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因祸得福
郁金拦在了男子面前,撑着最后的几分力气,“你想干嘛!”
男子把手里的几包药递给郁金,“你家小姐都快不行了你还在这碍事,去换盆水来,然后把这药熬了。”
郁金虽有所顾忌,但还是不敢耽误地熬药去了。男子从怀里掏出一瓶药粉,细细洒在了夏和鸢的伤口上。
这药的效果很好,用着却是有些刺痛的,可即使这样夏和鸢也没有苏醒,以男子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的侧脸。
因为高烧而通红的脸颊,微微颤抖的长睫毛,额角泌出的细汗,和还算光洁的后颈。
若不是一身伤太吓人,眼下的她,实在是让人心动呢。
待到郁金端着熬好的汤药进屋,那男子也为夏和鸢上好药了,将剩下的药放在了桌上,“每日一换,过不了几日就能好了。哦,你自己也用些吧,这药足够的。”
郁金郑重地谢过,目送他出了门离开,这才将夏和鸢叫醒,不料夏和鸢其实早就醒了。
“他在,我若睁眼,岂不尴尬?也只好装睡罢了,不过这药真疼啊……”
勉强穿上中衣的夏和鸢靠坐在床框上,思量着这个男人到底什么来头,却被苦涩难咽的汤药折腾得没了思路。
得了太后那道诏令的庇佑,赵宝林没有来找事,可好不容易能休息下的夏和鸢却被另一个人打扰,来者,正是害她受苦的陆冬歌。
绣了云纹的红底笏头履,洒金的八门曳地长裙,颜色艳丽的夹撷丝帛,和缀满了宝石的对钗步摇,无不彰显着她的盛宠华贵。
“毒害了人,还能全然而退,你很厉害啊夏和鸢。”
和美艳的外貌相匹配,陆冬歌的声音也是很好听的,娇娇软软,绝对是男人最喜欢的类型。
夏和鸢不想在她面前示弱,垂眸撇过了头,“林娘子是怎么死的,你比我清楚。”
“笑话,区区一个娘子,需要我费心神去对付么?”说话时,陆冬歌有意无意地拂过自己的鬓发,抹了桂花油的发髻油亮规整,而相比之下的夏和鸢,倒的确像个阶下囚。
“区区一个娘子你不用对付,对我的倒是挺好的啊,上到司正局,下到赵宝林,怎么从哪都能听到你的名号?”
夏和鸢的话让陆冬歌的脸色有些僵硬,却又得意地扬起了嘴角,“我正得盛宠,阖宫上下都知道我这个人,有什么奇怪的么?也就只有你这偏僻角落,还什么都不知道吧。”
暗自咬咬牙,受了一身伤的夏和鸢有些跪不住了。
自打陆冬歌来这就让她跪着回话,让她倒茶给自己又不去接,白白让夏和鸢举着两条胳膊直到发抖。
“夏和鸢,我来,就是想看看你有多狼狈的,顺便告诉你一声,别以为有一道太后诏令就能让你平安无事。”
陆冬歌起了身,绕过夏和鸢身后时故意踩在她的脚踝上径直而过。夏和鸢眉头深锁,这段时间……怕是走不了路了。
“起身吧,陪我散步去。”
就知道她要故意整自己,夏和鸢艰难地起了身,被踩过的脚踝扭了筋骨,连站立都很困难,要她去走路……
可陆冬歌堂堂五品的才人,她的话又岂能不从,随行的侍从们可瞅着机会挑刺呢,夏和鸢咬咬牙,跟在陆冬歌的后面亦步亦趋地出了院落。
慧才人得宠,出行是有步辇的,陆冬歌虽说要散步,却只是乘着步辇晃悠悠地前行着,还专挑人多的地方走,生怕别人看不到似的。
夏和鸢出了一身冷汗,蛰得身上的伤口刺痛无比,却也只能咬着唇忍着,还要承受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异样眼光。
陆冬歌不想让夏和鸢知道她的住所在哪,走到一处假山那便让她回去,此时,天色已经很暗了。
夏和鸢没有动,待到陆冬歌的步辇消失在夜色中时,才颓然地跌倒在地,连哭的气力都没有。
出门时,陆冬歌不让郁金跟着,一路上还故意东弯西绕的,如今又把她丢在这个辨不清南北的地方。
伸手扶着已经肿胀的脚踝,夏和鸢干脆靠坐在身后的假山旁,望着天上稀疏的星月。
在现代,爸妈都被陆家害死了,萧易被陆冬歌抢了,自己还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来到这里,日子本就艰难,还要忍受那么多刻意的欺辱甚至是生命的威胁。
在黑暗的角落里,她由默默地落泪到低声的抽泣,再到大哭出声,也不管会不会有人听到。
她的哭声,被他听到了。
男子从假山之后绕出来,蹲下身披了件外袍在她身上,“夜里起风,你受不得的。”
伸手一摸,她果然还在发烧,满脸都是泪痕,在月光之下犹如无波的湖面。
“你也是她派来的么?”夏和鸢的声音有些艰涩,仰头看着他,“派来接近我,再给我扣个秽乱宫闱的罪名,不把我弄死不罢休,是么?”
