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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何处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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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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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连顿饭也没吃成。”

  纪明月正站在寝殿外平复思绪,她循声抬头,只见贺荀坐在殿顶的飞檐上。

  一片黄昏,几抹微云。

  “你一路跟着我回宫?”纪明月秀眉高高挑起。

  “差不多。”贺荀不知从哪弄来了个酒壶,连灌数口,直道好酒。

  “你最近倒是清闲,看来朕要找卿君谈谈了。”纪明月说道。

  贺荀轻笑一声“我马上就不清闲了。”

  “老头子给我派了个累人的活。”他又喝了一口酒,晚风吹过,送来阵阵花香。

  “那你便去做你自己的事,别整天跟在朕的后头。”纪明月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

  贺荀飞身而下,酒壶被稳稳的放在石桌上。

  “你与我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贺荀一直被养在西北,并不知道她二人的缘起缘灭实属正常。

  “前尘往事。”纪明月也不嫌弃,兀自拿起贺荀的酒壶自饮。

  情之一字,最难诉,何况与人道。

  天色渐黑,月上柳梢。

  纪明月已是微醺。她任由贺荀将她抱回寝宫。

  “你说,为什么朕叫明月呢?”

  贺荀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因为你就像天上的那轮明月。”

  可望,不可及,仍渴望。

  “可是朕不想当天上的月亮。”纪明月含混不清地咕哝道。

  睡梦中的纪明月隐约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第二天起来时,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昨晚有人来过吗?”纪明月问端着朝服走进来的秋词。

  “回皇上,昨天您与贺小少爷喝酒喝到半夜,还是他给您抱回来的呢。”秋词强忍住不笑。

  “………”

  她隐隐记得自己喝了酒,还有……是了,还有贺荀。

  看来皇宫是得加强戒备了。她扶额心想。

  昨天纪星月的诬陷,让她知道她在这世界上最亲的亲人,居然对她有这样深的恨意,最让她心伤的,还有贺渭的态度。

  经这一事,不管怎么样,纪明月知道,他们都会心生嫌隙了。

  最近纪明月许了秦若华成均祭酒的职务。

  秦若华并非正式册封的公子,便不必依照十公子的礼制,所以可以入朝为官。

  结果刚上早朝纪明月就收到了众臣的联名弹劾。

  这成均祭酒本是个肥差,平日里管管京城商户的收税情况,奈何那秦若华野心大得很,贪了银子不说,别的地方也要插上一脚。

  最后闹到了京城几大世家头上,人家当然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之前有陆续弹劾的奏折都被纪明月压了下来,这才有了这次早朝的联名弹劾。

  纪明月心里明镜似的,面上却装傻,捧着奏折,一语不发。

  这次的联名弹劾也算是平素与陇西公交好的几个家族给他的警告。

  将来陇西公要想成事在前朝还是要倚仗他们的。

  无奈陇西公已经听不进去劝告,纪明月这步棋行险招,便是利用了陇西公的傲慢自负。

  空有狼子野心,却实在无大韬略。

  “朕会彻查秦祭酒这件事的,若属实,便按众爱卿说的办吧。”

  贺丞相听了这话心里犯了嘀咕,这皇上平白无故的宠幸秦若华,总不能是单纯地看上了此人吧。可这所作所为又不像是要对陇西公下手的样子。

  贺丞相混迹官场这么多年,一直靠的就是敏锐的嗅觉,可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总觉得事态在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最好的方法就是作壁上观。

  “皇上,若华昨天讨到了一个妙方,说是能治惊悸。”秦若华边给纪明月揉捏肩膀边说道。

  纪明月闭着眼睛享受,只说道“还是若华向着朕。”

  那秦若华心思转的飞快,顺水推舟的说道“可是,若华的这份心,旁人却不懂呢。”

  “哦?”纪明月引着他在榻上坐下。

  “若华只盼着能好好伺候皇上,爱皇上,别的事又怎会挂在心上,只是那外面话说的太难听。”秦若华偷瞄着纪明月的反应。

  只见纪明月脸色愠怒“到底是谁在背后嚼了什么舌根。”

  “皇上息怒。”秦若华语气弱了下来“他们也是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若是人人都随口一说,那还得了?”纪明月生气道。

  “他们说,秦若华是个祸害,作恶多端,还说…迟早…皇上会自食其果…”秦若华不敢看她。

  一声闷响,纪明月抬手掀翻了手边的摆件。

  瓷瓶砸在波斯毯上,滚了几滚,滴溜溜的停住。

  “这话是谁说的?”

