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斯泽赫档案馆

  【本章取向：无】

  【出场人物：门君节，艾哲尔，维克多，亚肖，夏画，王熬熬，幼烬，吉蜡，莫捷，苏元，艾霄，域禅，韩瀚】

  “今天是个好天气啊……”

  门君节坐在摇椅上，从他的古董店的窗户望出去。今晚的蓝鲤镇也是青淼高挂，没有太多的云，不冷也不热，甚至还有点微风吹过，把桌上的书页吹得翻了几翻。他抽着他的水烟，突然听见身旁那一串铃铛中的其中一个响了一声。他回头看过去，看见那铃铛下方写着“齿轮镇”。

  “齿轮镇来新客人了。”他笑着站了起来，撩开柜台后边的帘子，消失了。

  此时另外一边的齿轮镇，一个银色头发，左眼被纱布缠起来的少年站在一个柜子前边看着什么东西。门君节撩开了帘子，就已经出现在另外一个古董店的柜台后边了。他笑着打招呼，推了推眼镜：“欢迎光临万物阁，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本店收集的都是些古老的小玩意儿，在下就是店长，叫我门君节就可——”

  说着说着他停了下来，看着面前站着的少年。他拿着一枚金色的，有着钟塔雕刻的徽章在看着，身上的气质像是军人，又像是一个彬彬有礼的贵族少爷——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那个象征着白塔庄园血统的银色眼睛和他左手小指上戴着的戒指——

  “艾哲尔少爷……？”

  而那少年也一愣，眨了眨眼睛，但是脸上的表情完全就是困惑：“门君节……？”

  门君节心里像是炸了锅——面前这人绝对是自己五百年前那个学生之一，那个他最出色的学生，错不了的。五百年前那场浩劫，他被白塔庄园的人指派了护送瑟维回到埃尼逊大师那里的任务，所以才能苟活下来——这一直是他的一个心结。所有他熟悉的人都在那场战争中死亡了，只有他一个人一直活到了现在——

  “少爷……是我。”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自己一直苟活到现在就是为了这一天，就是为了再次见到艾哲尔一面，把他丢失的记忆全部告诉他——他五百年间一直在打听所有关于艾哲尔下落的消息，但一点进展都没有，于是他才在云鲸岛各个城镇开了古董店，他知道他的学生喜欢这个，他就知道他总有一天会来到自己的店里的。

  “你看过《森与海的故事》？”面前这人突然问了一句，脸上的表情像是吃惊，“门君节……是里边小兔子的老师吧？”

  这下轮到门君节困惑了：“什……什么故事？我是您的老师，小兔子是什么——”

  “白塔庄园小兔子的故事。”面前的人把手里拿个徽章抛起来又接住，“这个徽章也在里边出现过，你的名字也在里边出现过……你按照故事书里边做的？”

  等一下……他知道白塔庄园，但是却一点事情都没回想起来？！

  这么说他的记忆——完全被赛安夫人抹除了，再也找不回来了——不不不……不，我不死心啊，这终于见到少爷了，而且我答应过奥里恩特老爷，会帮助艾哲尔少爷想起来他丢失的一切……

  “您是……白塔庄园的少爷没错吧？等……等一下……什么故事书？还有您的眼睛和头发怎么了？”

  难道我认错了……？不可能的……虽然这一位头发的颜色和少爷不一样，但是绝对就是他，那个气质，绝对不会错的……

  “……故事里倒是有个小兔子和我同名，它才是少爷。”面前这人皱着眉歪了歪头，还是困惑的表情，“你是从哪里知道这本书的？”

  “什么书……？”

  就在门君节想要再次问下去的时候，又有两个人推门进来了，像是很着急的样子——直到看见了艾哲尔才松了一口气：“呼……你在这里啊……干嘛一声不吭就跑走了啊？发信息给你你也不回，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