“不是。”男子应了声,注意到她的脚踝,便托起她的小腿替她轻轻揉着,却被夏和鸢阻止了,“我不知道你是谁,虽然很谢谢你的药,但是请别再出现了,我不过一个小小娘子,经不起折腾。”
男子却很固执,仗着夏和鸢没力气偏不放开她,挣扎中夏和鸢的后背撞到了假山上,伤口生疼让她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缩着肩膀微微颤抖着。
“对不起。”那男子道了歉,但还是没有放开她的脚踝,稍微拨动了两下之后蹙起了眉头,“被人踩的?”
夏和鸢没有回应,男子也心下了然,转身背对着她,“来吧,我背你回去。”
没想到他会这样做,夏和鸢有些怔愣,男子见她没反应,回头催促了一声“不然你能回得去么?别怕,不会有人看见的。”
夏和鸢没得选,她的确无法走动也不知道方向,只好爬上他的背脊,任他把自己托了起来。
她被一路背着翻墙跃树,的确是不会有人看到,可也被吓得不轻,只得紧紧搂着他,却看不到男子脸上那抹笑意。
郁金不在暖香阁里,该是出去找她了。男子把夏和鸢放在床榻边坐好,又替她点了蜡烛,倒了杯清水,“受伤不能喝茶,这段日子好生养着。”
夏和鸢的头发有些散乱,发髻上还插着两片树叶,男子见了便伸手摘下来,却在低头间撞上她的目光。
“你,到底是谁?”
“如果不说,你会怎样。”
他们的声音很轻,几近私语,在昏暗烛光的蒸腾中,让人怦然心动。
夏和鸢抿着唇,垂下了目光,“如果你不肯说,还请你不要再来了,对于一个陌生人,我不会信任的。”
男子的表情有些复杂,倾身对向她的眼睛,两人的距离太近,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
“那好,我告诉你。”他的嗓音低沉,充满了让夏和鸢眩晕的沙哑味道,“我叫,李卿朗。”
她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不论真假,至少有了一份踏实的感觉。
李卿朗看着她,见她的眼神有了些许的松动,不由扬起嘴角,“好好休息。”
“等等。”夏和鸢叫住他,让李卿朗有些意外,“怎么?想留我下来么?”
好生无耻,夏和鸢的动作顿住,瘪着嘴看向他,“你的,外衫。”
原来只是还衣服啊,李卿朗有些失望,接过外衫后挂在右边的肩头,眼里映照出跳动的烛火。
待他离开后,郁金便回来了,小丫头的眼睛都哭肿了,见到夏和鸢的脚踝更是心疼地难受。
两个人互相安慰,喝了汤药之后便各自休息去了,令夏和鸢欣喜的是,之后的几天居然都没人来打扰她,让她好好缓了口气。
李卿朗每天都来,不是带些药就是鸡汤鱼汤的,郁金也习惯了他的来无影去无踪,只要小姐能得了好处就行。
有他的特别照顾,夏和鸢确实好得很快,只是身上那些伤痕留了疤,要想消除那些疤痕绝非易事。
夏和鸢还惦记着太后寿辰的事,身子刚好就带着郁金去了碧熙院,却发现一路上再没了嘲讽刻薄的张望,当然了,窃窃私语还是免不了的。
“小姐,她们这是怎么了?”
“我哪知道,随她们去,不来刁难我们不是更好么。”
到了碧熙院,就连赵宝林的嘴脸都变了,诬陷她毒害林娘子的事绝口不提,亲昵地拉起夏和鸢的手姐姐妹妹地叫着。
虽然可笑,但能维持表面上的和气也是好的,夏和鸢皮笑肉不笑地应着,也猜出了是那道太后的诏令让她们转了性。
“你之前挑的豆子各个圆润,我要拿来做个枕头奉给太后,妹妹觉得如何?”
哟,还来问她的意思了,夏和鸢恭敬如常,“既然姐姐问了,那妹妹只好斗胆说两句……姐姐的想法是好的,太后也一定会喜欢,但是……”
她没往下说,赵宝林反而紧张了起来,“你但说无妨,我且听着。”
看样子,赵宝林是以为太后对她不一样,既如此,那就趁热打铁吧。
“但是太后却不会用咱们送上去的。毕竟尚宫局的出品肯定更精致,咱们……也只数姐姐您位分高些,这样的东西,太后又怎会用呢。”
赵宝林的眼珠子转了好几圈,终是点点头,“你说的有理,但不送贴身日常之物,我们该送什么呢?”
“送温顺乖巧的儿媳妇啊。”
夏和鸢的回答让赵宝林愣了很久,“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