  “若华不敢说…”

  “说!”纪明月提高了声音。

  “说是……从韩尚书府上流传出来的……”

  纪明月一凛。

  韩隐啊韩隐,你果然上钩了。

  若陇西公和韩尚书联手,就算手握凤阁司,纪明月也不敢轻举妄动。

  故而她才想到此计,靠秦若华离间二人,地方势力没有朝中支持,便如自断一臂。

  她得等陇西公琢磨过味来之前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韩尚书能说出这样的话?”纪明月假装不信。

  “若华也不信,又特地问了问,没想到——可能韩尚书也只是一时糊涂”秦若华仍自以为是的在纪明月面前挑唆。

  “放心,朕一定帮你讨回公道。”纪明月平息了怒火,出言安慰道。

  秦若华眉开眼笑。

  “朕仔细看了你们奏章上的内容,无非是秦祭酒强征税银,为祸百姓。”纪明月过了几日,主动把这件事拿到了朝堂上来说。

  “撇开强征税银暂且不提,朕想问问这为祸百姓又从何谈起啊?”纪明月说道。

  “回皇上,强占民宅,为己圈地,强征税银,哄抬市价,攫取暴利,乃是为祸百姓。”

  “这倒是怪了,因为朕听说,是有别有用心的人做了这些事,嫁祸到秦祭酒身上。”纪明月将奏折重重的往面前的台子上一扔。

  “带人上来!”

  只见四个兵士压着两个衣着凌乱的男人来到了大殿上。

  “来跟朕的爱卿们好好说说吧。”纪明月阴沉着脸。

  “回皇上,小的是韩府的家丁,自打父辈就替韩尚书做事。”

  “自从秦大人成了祭酒,便在城南圈了块地,那地原是我们韩尚书先瞧上的。也不知秦大人跟那地主人说了些什么,最后那地归了他。我们大人因为这件事一直心有芥蒂。”

  “胡说八道!”韩尚书嘴上这么说,底气却渐渐不足。

  “后来我们家公子在宫中又和秦大人生了过节,我们尚书便愈加不满。”那家丁战战兢兢的瞥了韩尚书一眼。

  “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纪明月发问道。

  “小的本不知道,可有一次韩尚书找来小的,说是要小的在市井街头散布对秦祭酒不利的谣言,还让小的找人出面做些坏事,嫁祸到秦祭酒头上。”

  “你呢?”纪明月又问另一个男人。

  “那日,他找到草民,”那男人指了指韩府家丁“说是让草民冒充征税官,强收赋税。走时还要放话说是秦祭酒的手下。”

  铁证如山,大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你们先下去吧。”话说到了这份上,纪明月总要象征性地给韩尚书留些面子。

  “朕相信韩尚书不会做出这种事,一定是背后有人陷害,韩尚书,你说呢?”

  “是…”韩隐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好顺着纪明月的话“臣一定会找出这个幕后元凶。”

  纪明月满意的点点头“如此朕便放心了。”

  “至于秦祭酒,既已查出是被人冤枉,那么朕也希望众位爱卿能够摒弃偏见,共为我大魏社稷出力。”

  回到韩府,韩尚书气得险些将桌子掀了。

  今天在早朝上他的脸简直要丢到天外去了。

  让他最恨的,不是那两个泄了密的家丁,而是吹皇帝耳边风的秦若华!

  秦若华一个蛇鼠之辈,怎么会有这样周密的计划,想必是有人在背后坐镇。

  陇西公!

  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纪明月下了早朝之后直奔朝暮宫。杨易离早早的等在那里。

  见她面带喜色,杨易离道“恭喜皇上。”

  “卿君,终于……”纪明月难掩笑容“朕猜想,过不了几天,韩尚书就会来找朕。”

  “韩隐这个人傲气太重,陇西公又勇猛有余,头脑不足,这二人凑到一起也是分崩离析。”纪明月道“也不知现在韩隐该在府中怎样恨呢。”

  “臣今早已经派贺荀远赴陇西。”杨易离禀报道。

  纪明月好似看透了一切“卿君也认可了朕的想法?”

  “这次事成,臣认为,也是对他的一个历练。”杨易离道。

  “朕还没下定决心让他接你的班呢。”

  “早早地挑一个好人选总没有错。”杨易离劝道“臣毕竟不似当年……”

  “不要说这样的话。”纪明月打断他。“你为我父女,为大魏,几乎奉献一生。朕一定要让你看到大魏河清海晏的那一天。”

  杨易离心中感慨万分,叹道“知我者,天下只汝父女二人。”

  纪明月亦是心下酸涩。因而岔开话题道“此次你派贺荀去陇西,有几成把握?”

  “仅有六成。”杨易离实话实说。

  “那剩下那四成便由朕来完成吧。”

  殿外,晴空万里,一只玉白色的鸟直直的飞向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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