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七卦
顾茕站在屋中,对上那鬼东西可怕的模样依旧面不改色。
而另一边,景珩也已经走进来,瞧见岑青凡和大赵氏倒在地上,慧兰的神情也很难看,他微微蹙眉,先走过去将岑青凡扶起来,然后两人一并到大赵氏的跟前,查看大赵氏的情况。
“魂飞魄散又如何!只要能让我报仇,哪怕永坠阎罗我也在所不惜!”那鬼东西看到岑青凡和景珩围到大赵氏面前,眼里流露出强烈的恨意,“她该死!她该死!最该死的就是她,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她!”
“你口口声声说她该死,那你总得说出个她该死的理由吧。”顾茕道。
那鬼东西忽地灿笑起来。
“理由?我变成了现在这样,都是她害得,这难道还不算理由吗?!如果不是她,我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这一切都是她害得我!”
这鬼东西言之凿凿,语气中的恨意很明确,显然她是冲着大赵氏而来的。
但下一刻她话锋一转,却指向了岑青凡。
“还有他!都是为了他,我才会被舍弃,被换给人家易子而食,最后被一道道割肉而死!”
顾茕闻言猛地转头看向岑青凡和大赵氏。
易子而食?割肉而死?
岑家果然有大秘密!
“你……你是花儿,你是小花儿?”大赵氏被岑青凡和景珩扶起来了,听见这鬼东西的话,她浑身颤抖起来,面色惨白地盯着它,嘴里念出一个名字来。
对此,岑青凡却是突然怔愣住,似是陷入回忆之中。
“你不配叫我的名字!你根本就不配为人母!”那鬼东西似乎受到了刺激,眼珠子愈发猩红,仿佛随时要暴走。
听到这句话,众人都是一脸震惊。
唯独慧兰似乎知道了什么,她不敢置信地望着那鬼东西,嗫喏:“你,你真的是小花儿?”
“别叫我!你们一个个都该死,都该死!”被唤作小花儿的鬼,却听不下去,它拼命地叫着嚷着挣扎着要摆脱镇鬼符的束缚继续报仇。
可它先前被泼了一身的黑狗血,力量完全被限制住,根本挣脱不开;而若不是突然偷袭得手,以顾茕现在的能力,也不会这么轻松地拿下它。
“小花儿……?小花儿不是病死了吗……”忽地这时,岑青凡似是想起什么喃喃道。
闻言顾茕皱眉:“等等,你们要不要把故事说清楚点,到底什么情况?”
她问着,却瞥见大赵氏直勾勾地看着小花儿,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着就要晕过去,连说一句完整的话的力气都没有。
见此,顾茕就把目光对准慧兰。
这慧兰显然是个知情的。
既然老太太不能说,那就只好问慧兰了。
同时岑青凡也将目光看向慧兰。
一下子被所有人盯着,慧兰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紧紧抱着孩子,咬着嘴,没吭声。
岑青凡却急了:“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到现在还不说吗!”
“这,不是我有意瞒着你。”慧兰猛地抬起头看着岑青凡要辩解,她说着望了大赵氏一眼,咬了一下唇,继续道:“是,是娘无意间曾经和我说过的一件往事……”
慧兰说,那件往事是大赵氏在一次梦魇之后,跟她说的。
事情发生在十年前,那时岑青凡十岁,碰上灾荒,他的妹妹小花儿当年才八岁,一家人到处逃难,路上岑青凡的父亲病死,而岑青凡那时却高烧不退,剩下三口人草根树皮都吃不上了,哪有钱给他治病?
可失去了家里的顶梁柱,大赵氏哪能接受再失去一个孩子?
而且还是儿子。
恰逢听见同路逃难的跟她商量,要拿女儿换她家女儿,起初大赵氏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换来换去还是人数还是那么多,又不能解决问题。
在她的不解拒绝下,那人才支支吾吾说出,想要易子而食的话来,他舍不得吃自己的女儿,可同样也有几个儿子饿得快要死,只好想出古时的法子,交换孩子来吃。
大赵氏刚听闻这法子时断然拒绝,完全无法接受,可眼看着岑青凡病的越来越重,完全撑不到进京找到岑夫子这个叔父,她挣扎了两天后最终同意了。
那家人带走了她的女儿,后续会发生什么,她可以预见却无力阻止,而她带走了那家人的女儿,却不敢吃人肉,她始终下不去手,就想把女儿换回来,可等她再去找时,那家人已经不知去向。
无奈之下,大赵氏便带着岑青凡和那个小姑娘进了城,将那小姑娘卖给当地一户屯粮发国难财的人家,换取了一些粮食和钱。
正是这笔钱,支撑着她和岑青凡到了京中投奔那时还是四品官员的岑夫子。
自那之后,每每午夜梦回,大赵氏总会想起自己那个女儿,好容易时间长了,渐渐淡忘了,不成想她心中始终有愧对不起的女儿,这个时候却以这样的姿态出现了要找他们索命。
“其实,娘一直觉得对不住小花儿妹妹。”慧兰看看小花儿,最终是没勇气直视,飞快地低下头,小声地道。
“哈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她会觉得对不起我?她明明巴不得我死!”
小花儿是她的小名,那是她还小,连续多年的灾荒和战乱,使得一家人饱饭都吃不上,哪里顾得起名?正好路过花城,便随便起了这个小名。
她讥讽而尖叫道:“你们知道她把我换给那户人家之后,我过了两天什么样的日子吗?那家的男人是屠夫,他拿着随身带着的嚯了牙的刀,一刀一刀的割着我身上的肉,先是胳膊再是腿……”
“他怕我一天就死了,到时候肉坏的快,就用破布包着我的伤口,每顿片一小块儿每顿片一小块儿……片的我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小花儿抱着身躯,声音忽高忽低,当日的疼痛历历在目。
她说:“我好疼啊,好疼……疼得喊爹喊娘喊哥哥,求老天爷让你们来救救我,我不想死,不想这么死了。可是呢!她带你走了,带着你这个所谓的儿子走了!去到京城,过你们那用我的命换来的逍遥自在的日子去了!”
“你说,她是不是该死,是不是该死!”她指着大赵氏,几近疯癫,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
恨。
她无比的恨!
那强烈的恨意,支撑着她在第二天,双臂和双腿上的肉,全部剔完了之后,竟撑着他们看守不备,用两条光溜溜的腿骨爬了出来。
可惜,她爬到附近的林子之后,便血力皆尽倒地不起,一点点地感受着自己身上鲜血的流逝,感受着世界逐渐变得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