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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何处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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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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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贺荀自那日在暗室里被毒物骇到以后,便打定主意学习毒术。

  一日,纪明月在梅园闲逛,撞见他在一角翻书,身边散落着瓶瓶罐罐,嘴里还念念有词。

  纪明月有些好奇,便走上前来,欲看看那瓶罐里装的是什么。

  贺荀正看得入神,但长期的训练还是让他反应过来,他一把夺过那个瓶子

  “别碰它!”

  “怎么,这次是瓶子受伤了?”

  贺荀知道她是在暗指上次自己受伤的事情,坏笑道“没想到月儿这么关心我。”

  “放肆!”纪明月低声呵斥“你到底还有没有点君臣之礼。”

  “月儿。”

  “月儿”

  “月儿”

  “月儿”

  贺荀嬉皮笑脸的唤着她,饶是纪明月也不禁红了脸。

  “疯子。”纪明月抱臂掩饰自己的局促。

  “知道这里边装的是什么吗?”贺荀止住笑,神秘兮兮的问道。

  纪明月偏过头,装作并不关心。

  “剧毒,三步斩。”

  纪明月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我说,这是一种剧毒,名叫三步斩。”贺荀又重复了一遍。

  纪明月想起十年前,也是这样再普通不过的一天,她母后对她说,“明月,这世上有一种毒,名叫三步斩。”

  她那时不解其意,直到她母后去世,太医说皇后是中三步斩而亡。

  然而是谁下的毒手,没有人知道。

  这些年来,纪明月总是反反复复的想,她母后应该早就猜到某一个人会狠下毒手,可是她谁也没有告诉,包括她的女儿。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听过这个名字。

  “三步斩。”纪明月喃喃自语。

  “三步斩,毒性迅速,半日即亡,无解药。”贺荀看着罐子里的东西,露出嫌恶的表情。

  “无解药……”纪明月神色黯淡下来。

  贺荀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吧?”

  纪明月回过神来。

  “你不好好练功,跑到这园子里捣鼓这些做什么?”

  “那你得去问你的好帮手杨易离了。”贺荀拿盖子将瓶瓶罐罐仔细盖好。“你以为小爷愿意和这些邪物整日泡在一起。”

  纪明月现在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上次杨明离跟我说了你查到的事情,我能不能问问,你是如何打听到的?”

  “我当然有我的办法。”

  贺荀总觉得自己亏了,他叹了口气,说道“白白损失小爷一幅画,徐玉的画现在市面上有银子也淘不到了。”

  “既是以物易物,倒也不算厉害。”纪明月有意杀杀他的锐气。

  “这你就不知道了。”贺荀也不恼,摆出了一副要给她细细道来的架势。

  “跟什么人打交道,就要用什么方法。这有的人爱财,有的人爱权势,有的人爱美女,有的人爱卖弄文墨,以物易物也是有大讲究的。”

  “你倒是有的说。”纪明月发笑。

  “那皇上最喜欢什么?”贺荀冷不丁蹦出这么一句。

  纪明月并不回答他“你又最喜欢什么?”

  贺荀随口说道“小爷我想要潇洒自在的人生。”

  “幼稚。”纪明月说道。

  “那什么才叫不幼稚?”贺荀反问道。

  “责任。”纪明月如此说道。“尽应尽的责任。”

  “就是这样你才会把自己活的这么累。”贺荀吊儿郎当的席地而坐。

  纪明月不服的问道“朕看起来很累么?”

  “对,很累”贺荀故意说得十分肯定,然后伸出手拽住她的手腕。

  她猝不及防地跌进他的怀里。

  纪明月腾出手便是一个耳光。贺荀细皮嫩肉的脸上很快泛起一层红色。

  “这么粗暴?”贺荀十分委屈。“脸都叫你打肿了,小爷我还怎么去找姑娘。”

  贺荀嘴上这么说,手里的动作却未松动半分,依然牢牢将她箍在怀里。

  “放——”

  “放肆是吧?”贺荀接过话“你就只会说这个。”

  纪明月在他怀中闻见淡淡的花香,她嘲笑道“一个大男人,身上竟比女人还香。”

  贺荀楞了一下,笑得更欢。“不打我了,改闻了。”

  “变态。”纪明月闹了个大红脸“放开!”

  “我还就偏不放了。”

  “虽然朕不知道你为何如此没有正形,不过朕提醒你,君臣有别。”纪明月话间带了不容置喙的意味。

  贺荀手上力道渐渐放松,纪星月挣脱开起身。

  “再不济,朕也是皇上。”

  纪明月不知道贺荀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好像从未将她当做皇上来看待,而自己…竟然也是一味的纵容。

  到底是对他太过宽容了吗?只因对贺渭有愧吗?想到贺渭,纪明月又是一阵心痛。

  京城西郊,远处便是燕山,夕阳西下,饮马交河,景色无限。

  纪明月牵着马,屏退周围,一人站在河边。

  她还是长公主的时候就经常来这里,只不过那时她身边陪着贺渭。

  忽的林中传来一阵笛声。声声婉转,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伴着那斜阳晚照西风归鸟,竟是一番孤寂萧索意境。

  纪明月听得痴了。

  她循着笛声找去,果然见贺渭一袭白衣,双眼微闭,衣摆飞扬,纪明月正想默默退开,笛声却戛然而止,只听那人说“好巧。”

  “是啊,很巧。”偷看被他撞破,她有点尴尬。

  “没想到皇上还会来这里。”贺渭说道。

  “闲来无事…”

  “关于陇西公的事——”

  “你无需多说,朕相信你。”纪明月打断他。

  握着笛子的手一顿。

  “他现在仍在京城,并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那又如何?”纪明月不解。

  “皇上若不放心,便不要放虎归山。”贺渭加重了语气,说道。

  “现下朕没工夫管陇西公的事情。”纪明月说道“韩尚书参了颜将军一本,言辞恳切,连朕都不禁动容了。”

  贺渭目无波澜,只道“什么理由?”

