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做贼心虚
此言一出,永朔帝身后的一众内侍官们统统跪伏在地,生怕龙颜大怒殃及池鱼。
连夏和鸢也慌了,刚刚一瞬间的冲动让自己后怕万分,被永朔帝放开之后也连忙跪了下去,“妾无心的,圣上恕罪!”
顶撞皇帝可是死罪,在初夏的午后,她竟然有了三分寒意,自己在古代这一趟穿越算是走到头了?
永朔帝抿着唇,闷哼着喘了好久的气,显然的怒极了,却没有说出任何赐罪的话语,只用牙缝中挤出了一句“你倒不像个妃嫔该有的样子。”
如此一字一顿地话语,让夏和鸢有些绝望,这个传说喜怒无常的皇帝,到底会对她怎么样?
然而,永朔帝就这么转身离开了,丝毫没有责罚她的意思,又让一众内侍官惊讶不已。
这个夏宝林,好生了得啊。
听到御驾的步伐渐行渐远,夏和鸢终于跌坐在了地上,郁金被吓得面无血色,明明扶着夏和鸢,身子却抖得比她还厉害。
夏和鸢拍拍郁金的胳膊,尽量保持镇静地笑笑,“别怕,没事了……别怕。”
小半个时辰后,陆续有内侍抱着各种盆景鱼缸进了暖香阁,里里外外打点一番,这个简陋荒凉的小院终于有了一分贵气。
夏和鸢看着他们忙出忙进,对于皇帝的这个打赏一点也不感激。领头的两个内侍见她兴致不高,以为还在为刚在失仪的事情后怕,便跑来说了两句好话。
正所谓马屁拍在马腿上,那两个内侍不仅没让夏和鸢脸色好看些,还被她瞪了一眼,不过夏和鸢也不是小气人,让郁金各赏了几两银钱便让他们退下了。
“小姐,圣上这是……不怪罪您了?”
“应该吧,这个皇帝喜怒无常,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此时,她只在想着李卿朗,夜里他来了,见到如此陌生的暖香阁,会做何反应呢……
日落之前再没人来打扰她,夏和鸢在厨房里忙活了好一阵,准备了红豆糯米糕给李卿朗,晚上他来,该是会饿的。
可左等右等,也不见那个熟悉的人影,夏和鸢熬不住了,拆掉了发髻准备入睡,却听到外室有倒茶的声音。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正是李卿朗在倒茶,盘里的糕点被吃了一半,见了她温润一笑,“来得晚是我以为走错了院门,结果在皇宫里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第二个暖香阁。”
夏和鸢被他逗笑,披着外袍坐下陪他慢慢吃,“白天皇帝来了,这都是他的意思,本来院子就小,还给添了这么多东西。”
听出她的不满,李卿朗咽下最后一口糯米糕,“你不喜欢?”
夏和鸢摇摇头,“我只喜欢那棵樱桃树。”
李卿朗让她凑近些,仔细看过她脸上的伤口,“应该不会留疤,不过夏宝林好厉害啊,破相了都能吸引皇帝专程前来。”不出意外地被夏和鸢掐住了胳膊。
既然离得这么近,不做些什么实在太浪费,他把夏和鸢一把抱在自己的腿上,惹得她满面通红,“你干什么!”
“想你了。”
他靠在她的身上,声音闷闷的,却挠得夏和鸢一阵心痒,安静下来任由他轻轻搂着。
感受到她的配合,李卿朗又搂地紧了些,“我们身处皇宫之中,总有太多的不自由,我只求片刻随心,所以……别赶我走,好么?”
这话说得感伤,夏和鸢觉得奇怪,捧起他的脸,“你怎么了?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
李卿朗面露倦容,偏过头蹭蹭她的手掌,“我知道你本心不想接近皇帝,却被一再打扰,想必也很累吧,你累的时候,我就来陪陪你,好不好?”
忍不住猜测这一天他都去了哪里,夏和鸢鬼使神差地点点头,“我要想赶你走,早就赶了,你说什么胡话呢,要不要去屋顶上坐坐?”
李卿朗摇摇头,“哼哼,你还学我说话呢。太晚了,你早些睡吧。”
他舍不得离开,搂着夏和鸢又静默了片刻,终是放了手,“这两日,应该不会有人打搅你了,你在屋里为太后抄些经书祝词吧。”
夏和鸢应了声,又在他离开前叫住了他。
他回头,问她怎么了。
她说,“如果我们不是在皇宫里相遇的,该多好啊。”
李卿朗的肩头松了几分,冲她笑了,“我很庆幸,在这里遇到了你。和鸢。”
如他所说,一连两日,都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夏和鸢。郁金从藏书阁借来了经书,为夏和鸢研磨铺纸。
抄书是一件非常无聊枯燥的事情,但夏和鸢竟渐渐地体会到一种轻快感,从下午抄到晚上,连李卿朗进来了也没察觉。
待到她收笔,李卿朗才轻咳了一声,“这次没有吓到你吧,累不累?”