  这两个人看起来都二十岁左右，其中一个右袖空空荡荡的，貌似是截肢了；另外一个眼睛像是漂亮的焱光，看起来像是个医生。三个人聊着天，看着那个徽章，讨论着。他们在说什么门君节已经听不到了，只觉得心里凉了半截。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被其中一个声音叫的回过神来。

  “哎哟老板您终于回过神了。”是那个黑发金眼的男性，他笑了笑，回头看了看那个眼睛受伤的银发少年，拿过那个金色的徽章，“这个多少钱啊？我这个朋友想买。”

  这个银发少年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朋友，难道我真的认错了？不……倒是有一个方法能确认他是不是五百年前的人……

  “fifysentrykrirg（五百鲸灵）。”门君节直接说出了古鲸语。要是面前这人没有反应，那估计就是自己错了。然而那个少年点了点头，明显是听懂了，抬手要给门君节转账。

  是的，就是艾哲尔少爷没错，就是他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知道了白塔庄园的一切但并没有恢复记忆。门君节拒绝了他的转账，直接把那枚徽章送给他了——这本来就是属于艾哲尔少爷的东西，是属于他们家族的东西。门君节转身回了门帘后，回到了蓝鲤镇的万物阁，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过……至少我知道了少爷他还活着，回到了这个世界上，这就是很大的一个进步了。至于之后该怎么办……总会有办法的，现在还是不要打扰什么都没想起来的少爷比较好，他有自己的新生活，就尊重他，让他好好过就行。总会有让他回想起一切的办法的。

  那么在这之前，我需要做好一切的准备，随时等待这一天到来才行。

  “看来……我需要找小家伙们帮忙了。”

  他穿梭在所有城镇中的万物阁里，把“正在营业”的门牌换成了“暂停营业”，然后又回到了蓝鲤镇的万物阁。在确认门锁好了之后，他回到了帘子后边。帘子后边有两扇门，一扇是连通其他万物阁的传送门，另一扇打开则是一个客厅，连着厨房，还有一个通往阁楼的楼梯。他从烤箱里取出了烤好的饼干，然后去到了楼上的卧室。书桌上有一个纸杯，连着棉线，但是另一头延伸到了衣柜里。

  门君节拿起了那个纸杯，对着里边喊了一句：“点心时间到啦。”

  他在房间里等了一会，随后就听见衣柜里一阵乒铃乓啷的声音，之后衣柜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开了——八个孩子从里边滚了出来，在门君节脚边停了下来。

  “丢！快从我身上下来啦！！好重啊啊啊！”

  “哎呀~不要这么嗦嘛！”一个戴着圆圆眼镜的小女孩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尘，顺手把身下那个怀里抱着兔子玩偶的女孩拉了起来。

  剩下几个就是几个男孩子，堆在一坨，挣扎了好久才站起来——只有两个比较大的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是正正常常从衣柜里走出来的。

  “哈！一群傻【消音——】！叫你们不要跑了吧？哈哈哈哈——”那个较大的女孩笑了起来，然后走到那个抱着兔子玩偶的女孩身边，拉着她的手：“幼烬你没事吧？”

  “切~又不见你问我！”旁边那个戴眼镜的小女孩翻了个白眼。

  “我干嘛要问你啊——哎哟喂吉蜡几天没见你是不是又可爱了？快点过来姐我要捏捏你——”

  剩下几个男孩也闹得不亦乐乎，其中那个叫艾霄的，简直就是个奇人——他上一秒还在疯狂大笑，下一秒立刻就恢复正常，然后一脸严肃地说道：“我——就是海螺大螃蟹！”

  然后他又开始笑了。

  只有那个年纪最大的男孩走了过来，在门君节的烤盘里拿了一块饼干：“门老师，找我们做什么？”

  门君节笑着，摸了摸这个叫做苏元的男孩的脑袋，然后叫大家安静下来，把饼干分给他们。一群孩子就在门君节的卧室地毯上围成一圈，吃着饼干，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询问门君节有什么事找他们。

