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绝代双龙

  军议堂陈设十分威严，器玉银壶，檀木雕砌，青炉焚香，看起来虽雍容华贵，但整个色调皆是以冷酷为主，不和谐的视觉冲突让人不禁想要正襟危坐，不敢有所懈怠。

  韩林儿看着正堂前挂着的《虎距山河图》有些失神。

  黄河泛滥如此严重，纵观历朝历代水灾蔓延之广阔前所未见，地区涟源幅度难以到无法想象，这罕见的河患莫不是上天对暴元的惩罚？天降大难，河北山东之民苦苦挣扎，流离失所的平名百姓数百万众，白莲教真的能挽救他们吗，还是说这只是父亲争霸天下所铺的黑白棋局，此时听外面声音传来，收拾心神。

  赵婉如带着众人进了大厅，向眼前看上去及冠之龄的韩林儿欠身行礼。

  口吐唇张：“赵公子久等了!”

  韩林儿姓韩，赵婉如却叫他赵公子，显然承认韩山童自称的前宋贵胄，同时也道明他的来意。如此开门见山的对话，韩林儿心里微微错愕，这个女人不好对付。韩家即将竖起反元大旗，各路群雄的消息已经陆续收回。河北韩山童、浙江方国珍、湖北徐寿辉、江苏芝麻李、湘汉孟海马、江西彭莹玉、安徽郭子兴，只要韩家大旗一立，各地揭竿而起，云集响应，共同抗击暴元。

  可天下大势分合不定，虽然韩家自称宋徽宗八世遗孙，但明眼人心里清楚这只是糊弄愚昧百姓，若要得到天下士人的支持，群雄的认可，文家是一个关键的环节。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凡是汉人的脊梁上谁人没有刻上这句话？文忠烈公天祥就是汉人脊梁。

  前些日子听闻文家二爷与元军城防守将八邻多单走的很近，因此韩家派他过来打探下情况，心里未免没有拉拢文家的心思。刚到福州骇然听闻坪石坝大战，再也等不及暗中观察，若要拉拢文家此时正是最佳的时机。

  韩林儿思维飞快在脑际闪过，嘴上淡淡露出自信的笑容：“想必这位就是文夫人，韩林儿当不起这句赵公子，叫我林儿就好哩，夫人和各位文家老表请快快就坐。”

  老表本是湖北江西两地的方言，湖北人多是从江西迁移过去，所以湖北湖南地方百姓对江西的情感就是亲戚连心骨头连筋。文家祖籍是江西人，而韩家隐为北方一代的义军首领，这声老表倒也当得。

  谭武日和宋月两人看着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韩林儿，有点失落，心想这人果真是天之骄子。面如玉琢，头挽青纶，一袭白衣上点点缀金，腰佩宝剑，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且身份尊贵，他们自问难与之相比。

  王不器适时插话道：“韩公子来者是客，请上座。”又低声传话给后面的丫鬟：“上茶”。

  众人相继就座，赵婉如坐在主堂上，韩林儿坐在下首。大堂陷入沉默。

  堂上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冥想自得，文家与韩家谁先主动谁将落入下风，意味着会开出更大的条件。赵婉如之前的一句‘赵公子’表示韩林儿来此的目的，若韩林儿借此话切入，纵然能够顺势而谈，可代价却要多付出几倍，因此他只和众人拉拢关系并不接话。

  普通人看不出来，谭武日两人却心知其中奥妙，他顿了顿嗓子道：”韩兄可知前几日坪石坝大战？”

  韩林儿见文夫人淡然不语，却让手下的混小子胡乱插话，心里不喜，但表面上风平浪静抱手答道：“当然知道，文家军确实彪悍如斯，八邻多单精兵尽损，韩某来此途中听福州城的百姓说起此战，恨不得与文家士兵们驰骋沙场。不过不知刚才的说话的老表是谁呢，只凭仁兄一句话可知文家人才济济。”

  谭武日的话引得堂上众人的目光齐聚过来，看似此话无的放矢，但实指文家军兵强马壮，若韩家不舍得开口，自然有人愿与之同谋。此话即是威胁也是利诱，与文家同盟必然会获得天下一部分士人支持，况且文家军战斗力不俗。

  谭武日哈哈一笑：“我叫谭武日笑，旁边这位是我的好兄弟宋月，文夫人是我们的阿娘。”

  韩林儿大吃一惊，起身道：“我听闻文家老爷收了一个干女儿叫文汘汘，也是我这般年纪，不曾想他老人家居然还有两个儿子，恕韩某眼拙，竟然没将两位认出来。”

  此话滴水不漏，却暗藏机锋，若是两个小子胡说八道自然有人收拾，若的确是真实无错，正好试探两人的底子。

  文夫人示意两人稍安勿躁，见韩林儿询问的眼光投来，回答道：“他们是老爷回城途中刚收不久的干儿子，韩公子还请落座，不知今日到访我文家有何要事呢？”

  韩林儿听文夫人强调‘刚收’和‘干儿子’两个词语不禁松了一口气，当初选择文家做同盟，最大的考虑因素也是文家尚无继承人，老大文师仲练功化境不能生育，老二文师道听人讲少时曾与一女子相爱，立誓此生不负。可文家家训男子必须娶姓赵的女子为妻，文老太爷为阻止文二爷错误终身，暗中让那女子突然消失，文二爷痛不欲生，颓废一段时间后却像没事人一样，从此不近女色。

  若文家没有继承人，若干年后整个文家不就是韩家的吗？

  韩林儿将刚上的茶端起，回答道：“文忠烈公铮铮铁骨，晚辈到福州自然要祭拜的！”同时抿了抿茶不禁叹道：“这龙井茶如此入口，若韩某猜的不错这可是狮峰龙井？”

  龙井产自浙江杭州西湖，历来以狮峰、龙井、云栖、虎跑四地为上品。

  堂上再一次有寂静无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谭武日刚才发话众人没给予足够的重视，心里有气不在说话。

  赵婉如心里很清楚，如果文家与江浙方国珍或者是张士诚同盟，先不说他们没有宋朝遗孙这么大的光环去号召义军，单从利益冲突来说文家产业大部分在江浙福建一带，江浙一带起义军定然不肯任凭文家越来越大，但若是投靠韩家，却没有这个顾虑。反倒会帮助文家在江南站稳脚跟，以图谋南北合一。

  赵婉如心里突然有了主意，笑道：“是啊，喝惯了龙井确实喝不惯其他的，韩公子远道而来就让文家尽尽地主之谊，好生在福州休憩两天。”

  众人知道这是准备慢慢商谈，也是一茬没一茬的接话。

  宋月看着身旁气馁的谭武日，心里不禁想笑：这文府还真是奇怪，文师仲昏迷不醒，文师道尚在西禅寺下落不明，这一群人感觉不慌不忙，还有心思去探讨文家的未来。若这就是所谓的家族重要，也太他娘没人性了，确实不是久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