夏和鸢想知道李卿朗和太后到底什么关系,但想来他不会开口的,便也无所谓地笑笑,“总比被陆冬歌和皇帝打扰要好。”
李卿朗的精神比前一日好了些,仔细检查过她脸上的伤口,“好些了,我这里有些银珠粉,修颜润肤,你用用。”
银珠粉不比普通的珍珠粉,药效更好,上脸后泛着若有若无的光泽,当妆粉也绰绰有余。
夏和鸢没跟他客气,发现盛装银珠粉的漆盒和何婕妤那盒胭脂的十分相似,好奇之下随口问了句“这是哪弄到的?”
李卿朗显然不想说实话,却让夏和鸢警惕了起来,“别给我,万一是你从内库偷出来的,可别连累我被告一状。”
“我怎么会做那么出格的事情害你呢。”李卿朗沾了些许粉末涂在夏和鸢的脸上,“但是我真的不能说。”
夏和鸢没太在意,反正也习惯了他这般的行迹诡秘。
泛着珠光的脸颊在昏暗烛火的映照下灿若星河,让李卿朗怦然心动,锢住了她的后脑,眼神也渐渐柔软了下来,“和鸢……”
他再不愿叫她夏宝林,甚至觉得这样的称呼尤其刺耳,只要她在皇宫之中,是皇帝的妃子,就不能属于他……
夏和鸢看着他越逼越近,竟有几分期待和难耐,却在最后时刻推开了他,“别这样,我怕我……把持不住。”
明明互相都动了情,却被秽乱宫闱四个字所束缚。
被推开的李卿朗沉默了很久,终是苦笑一声,起身准备离开,又回头唤了她一声,“你想和我在一起么?”
“嗯?”
“你想和我,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么?”
夏和鸢沉默了,不是因为她不想,而是本能地觉得如果她回答了的话,会掀起大到连她都无法想象的风浪。
她开了口,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卿朗紧紧地盯着她,她甚至能听到他猛烈的心跳声,不由紧张了起来,可答案依然是那句话——
“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再之后的几天,李卿朗没有来,夏和鸢的伤口终于彻底痊愈,于是卫太医也没有再来过了。
将树上最后一批红樱桃摘下来,夏和鸢准备做些水晶糕,郁金却没有之前的兴致,眉头总是轻轻蹙起,“小姐,李郎君会不会再也不来了啊?”
正在调糯米浆的夏和鸢闻言一愣,微笑着垂下眸,“不会的。”
郁金没有多言,将捣好的樱桃果肉倒入糯米浆中,“要不要拿一点给薛宝林?”
夏和鸢也正有此意,“那做好以后,咱们去一趟吧。”
然而在碧熙院,却已有另一位贵客在了,见了夏和鸢微微一笑,“有一阵子没见到夏宝林了,脸上可好全了?”
看着何婕妤若无其事的嘴脸,夏和鸢勾起了嘴角,,“劳婕妤忧心,面上已经无碍,只是当时差点窒息死掉,如今还是很难受呢。”
何婕妤的笑容很快被困惑取代,“窒息?为什么?”
夏和鸢慢悠悠地坐下,“御医说是九里香和甘松气味相冲,我又有哮喘的隐症才会如此……”她抬眸,直盯着何婕妤,“或许是这样吧。”
薛宝林坐在旁边,视线在夏和鸢和何婕妤之间来回巡游,干笑一声打了个圆场,“难得大家坐下来喝杯茶,诶夏宝林,你这食盒里装的是什么?”
夏和鸢顺着薛宝林的话打开食盒,“是我自己做的樱桃糕,既然何婕妤在这里,也来尝尝吧。”
看着白瓷盘里盛着的糕点,何婕妤似有些犹豫地捻起一块,见薛宝林吃了起来才缓缓送进嘴里,“夏宝林,好手艺啊。”
夏和鸢笑笑,寻了个借口让薛宝林先行避让,果不其然何婕妤的脸色立马就变了,“我没放九里香。”
“我知道,但是脸上红肿发痒,的确是你的手笔吧。”
何婕妤不说话了,半晌后冷笑一声,“没想到这样,你居然还能让圣上惦记上。”
夏和鸢慢条斯理喝了口茶,茶盏放下时,目光也冷了下来,“何婕妤,你真是不够专心,一个慧才人还没搞定,就想着起内讧了。我明确告诉过你别在皇帝面前提我,你应该知道我的立场。”
“谁想提你,是圣上自己问起来的!”
她突然的叫嚣让夏和鸢觉得可笑,“婕妤无需动气,我只是想告诉你,别在我身上下功夫,省得下次又被人利用了。”
想起那凭空多出来的九里香,何婕妤总算冷静了下来,忍不住冷哼一声,“慧才人拉拢了赵司仪?”
夏和鸢没有回答,要不是她自己行径不正给胭脂动手脚,慧才人又怎么有机会填料呢。
“婕妤你想想,若我真的因为那胭脂丧了命,又恰好圣上有了兴趣,倒霉的会是谁?”
何婕妤打翻了手边的茶盏,连面目都变得狰狞,“我没想取你的命!”
“可那胭脂里确确实实有毒药!”夏和鸢一句话便让何婕妤噤了声,“正是因为这样慧才人才好借刀杀人,再让你自己挖坑往里跳啊!别那么小心眼好么?看谁得了圣宠就要来坑害一下,在这后宫里,没谁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