  “这还在观察中呢，突然就被叫回来啦。”吉蜡说着，又拿了一块饼干，“不是下周才‘交作业’吗？”

  “不是提前‘收作业’。”门君节摇了摇头。

  “那是‘抽查’？”苏元把嘴里的饼干嚼得嘎吱响，“不过我们已经快‘做完’了。”

  “对啊，我们快‘做完’了。”那个中等年纪的，叫做寒瀚的男孩补充道，“我们现在已经知道那个老爷子要把那个……打字机？是叫打字机？总之我们已经知道他要买到哪了——而且啊老师，就是从白塔庄园里抢走的，域禅已经查到了，有白塔庄园的标志在上边。那个东西看起来像是键盘？但是设计很漂亮的。”

  “干得好，孩子们。”门君节笑着，从书桌柜子里拿出了几个糖果，奖励给他们，“那么‘作业’做到这里就行了。”

  “哎？不用我们去把它‘买’回来吗？”艾霄拨开了糖纸，把那个棒棒糖含到嘴里吃了起来。

  “剩下的事情，交给老师就好了——现在有一个更重要的‘作业’要布置给你们。”门君节说着，打开了自己的全息面板，“如果这个‘作业’完成得很出色的话，下下周的算术考试和写作考试，我会布置得没那么难。”

  这群孩子们一听全都欢呼起来，只有苏元摇了摇头：“我还做了很充分的复习呢——不过是什么‘作业’？”

  “还记得我跟你们讲过的，艾哲尔少爷的故事吗？”

  “就是那个很厉害的少爷！”幼烬举起了自己的小兔子，“我记得我记得！”

  “真聪明，幼烬。”门君节温柔地笑着，夸奖了一句，然后在自己的全息面板里找到了一张照片，“这次的‘作业’，就是在齿轮镇里，尽可能地收集这个人的信息。”

  孩子们都凑了过来，看着照片里的人：“收集他的信息？这人有什么特别的吗？他有白塔庄园的古董？”

  “不。”

  孩子们都吓了一跳——那个几乎不说话的域禅竟然开口了。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双指放大了那张图片，让画面定格在那人的左手小指上：“他不仅仅是有古董这么简单。”

  “这是白塔庄园的戒指！”吉蜡认了出来，“哇！那这个可不得了啊！这是白塔庄园最名贵的东西了吧？那我们是要‘买’过来吗？”

  “不能‘买’。”域禅继续说着，将画面定格在了那人的脸上，“我们所有‘买’过来的东西，本来就属于他。”

  “这是……！”苏元反应过来了。

  “这就是艾哲尔少爷。除了头发的发色以外，和门老师之前描绘的少爷，一模一样。”域禅又推了一把那个快要掉下来的眼镜。

  “聪明，域禅，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门君节鼓起了掌，“你们尽可能收集就行，下次‘交作业’的时间，是下个星期三。你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明白了老师。”孩子们笑着，点着头。

  “那么现在——是上床睡觉的时间了！”

  门君节说着，将衣柜的另外一个门给打开，把孩子们都塞了进去。随后他也跟着走进了衣柜里。这又是另外一个空间，也是一个阁楼，只不过有着八张床铺和各种各样的玩具，橙色的灯一打开，显得非常温馨。孩子们都洗好澡躺上床之后，门君节给他们又读了一会故事，把这群孩子哄睡了，自己就悄悄从衣柜里退了出来。

  他下楼打扫好了厨房，在决定好明天该给这群孩子做什么早餐吃之后，回到了自己房间。他躺了下来，又开始抽起了水烟，望着窗外的青淼。

  这群孩子就是他隐藏在古董店背后的秘密——这些孩子全部都是他从放逐名单里救下来的，他们身为人类，却有着魔力，被人类认为是变异者，是要消灭的异端。门君节在他们四岁，也就是进行魔力测试的时候将他们救下来，之后就一直藏在古董店里，教他们认字念书，教他们怎么控制自己的能力——现在这群孩子，最大的应该有个十二三岁，最小的应该也有六岁了。

