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好像有哪里违和
当初云菀生下沐琉后不久，沐司然便无故失踪了，哪怕柯珩等人已经尽力隐瞒，却还是让云菀知道了。
那段时间大家小心翼翼地对待云菀，生怕产后本就虚弱的她受了刺激再出什么意外。出乎意料的是，云菀除了最初的怔愣，过后竟是一切如常，仿佛从未得知过夫君失踪的事。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沐琉周岁之时，当天，水榭里的人都在为自家的小主人庆祝，而云菀则在午宴过后就将沐琉交给了柯珩照顾，称自己临时要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因云菀身边向来有人跟随，柯珩也就没放在心上，直到天色渐暗还没见人回来他才发觉到不对，连忙带着人出去寻找。
云菀去的是她初次和沐司然相遇的地方，在一片敞阔的碧湖前，她坐在一只有些废旧了的小船上，倚靠着木栏，面色无波地望着远方。
柯珩找到云菀之时，她已经阖上了眼睛，那样平静，那样安然，让人不忍心打扰到她。若非胸前显然没了起伏，恐怕旁人会以为她只是短暂地睡了一觉。
迈着沉重而悲伤的步伐走过去，在看清云菀怀中抱着的黑色灵牌后，柯珩眸中的泪彻底落下。
“后来，珩叔就将母亲的身体放在了这副冰棺里，同时也向大家确定了父亲已不在人世的消息。”
叶溪想到方才光晕下的男子，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地和沐琉说，但理智告诉她，沐父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
“怎么了？”沐琉注意到叶溪轻微的异样。
叶溪摇摇头，抬手抚着沐琉冰冷的面具，“你怨她吗？”
“也许曾经怨过，但我想，我可以理解她。”深深地凝视着叶溪，沐琉缓缓道：“假如我是母亲，假如我的爱人死去，我可能不会像母亲这般追随着父亲离开……只是那时，世界在我眼中变成荒芜，万物褪去色彩，生命再没了意义。”
叶溪突然抱住沐琉，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只知道心底瞬间涌出的悲伤快要把她淹没了。
沐琉双手自然地揽住叶溪，若是有人能看到，必会发现他双眼中流淌着的情意在这一刻填满了欣喜与满足，那是满天星辰汇聚也无法比拟的光彩。
从殊神殿中出来，临走之前，叶溪瞥到角落里有一方书案，上面摆了许多画卷，她刚准备过去一看便被沐琉找话题转移了注意力，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回到了湖心亭里。
叶溪：“……”
那些画卷绝对有问题！
幽幽地盯着沐流，叶溪森然道：“下次给我看！”
沐琉眨巴下眼，语气有那么点虚，“好。”
叶溪轻哼，背着手率先回了晴渲苑，走了一段距离，她忽地转过头，沐琉就在她几步之遥外跟着，察觉到她的目光便坦然对上，那样熟悉的注视让叶溪连灵魂都似要颤抖起来。
也是在恍然之间，叶溪莫名地觉得，沐琉身上好像有哪里违和。
看着那袭如雪的白衫，她想，对方若是穿蓝衣的话或许会更好看，如那种雨后晴空最纯净的蓝色。
再或者，他应该经常带着笑，如那种骄傲肆意得足以睥睨所有人的笑容。
总之，不该是现在这般清冷疏淡的样子才对吧。
在潆渟水榭的生活宁静又安逸，叶溪每日里不是与沐琉到处闲诳，就是去找沐瑶瞎唠嗑，或是带着阿墨几个丫头搞一些特殊的玩意儿出来玩，比如简易的自行车或者滑板之类的。
记得第一次着手捣鼓这些的时候，阿墨惊奇地看着她，问她怎么知道那么多奇怪却有趣的东西。
叶溪淡笑，只说这是她从前的家乡里最常见的。
这日，叶溪来到沐瑶的院子里本意是想找她过两招，然而刚一靠近便听到屋里激烈的争吵声。
“说！那个女人是谁？！”
“根本就没有什么别的女人，你别无理取闹！”
“呵！我无理取闹？你叫了三次那个人的名字，不是女人，难道是男人？！”
“我不想和你争，若你无法冷静下来，就先别见面了。”
尹望开门走出，眉宇间不掩怒气，紧跟着飞出来的是一只青花瓷茶杯，没砸到尹望，倒是差点糊了叶溪一脸。
“怎么了？”
尹望对她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快步离开了。
叶溪踌躇片刻儿还是硬着头皮进了屋子。
沐瑶正拿着鞭子胡乱地抽着房内的摆设，好好一个精致的房间被毁得一塌糊涂。
叶溪小心地避过地上的狼藉，拖过一张凳子坐下，尽量不讨人嫌地问道：“我能不能问一下你发这么大脾气的原因是什么呀？”
沐瑶瞥她一眼，甩手扔了鞭子抿着嘴不说话。
叶溪手指头敲敲桌面，“行，既然你不想说，我就回去了。”
“喂……”
叶溪驻足，回头看过去，只见沐瑶丧气地垂着头，眼神失落，一副被人抛弃的可怜样。
“啧啧，我们骄傲的沐大小姐也有这种时候啊？”
“你再说风凉话小心我抽你！”
“我才不怕，沐琉会护着我的。”
“在我面前秀恩爱你良心不会痛吗？”
叶溪噗地一笑，揽着沐瑶一起坐下，温声道：“好啦，来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我发现……尹望总是在睡梦中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叶溪皱了皱眉，“没准是他的亲人呢？”
“不可能！”沐瑶笃定道：“你是没看着他当时那种神态，那么深情，那么专注，那么刻苦铭心……”
叶溪听着她咬牙切齿地描述，打了个哆嗦，“好了好了不用说了，那个……至少我觉得尹望是爱你的，绝对不是作假，你还是冷静一点和他好好谈谈再说。”
“我冷静不了！换了是阿琉这样你能冷静得下来吗？！”
“我……”
叶溪噎住，她还真回答不出来。
“不是……话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就算他以前有相好的，你不知道吗？”
这回换沐瑶说不出话来，她缄默半晌才道：“一年前，我在追一个飞贼时遇到了不知为何受伤的他，他那时脾气坏得很，我救了他他不答谢反而还赶我走。”
“后来呢？”
沐瑶哼了声，“我看到他目中无人的模样就来气，他越讨厌我我就越跟着他，不管他干什么我都要掺一脚。”
叶溪咂舌，“那你们是怎么好的啊？”
“唔……不知道，反正我跟了他大半年后，某天他突然问我是不是喜欢他，我就点头了，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不过他没怎么跟我提过他以前的事，就说父母双亡，他一直浪迹江湖这样。”
“你们的感情……真是简单又粗暴。”叶溪换了个姿势，又问：“那么尹望睡梦里叫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沐瑶一顿，“其实，我也没听清楚，但我肯定他叫的不是我。”
“你先别钻牛角尖，尹望的为人我们都看得出来，他说没有那就一定是没有，况且人熟睡时都是无意识的状态，并不能证明什么。”叶溪起身拍了拍沐瑶的肩膀，“还是那句话，你冷静下来就去找尹望好生说说，再好的感情也禁不住总是吵啊。还有，我最近就要走了。”
“啊……这么快？”沐瑶目露不舍。
“我的大小姐诶已经不快了，我都呆了快两个月了。”叶溪神情带了几分正色，“下次见面，也许会给你个惊喜。”
沐瑶眉梢微挑，“啧啧，总感觉你要搞事情去。好吧，别是惊吓就行。”
叶溪朗声一笑，冲她摆了摆手，便大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