？”神梦錵的脸凑了过来，吓得玄策赶紧行礼。
“臣有罪。”
“罢了罢了，本宫有任务要交给你。”
“是。”
“派人暗地里调查他的身份。”神梦錵说到这用食指点了点嘴唇，补上一句：“还有给我查清楚他面具下到底是怎样的容貌。”
她没有把“这可是很重要”的话说出口，玄策却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公主的想法，于是低身回道：“臣定会派人查清他的面容以及身份。”
“嗯。”神梦錵听完满意地笑了，她拍了拍手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重新上路吧。”
神梦錵已经迫不及待想将路上发生的事告诉自己的挚友—陈香儿听了，听说以前她的故乡被妖怪摧毁了，因此对妖怪一直深恶痛绝。
这次回去一定要将这件事告诉她，她一定会很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