  他很爱这群孩子，他们简直就是门君节这四百多年的灰色人生中最斑斓的一笔。他为他们撑起了一个保护伞，让他们免于放逐，躲避追兵的抓捕。他为他们提供了一所住处，提供了一个家。他本来也没想过让这群孩子为自己做什么，就想着能把他们养大成人就好，只是没想到这群孩子倒先有了感恩之心。

  这群孩子有着出色的能力，小巧灵活，简直就像一群小刺客。在了解到门君节以前曾服侍过一个叫做“白塔”的家族，并且一直在收集本属于白塔庄园的古董之后，这群孩子就自发地组成了一个小团队，专门观察那些古董集市里的人类，看他们卖什么古董——一旦发现有白塔庄园的东西，这群孩子就会合作把它偷回来。他们撒谎，说这东西是他们捡回来的，并且真的以为门君节就上当了。然而门君节是个活了五百多年的老狐狸，从他们把古董带回来的第一次他就知道，这群小家伙在说谎。

  但是不必揭穿。

  这东西本来就不属于那群贪婪的人……是他们毁了白鲤族，是他们粉碎了门君节发誓永远效忠的家族，他是不会用钱来把本该属于白塔庄园的东西要回来的。就算是以前，这屋子里属于白塔庄园的古董，也都是他用正当或者不正当的方式拿回来的，并且只用于装饰，绝不出售。

  他看着那群孩子发回给他的报告，知道了那个老爷子要把打字机带到什么地方去——他赌钱输了，这是他最后一点家当，也是他最后的筹码。后天就是这个老头子和别人约定的，最后的赌局。要是他赢了，他将赢回他所有的财产——但要是他输了，这打字机就是别人的了。

  “但这打字机不属于你们任何人。这打字机，只属于奥里恩特老爷。”门君节关上了全息面板，心里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他是绝对幸运的人，是神的宠儿，只要他觉得幸运的事情全部都会发生在他的身上——赌博这种事情，简直小菜一碟。他关上了台灯，把窗帘拉好，躺在床上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他给这群孩子们煮了粥，炸了油条。一群小家伙吃完之后，领了零花钱，朝门君节挥挥手，在门帘后边消失了。小家伙们大概隔一天会回来上一次文化课和专业课，明天正好可以空出时间去一趟赌场。今天的万物阁也没有什么人光临，这让门君节感到很舒服——他就喜欢这种悠闲自在的感觉。

  第三天晚上，在关闭了所有店门之后，他把自己身上这身长褂换下来，换上了精神利索的一套中山装，和一件长大衣。他把一个小礼帽扣在头上，拿上了自己的手杖。他想了一会，拿上了上一次那群孩子帮忙偷回来的，本属于梅奈特夫人的一套发簪出了门。赌场还是一如既往地喧嚣，侍者向他鞠躬，毕恭毕敬地帮他把他的大衣挂好。

  “门先生，好久不见您光临了~”

  赌场的老板直接出来亲自迎接了——那是个小女孩，大概也就和门君节的那群孩子们差不多大，但却是个赌神，是连门君节都佩服的出千老手。门君节赢钱完全是靠着他绝对幸运的体质，而这位叫做“夏画”的小老板可不一样，这世界上就没有她出不了的千。她和门君节一样，全云鲸岛每个城镇都有她开的赌场，而门君节自然就成为了老顾客——毕竟赌博是一种特别快的来钱方法。

  “夏小姐。”门君节微微笑着，半跪下来拉起夏画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惹得夏画跺着脚，遮掩着嘴笑着。

  “还不快给门先生端茶？”夏画甩了甩挂在脖子上那个透明的晶锥，拍了拍手，示意侍者端茶水和糕点过来。随后她示意门君节跟着自己去包厢。

  “夏小姐……请问您可知道有一场赌博，赌注是一台打字机？”门君节又站了起来，跟着夏画往前走，到了一个安静的房间里。夏画蹦到了沙发上，坐下来，拿了一块饼干吃起来。

  “打字机……啊呀，是那一场吧。”夏画笑了起来，“那个把自己内裤都输掉的暴发户——一个暴躁的老头子，是吧？”

