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八卦
在她将死之时，有瘦弱不堪地野狗扑过来，撕咬着她的躯体。
她的爷爷临死前曾经说，人死之后会入轮回，下辈子要投个好胎，不要再生在这战火年代。
——那个时候，小花儿就知道，她要死了，可她进不了轮回了！
因为她恨，恨着大赵氏恨着岑青凡！
她要自己的母亲和哥哥，为了自己陪葬！
可是刚做鬼的时候，她怨气冲天却被困在死亡的那片林子不得离开，直至去年才能离开，辗转找到了大赵氏和岑青凡。
“既然你想杀的人是你娘和你哥，你直接对他们动手就是了，何必连累无辜？”顾茕沉声，岑青凡一开始来时，可说了最先有问题的是他的儿子，紧接着之后是慧兰，昨天才是大赵氏。
“那是因为，等我来到之后我发现他们的日子竟然过的那么幸福，那个用了我的命换下来的哥哥，竟然也能娶妻生子，那个亲手将我推向死路的恶妇，竟也能含饴弄孙？凭什么！凭什么死的是我，他们却能过的那么幸福？！”
小花儿的眼里露出癫狂之态。
“他们的幸福是拿我的命换来的，我就有资格摧毁这一切！所以我要杀了这恶妇的宝贝孙子，再杀了赵慧兰和这个恶妇！最后再对我这个好哥哥动手，让他也感受一下孤独至死，是多么绝望的事！”
“小花儿，都是我对不起你，是娘的错！若是你非要杀了我，才能出了这口气，那你就杀了我吧！”大赵氏哭地一抽，捶着自己的胸口，后悔不迭。
刚才听闻小花儿说自己怎么死的时候，她几乎想要立刻去死！
无论那件事之后，她有多么后悔，都无法掩饰她当时一眼之差真正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如果可以，她愿意用命去换！
“住口！你不是我娘，你就是一个畜生！用女儿的命换取自己幸福的畜生！你，你们都是！”小花儿尖叫着，手指扫过大赵氏和岑青凡。
岑青凡眼圈一阵赤红，双手紧握而颤抖，他怎么也没想到，大赵氏口中他那个病死的妹妹，居然是为了让他活下去而惨死的！
可他什么都不知道，只以为妹妹是病死，这么多年虽提起时偶有叹息，但总体过的确实开心幸福——现在回想一下，他就觉得难过的几乎要窒息。
“对不起。”岑青凡双腿一软，直直地跪在地上，他低着头，一颗泪滚入尘埃。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岑青凡今天算是两样都破戒了。
可即便这样，都不足以让他心中的愧疚悔恨减轻半分。
小花儿瞥见他的动作，眼神微微一愣，其实兄妹俩以前的感情最好，她哥哥总是爱把好东西让给她，她只让了一次，却是她的命！
“你死的是冤枉，你娘也确实做错了。但杀人只会给你徒增业障，且染上人血后你便再也无法进入轮回，在被天道诛杀前，每日都要接受万箭穿心之痛，烈火焚身之苦。”
看见小花儿眼里些微的松动，顾茕压下心里的沉重，叹息一声，道：“不如放下吧，我想办法渡你轮回。”
“放下？哈哈哈哈……你让我怎么放下？”
小花儿癫狂地笑着，这么多年只有恨意支撑着她，她才能以现在的状态活下来。到如今说让她放下？却不知，她连放下这种事都不会了。
恨，已经成了她的本能。
“只要你愿意，我自有办法。”顾茕盯着她认真道。
“就算你有办法，我又凭什么放下，凭什么原谅他们！”小花儿依旧恨，恨所有不公，恨过往一切。
“你不想放下，我也不可能任由你伤害他们。我与他们是人，你是鬼，人鬼道不同，我不可能袖手旁观。而最后的结局，只有一种，那就是你魂飞魄散。”
顾茕直视着小花儿，陈述道。
“就算有意外，让你杀人报仇了。可沾染上人血的你，天地不容，便是鬼道都不会留你，到时候你会受到天地排斥，每日遭受比你生前更痛苦一百倍的折磨。不仅如此，你还要不断地杀人喝人血地活下去，难道你想过那样的日子吗？”
“小花儿……娘对不住你，娘愿意把这一条命赔给你！”她话音未落，大赵氏忽地发了疯似的，挣开景珩的手，就往墙上撞了过去。
她想要以死赔罪。
看到这情况，顾茕狠狠一皱眉，对大赵氏真的很不满。
幸而景珩反应极快，一把将她拉了回去。
而在大赵氏撞墙的那一瞬间，顾茕看见了小花儿那双怪异眼球中流露出来的急切和一丝丝难以察觉的担忧。
顾茕叹息道：“其实，你的恨也是挣扎的吧？在你死前，你恨得，只是你娘和哥哥没有去救你，而不是恨你娘把你换给别人家。你所谓的恨，其实是一种渴望，对娘和哥哥的渴望吧？”
小花儿身子慢慢抽搐起来，最后它缓缓蹲下来，缩成一小团呜咽地哭起来，一如多年前那个夜晚，她一个人抱着受伤的身体，蜷缩在破庙的角落，祈求娘亲和哥哥能来救她，带她走一样。
小孩子的心总是最单纯的，八岁的小花儿，哪里知道什么恨不恨，她只是想要回去，回到娘和哥哥身边跟往常一样过下去。
其实小花儿被换走的时候，懵懵懂懂隐约猜到了什么，但那时她以为自己是被卖了，卖掉换了钱就可以给哥哥治病。
哥哥最疼爱她了，她想要哥哥活下去。
只是后来——
终究是让她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我的小花儿啊……”大赵氏痛哭起来。
岑青凡亦是猛地抬头看向自己的妹妹，一个大男人脸上竟满是泪水。
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父亲和奶奶的悲伤，哭得更厉害了。
慧兰怎么哄也哄不好，最后跟着红了眼眶。
“跟我走，我送你去轮回。”这是顾茕第二次说这句话。
小花儿身躯微微一颤却没拒绝。
她坚持了这么多年，在岑青凡的下跪和大赵氏愿意以死谢罪的局面下，终于松动。
顾茕见此，拿出寒玉裹上镇鬼符，放至小花儿面前，便要将她收入寒玉之中，等待渡化戾气再送轮回。
“等一下。”而这时，岑青凡突然出声。
他望着小花儿，声音很沙哑：“我，我能抱抱她吗？”
这话问的自然是顾茕。
顾茕道：“人鬼殊途，她身上的阴气会侵蚀你，对你不太好。但如果你想，我有办法。”
语毕，顾茕咬破指尖，抽出一丝神魂之力灌入血丝，点在岑青凡的脑门上。
“去吧，你只有一炷香左右的时间。”
“谢谢。”岑青凡低声，语毕他便起身挪到那看似很可怖的，满是黑狗血的鬼影跟前，缓缓抱住了他的妹妹。
小花儿僵硬了一下，却没推开他。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哥哥对不起你……”岑青凡哑声，几近哭泣。
大赵氏在旁边哭得一抽一抽，很想同样上去抱抱她的女儿，又怕小花儿排斥，终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