  “结党营私,罔顾国法,置边关黎民于水火之中。”

  贺渭皱起眉头“你怎么看?”

  “朕看他说的很有道理。”纪明月一派天真“韩尚书不会骗朕。”

  “皇上真是这样想?”贺渭的眉头皱的更深。

  “当然。”纪明月很是疑惑“难道你不这样想?韩尚书是前朝老臣,先帝肱骨,一代大儒,朕想不出他骗朕的理由。”

  “那皇上准备怎么办?”贺渭问道。

  “当然是给颜将军个教训了。”纪明月道。

  贺渭只说“望皇上三思。”

  第二天早朝,纪明月下旨削了颜将军的官职,令其赋闲在家,事发突然,满朝震惊。

  有大臣为他求情,却遭到纪明月的拒绝

  “求情者,连坐。”纪明月态度坚决。

  颜将军心如槁灰。

  他没有想到她竟如此轻易受奸臣的蛊惑。他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他上书乞骸骨,却也遭到纪明月的拒绝。

  名为在京养老,实为软禁。

  贺渭替颜将军求情,若不是看贺丞相和延靖公主的面子,他也险些被牵连。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颜将军被削去官职这天,贺丞相全程缄默。

  颜将军摘去官顶,走到贺丞相面前,直视着他的双眼,语气平静“你身为宰相,却置若不闻,令奸臣当道。你也不要沾沾自喜,自古不走正道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纪明月在高处瞅着他,总觉得这些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个记忆中的威武大将军。

  她移开视线。

  这之后,原先和颜将军交好的人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打击,纪明月撒手不管,韩隐一派便愈加张狂。

  人心都凉了半截。

  纪明月只管在宫里日日宴饮歌舞。贺丞相和韩尚书说什么她便做什么,韩隐把这视作一个排除异己的绝佳机会。

  他裁撤了一批人,又派亲信做盐铁布政使。一步步,精心布局,直到连贺丞相也压不住他了。

  韩隐根本不将纪明月放在眼里,如果说他原来还怀疑她几分真假,经过这些事情,他愈加确信她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又十分蠢笨的女人罢了。

  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正中纪明月的下怀。

  纪明月整日待在宫中,的确宴饮取乐,可没几日便觉得腻了。身边有心人便借机拍马“皇上,听说陇西公这次特地精挑细选了几个陇西品貌兼优的好男儿,就等着让皇上您看看呢。”

  “哦?还有此事?”纪明月来了兴趣。

  “可不,之前您生病,陇西公不是来求见了一次吗?那时候他身边就跟着一个,奴才瞧着,就跟那天上的人儿似的。”小太监尖着嗓儿谄媚道。

  “传朕的旨,让陇西公明日进宫面圣。”纪明月当即说道。

  小太监得了令,当日便屁颠屁颠的跑去把这个消息告知了陇西公。

  陇西公之前得知当朝皇帝最好男色,初还嗤之以鼻。不过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带了几个小倌来,没想到真叫他碰上了这样的好事。

  要是皇上真的留下这几个小倌,自己也不怕以后没个在宫中吹耳旁风的人了。

  第二天陇西公老早就领着人守在宫门外头。待管事的刘公公过来,陇西公赶紧将大礼递上去,刘公公见他还算识趣,便将宫里的情况简略的与他说了一说。

  陇西公旁人口中听的纪明月的行事做派根本不像一个一国之君,起初他还不信,直到他今日进宫。

  纪明月并没有特意为他设宴,而是让他等着,好一会才姗姗来迟,身边还跟着几个长相打扮都十分艳丽的男人。

  陇西公心有怨怼却面不改色,满脸堆笑的将自己带来的人推到纪明月面前。

  一共三个小倌。

  一个清瘦俊秀,一身白衣,文人墨客。

  一个风情万种,一身紫袍,艳质风流。

  一个凶相外露,一身黑缎,目现精光。

  纪明月指了指了那个白衣的男人。陇西公忙示意其他二人退下。

  “你叫什么?”纪明月问道。

  “回陛下,小人秦若华。”那人受宠若惊地答道。

  “刘公公,你领着他下去吧。”

  陇西公心中暗喜,刚要开口,便听得她说道“陇西公还真是有心呐。”

  “能为皇上排忧解难是微臣的荣幸。”

  纪明月颔首“陇西公此次来京,所为何事?”

  “回陛下,臣小女早先同韩尚书的儿子指腹为婚,如今小女及笄,故特地来京商量婚事。”陇西公倒是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

  “商量的怎么样了?”纪明月很感兴趣。

  “回陛下,已经将婚期定在来年开春。”陇西公如实说道。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纪明月带来的小倌们一直待在帘子后头,未曾离开过房间半步。

  陇西公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向帘子的方向望了望,又收回目光。

  “陇西公有什么话,但说无妨。”纪明月看穿了他的意思,却并未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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