  “我想，大概是了。”门君节喝了一口热茶。

  “哈哈~他们刚来一小会——怎么？您感兴趣？”

  “感兴趣至极。”门君节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加了一块方糖到自己的茶里。

  “好办。”夏画点了点头，“我七您三，外加您把打字机带走——不难为您吧？”

  “自然不为难。”门君节笑着，把方糖在茶里搅化开。这小家伙谈的条件从来不会过分，甚至有的时候分成还会变成六四分——毕竟十五年的交情不是白来的。

  “需要我的帅气的温柔荷官小哥哥帮你一把吗？这个小哥很正哦~”夏画眨了眨眼睛。

  “不必了。”

  “好的~但是如果遇到了困难，朝他捏捏鼻子就行~他会明白的——这个新来的聪明的很。”夏画说着，拍拍手把站在门口的一个守卫叫了进来，让他去看看第6号包厢的赌局结束了没有。

  “还没有。两个人貌似陷入僵局了。”守卫走了回来。

  “这样啊。”夏画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门君节，“那么……门君节先生，您可否愿意帮一把我这两只迷途的小羊羔呢？”

  “我的荣幸。”

  “好哒~那么，带门先生去6号包厢。”

  门君节跟着守卫去到了那个焦灼的战场，夏画则先去忙别的事情了。他打着招呼，在牌桌前坐下，看着这两人面对面坐着，那台打字机就放在房间的角落里，用一个精美的箱子装起来。这两个人一直在斗嘴，就是一直也不跟牌，一副怕输的样子。

  “两位先生……看来旗鼓相当啊。”门君节笑着，开始聊起天来——但却一直跟那老头的对手聊，一句话也不和那老人说。大概聊了有个五分钟左右，那老头终于是受不了了，选择了继续押注，也就是把那台打字机给押进去了。

  那人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牌，一对k，开始纠结起来。门君节眼睛笑得弯弯的，那样子非常好看：“您在纠结？”

  那人捂着嘴，思考着，到底要不要继续跟注。那打字机他也检查过了，确实非常好看，精美无比，收藏价值很高——可能比面前这个暴发户老头的身价还要高。但是要是输了，之前他赢过来的那一些，可就都打水漂了。

  “别担心，先生。运气是自己创造的，运气握在您自己手中。”门君节开始若无其事地抽起了烟斗。他希望面前这个人能大胆一些，不要枉费自己的口水——刚才和他聊了五分多钟，那人应该多少幸运染指了——这可是他的能力之一。只要是跟他聊过天的人，在一段时间之内都会变得非常幸运。刚才那五分钟，应该能让这人幸运个差不多半小时吧？

  那人又纠结了一会，用手遮着嘴，一副苦恼的样子。门君节用余光瞟着他，微微笑了起来——那个演技可能可以骗到在场的其他人，但他？骗一个五百年的老狐狸？还是嫩了点。门君节果然看见他做着小动作，像是坐立不安似的，把凳子往前挪了挪，在抬起身子的一瞬间在凳子上抹了一把，然后选择了全押。荷官开始翻拍，中间有一张方片a。

  “好耶！”那人欢呼起来，“方片a同花！”

  门君节看见那老人狠狠一锤桌子，气愤地离开了房间。那人兴冲冲打开了装着打字机的盒子，激动地将打字机展示给门君节看：那是一台黑金色的打字机，圆形按键，木质的底座，并且在打字机旁边有着白塔家族的标志。这打字机就算是隔了五百年还是一样的漂亮，门君节看着它出神，想象着，仿佛奥里恩特老爷还在用这台打字机写论文上交给自己检查。那人貌似注意到了门君节的视线，笑了起来：“怎么？门先生您也喜欢？”

