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舒筋活血
周海媚可怜兮兮的眼神，让张扬感到无地自容，说：“看你说的，我还能剥夺你的人身自由吗？唉！我送你回去吧。”说着，他打方向盘转弯。
周海媚说：“不用劳驾了，我自己走，让门卫看到不好。”
毕爽和张扬两人相视苦笑着。顿了一会儿，发觉后面迟迟没有动静，回头一看，见她呆在原位不动。
没等两人发问，周海媚难为难的说：“我的腿挪不动了。”
毕爽立即嗔视了张扬一眼，说：“看了吧，都是让你给吓的！”他又缓了下语气，用温暖的目光望着周海媚说，“我看这样吧，咱去前面酒店喝杯咖啡舒筋活血一下，否则回去个残疾人，更不好给室友交待。”
周海媚无奈地冲着他清澈、暖和的目光点了点头。
车子行驶到红星大酒店高高的台阶下停下，张扬随即下车，绅士地拉开回车门，做势要搀扶周海媚下车。
但被她摆手驱开，并呵斥道：“不用你，你手脏！”
看来这姑娘是两害相全取其轻，毕爽心道。于是当仁不让，把张扬推开，双臂伸进去，一下把周海媚抱起。
差不多有一百斤，好女不过百。娇躯松软，骨胳清秀，身子微颤，我见犹怜。这是毕爽的感受。
张扬非常狼狈，望着大踏步走在前面的毕爽，恨得咬牙切齿，趁周海媚分神的时候，在他屁股上重重地来了一脚。
到了一个卡座前，她在毕爽身上黏腻了片刻，并且使坏地盯着张扬。后者回之一笑，但笑比哭还要难看。
接着，周海媚才滑到座位上，上衣的下摆被椅背挂起，张扬窥见了她的后腰，发现它的腰椎细且前弧，是人间尤物才有的水蛇腰，和前上方的两轮明月相得益彰，让人魂荡神摇。
那时，柏林墙刚刚倒塌，为了庆祝两德统一，德国啤酒需求量大增，并在中国上流社会引领了一股消费潮流。
所以，张扬给自己和毕爽一捆德国慕尼黑啤酒，给女生一杯雀巢咖啡。再加上四样俄式西餐，有土烤带骨牛牌、奥丽亚沙拉、葱香老肉饼、薯条。
毕爽装作笨拙地割了块牛肉含在嘴里嚼了两下，招手向服务员：“来盘食盐和冰糖。”
张扬眨巴下眼，和周海媚眼神交流着，嗤笑毕爽老土。而周海媚却撅了嘴翻白他一眼，反倒觉得毕爽贴心，那冰糖分明是给自己要的，是怕她喝不惯原味咖啡。
毕爽暗自叹服这里西餐的正统，而后世的西餐都经过了当地的改良，普遍向鱼香肉丝方面靠拢。
见周海媚吃得挺高兴，脸上不由地露出了微笑。张扬就大着胆子问：“海媚，吴海山缠你有多久了？”
“半年了。”周海媚说，“其实也谈不上缠。只不过这一次他突然变得过分了，又送玫瑰又表白的，让人一时接受不了。”
毕爽心想，看来，这吴海山感觉到了张扬给他带来的情感危机，所以下手太猛，反而惊了这姑娘，犯了欲俗则不达的忌讳。
“是啊，按说大学生要以学业为主，不该过早涉及感情问题。”张扬大言不惭地说。
这话说得周海媚哽噎了一下，心道你明白着在泡我，还说这个，还有没有点廉耻之心了。
就反了一句说：“其实吴海山人不坏，他老爸又在畜牧局当科长。还许诺等我毕业，就托关系按排到局里，给提个科长干干。”
张扬嗤笑说：“他爸也就个科长，还要提拔你当科长，这话你也信？”
“那你爸是干嘛的？”周海媚反讥一问。
这事得毕爽来回答，见张扬给自己使了个眼色，就斟酌着说：“公司总经理！”
92年的“公司老总”是一个暧昧名词，和财富相关，有时又和为富不仁啦诈骗啦这类负面的词紧密联系。这使得周海媚不由地担忧起自己今晚的安全问题，提防着问：“什么公司？不是贩卖人口的吧！”
毕爽进一步详实地代为回答：“暂时还没搞那种业务，现在做县级摩托车代理。”
出于贫民对新兴资本家的仇视和嫉妒，周海媚随即在嘴角漾起一抹讽笑，不屑地说：“大个体户呗。”言下之意，还是赶不上吴海山的爹职业体面，有职有权有官位。
张扬意气用事，脱口说出句让毕爽大跌眼镜的、极其幼稚的话：“那你爸是干嘛的？”
周海媚脸红了，咬了咬牙，两颊泛起了两湾愤怒的酒窝。说：“他从事的可是最实在的职业，比个体户可强多了，也是你们这些人没饿死的直接原因！”她说着，用叉子隔空点了张扬两下。
毕爽心下窃笑，看来就是种地的。
就奉迎说：“我认为，天下最有价值的工作，一是农业劳动者；二是保家卫国的战士。不管你多么权势熏天、腰缠万贯，但没有粮食，谁也过不了这道坎儿！”
周海媚听了，向毕爽投去了惺惺相惜的高温目光。问他：“你爸也是种地的吧？”
做为配角的毕爽，哪能表露前局长公子的身份呢。于是认真地点头说：“我爸那可是好把式，擅长深耕播种。
是呀，当然深耕了，九泉之下的地下工作者嘛。
周海媚被挽尊后，立即和毕爽站在了同一阵线，对张扬说：“我们根红苗正，家境清白。就你是地主、富农，要搁旧社会，哪能坐这儿人五人六的，得挂牌子挨批斗！”
那时，社会上有一种争论，就是市场经济改革的本质是姓资还是姓社的问题。这使得很多民营企业家不堪重负，放弃产业，以求明哲保身。最终，是伟人的南巡打破了人们的思想障碍，给中国的经济发展奠定了基调，民营企业才有了真正的合法身份，融入到整个国民经济体系中。
古有“华山论剑”，今有酒店拼爹。通过一番“阶级斗争”，毕爽和周海媚站在了同一阵线上，惺惺相惜、热烈交谈，倒把张扬给冷落一旁边。
张扬不禁心里发毛，毕爽这小子该是灯泡才对，怎么艳光四射，有宣宾夺主之势呢？
就借口去了下卫生间，把毕爽也叫上。他抖着潮湿的外阳，没等把裤提上就审问起来。
“毕爽，咱是老伙计了，你总不能夺人所爱吧！”
毕爽噗嗤一笑，早知他要弹劾自己，解释说：“张扬，咱俩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相互配合才行。就凭你给周海媚的印象，想要拿下她有些难度。”
张扬寻思了下，还是不放心，半认真地威胁说：“毕爽，你要小心哦，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债主，惹恼了我的话，本金撤回，利息翻倍。”
对他的孩子气，毕爽的反应是哈哈大笑，然后整衣敛容，先行一步，重回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