  门君节回过神，微微点了点头：“钟爱至极。”

  “但是很抱歉，这打字机现在是我的了——”

  “我愿意用一套很有趣的东西和您赌。”门君节叫侍卫把自己的手提箱拿了过来，打开来，是一套极其精美的发簪，“这是我收集来的，属于一个消失的贵族的首饰——六世石，萤石花粉混合寐瞳族的玻璃，冰水晶，光明矿——做的发簪。木头的部分由齿轮树制作，都是名贵的材料。”他说着，然后关上了手提箱，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但是看您的样子，大概不会用打字机与我打赌吧？”

  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却在门口被那人叫住了：“门先生！请留步！”

  “您改变主意了？”门君节勾了勾嘴角，他就知道这一套发簪能让别人上钩。

  “十万鲸灵，赌您一支发簪。就萤石花那个。”

  是个小心谨慎的老千啊。但是十万，也不是个小数字，能再买下一间店铺了，还能把装修弄好的那种。

  “行啊。”

  门君节坐了下来，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荷官开始发牌，他跟上了注，然后心里默念了一句“输牌是一件幸运的事”。果不其然，第一轮，他输了。不过这就是他要的效果。对方赢得了萤石花的发簪，开心得很。

  “还要再来一轮吗？”门君节把手牌换给了荷官。

  “还来吗？来！”那人尝到了胜利的甜头，坐了下来，“今天是我的幸运日啊？”

  “那么，冰水晶制作的发簪，二十万鲸灵。”

  “二十万？”

  “不愿意吗？二十万对您来说，应该不是太大的数目吧？”

  “来！”

  上钩了。

  门君节笑了起来，理所当然地输掉了第二场。

  那人简直是欣喜若狂，提出了第三轮，五十万，光明矿发簪，而门君节又很理所当然地输掉了。

  “看来，今天是您的幸运日啊。”门君节站起来，鞠了一躬，合上了自己的手提箱，“那么，我想我不必再赌下去了。”

  “请您等等！”那人像是上头了，都快跳到桌子上了，“您等等！一百万！”

  “哈哈……这可是六世石，整整300克左右的六世石，由一整块原石打磨出来的，是被记载在历史中最大一块的六世石打磨出来的——一百万我可不赌。”门君节说着已经推上了凳子。

  “两百万？两百万够了吗？”

  “哈哈~不了不了，今天可是您的幸运日。”

  门君节走着，故意放慢了脚步——来吧，快上钩把，用你最大的赌注——

  “这些发簪加上打字机！还有！还有之前我们定下来所有的钱数！二百八十万鲸灵——我用我全部身家跟您赌，就您的那一支发簪！”

  来了——来了。最大的鱼上钩了。前面用的小鱼饵，果然好用。

  “这可是您说的。”门君节笑了，走回了赌桌，又坐了下来，“所有发簪，打字机，加上二百八十万。而我——”他说着，把那支漂亮的六世石发簪从箱子里拿了出来，放在赌桌中央，赌场的灯光照着那发簪，发出金色的，比钻石还璀璨的光芒。那人看的眼睛都直了，嘴里念叨着“要是赢过来这辈子都值了”之类的话，也坐回了位置上。

  荷官开始发牌。门君节看了看表，从第一场赌局开始，一直到现在，正好过了半个小时——附着在那人身上的幸运值应该回归了正常值。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微微笑了一下。

  “赢下这场赌局是幸运的事。”他在心里默念着。

  一对q，好手牌。

  荷官开始翻牌，而那一堆牌里边，果然有另一张皇后牌。

  三张皇后。

  “赢了。”

  门君节笑了起来——他就知道他会赢的。他是上天的宠儿，是绝对幸运体，只要他想要的，他绝对会得到——从未失手。他收起了那个六世石的发簪，也把剩下的发簪收回了箱子里。面前那人都呆住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门君节把所有的筹码拿走，还拎起了那个装着打字机的箱子。

  “谢谢您。”门君节往门外边走着，对着旁边的侍者说着，“这些筹码，全部换成鲸灵，转到我卡里。”

  “你……你等等！你绝对是出千了！！”那人回过神，拍桌大喊起来，“不可能……不可能的！你绝对是出千了！”

  “哎呀……运气是掌握在每个人手里的，我只是碰巧……最后一局被幸运女神青睐了一下而已。”门君节推了推自己的眼睛，“运气这种事情，怎么能说是老千呢？”

  “不可能——我需要赌场查明，这人绝对是出老千了！”

  “不要污蔑人呀，这位先生。这可不是好习惯。会被幸运抛弃的哦？”

  “你看他淡定从容的样！就算是输了三个发簪给我他也那么从容，不是早有准备的老千是什么？”

  “那既然如此，我们查查好了。”门君节坐了回来，眼睛直勾勾盯着眼前的人，“让我们看看到底是谁出千……来吧先生。”

  那人开始心虚了，从门君节坐下来的一瞬间就开始心虚了。他不安地挪动着，眼睛不敢再看门君节。检察官被喊了进来，手里拿着房间的监控记录。在要把画面放出来的瞬间，那人开口了：“好了！不用查了！愿赌服输……”

  “但是我可是光明正大啊。”门君节笑起来就像是温柔的魔鬼，“您怎么能说停就停呢？”

  “我不查了，我不查了！您没有出老千，是我这人心肠太坏了，输不起所以——”

  “但是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有没有出老千呢。”

  “我错了，我错了！请您就带着筹码和那两件宝物走吧……”那人都跪下了，跪着挪到了门君节身边，扯着他的衣领，小声地哀求道，“是我出千，是我出千了……求求您，我还想再这个赌场混下去，求求您……”

  “那就不查了吧。”门君节朝着检察官点了点头，站起来，甩开了那人的手，“愿云鲸带来的好运与您常伴，先生。”

  他走出了房间，把那两个手提箱交给侍者，朝着之前那个和夏画待过的包厢走去。他在沙发上坐下，喝起了茶，而夏画那个小姑娘直接从门君节的影子里钻了出来，蹦蹦跶跶上了沙发：“看来心情很不错嘛，门先生~”

  “196万，转到您名下了。”门君节握住了夏画的手，只听见“叮”一声，伴随着手腕上的白玫瑰亮了一下，196万的鲸灵就划到了夏画的账户里。“这次的合作也很愉快，夏小姐。”

  “哼哼~主要是您有本事。”夏画优雅地翘起了腿，拿着盘子里的纸杯蛋糕吃了起来，“永远的幸运儿~啊，这个能力真是让人羡慕呢。”

  “对了，夏小姐。至于赌桌上那个人……”

  “啊，我知道。”夏画一口抿掉了蛋糕上的小奶油花，“他在我的赌场里出过很多次老千了，不过没关系。”

  “哦呀……？”

  “他可有钱了。”夏画眨了眨眼睛，狡黠地笑了笑，“我要让他爬到赌场的最高层，然后——您懂得的，他最后的对手将会是谁。”

  “真有您的。”

  门君节带着自己的战利品回到了万物阁——这次赚了有个84万鲸灵，大概之后的二十多年都吃喝不愁了，还能再给这群孩子置办一套新的衣服和床铺，甚至还能找个时间带他们出去玩一圈。他将那个打字机拿了出来，抚摸着上边的纹理，拿出了清洁布开始擦拭着，跪在地上，像是个虔诚的教徒一样。

  那八个孩子在齿轮镇穿梭着，从斯缇大街一路爬墙尾随，跟着三个男性从蒸汽街区一直到了煤油灯区。他们在暗处观察着，记下所有的细节，然后到了晚上，就聚在某个小胡同里，把所有的线索串起来。

  这就是人类观察协会，是侦探，是小偷，是法外之人，是被人类抛弃的人。

  是变异者反抗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