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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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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寻常百姓家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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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几,林神仙又自里间走出,只不过,手中多了一壶酒。

  但见他把酒重重的放在案上,赔礼道:“丐世侠盗,老汉向来有失礼数,须当你今日不曾饮酒。”

  谢无烟讶道:“你这老头,可吓傻了?“

  林神仙将酒打开放在谢无烟眼前,道:“此酒虽非上品,但其意义非凡。此酒名为‘青莲乡’,乃昌隆乡人为缅怀青莲居士而酿。”

  谢无烟脖子前伸,突然吸一口气,壶中的酒竟如空气般,不断地流入谢无烟的口中。

  林神仙摇了摇头,叹道:“如许饮酒,何以知晓酒中真谛?”

  谢无烟呼了口气,方流上来的酒,则又落回瓮中,但见他笑了笑,道:“我既非文人骚客,又非真的好酒,怎去理它什么真谛假谛?”

  林神仙哑然。

  谢无烟笑望着他道:“林老头,我如果说我无酒会死,你可信?”

  林神仙大惊失色,道:“天色已晚,多饮无益,趁早休息。”

  每说出四字,林神仙便向后悄悄跨一步,当他说完时,一溜烟,即便奔回里间。

  方是时,道外竹林间,似有曲声,悄然响起。

  曲声渐转嘹亮,踏着幽深的夜色,蜿蜒而来。

  又是那虚无缥缈的笛声。

  烛火忽明忽暗,人已昏昏睡去。

  未几,谢无烟忽然睁眼,见李家姊妹已熟睡,遂起坐向酒肆外行去。

  是时,天空满布阴云,不见星月。

  谢无烟的那双柳叶眼中,闪着灰芒,犹如幽深地狱中的死亡之火,能照出一切鬼魅。

  他似乎只走了三步,便越过整条道。

  然后,一瘸一拐的,向一处竹林走去。

  “见形罢!”谢无烟突然吼了一声。

  吼声犹如平地惊雷,在竹林间来回震荡。

  也只徘徊于竹林间。

  少顷,竹叶如珠落,不甘入红尘。

  一个缥缈的身影,陡立竹梢上。

  那人戴着个纯白的面具,自然不可看出其貌为何。

  谢无烟笑了笑,道:“上回在那毛竹村又欠了你个人情,你也知道,谢无烟这个污小子,最怕欠人情,说罢,这回使我干什么事?”

  那人陡一挥手,一片竹叶,凌空飞来。

  谢无烟信手拈住,看了一眼,仿佛怔有良久,但快极,他又哈哈大笑几声,然后随手将竹叶摧毁,道:“不料谢无烟也有好运……呵,我本来将欲这般行事呐。呵呵,行事。呵呵呵……”

  笑声向东而去,倏然绝了。

  至寅时,天空中的阴云越积越厚,少顷,倏然一道电闪,遂大雨滂沱。

  这场雨仿佛积蓄有很久,落至辰时,也毫无停歇的迹象。

  正趴在几案上的李久久缓慢的睁开双眼,然后,她怔住了。

  李久久忽然起坐,向外冲去。

  方出屋,她的那身破衣衫则几乎浸透,可她,却是丝毫未觉。

  但见她蹲下身去,伸手在地上摸索着,似欲寻得什么踪迹。然而这无疑是在白费工夫,如许大的一场雨,早将一切痕迹抹去了。

  既然,刻在心灵深处的痕迹,又当如何抹去?

  李久久的眼帘已然湿透,身子正自战栗不已,视线也渐渐模糊。

  大雨不断冲刷着她的双手,未几,她手上的污垢,渐被洗去,露出本来面目。

  那是一双皓白如美玉的手,纤长且灵巧,自然且出尘,如天工之造化,夺日月之精华。却是:

  手如柔荑,奈何情丝?

  纠缠难解,白玉血玉。

  这块白玉,渐渐的,成为一块血玉。

  李久久的手在地上不断的抓着,双手早已磨破了皮,鲜血徐徐渗出,可她,竟是浑然不觉。

  忽然,天空中响起一声惊雷,雨势又大了一点。

  大雨如重锤般,砸在李久久的背上,才晃一下,她便扑在地上。

  雨越下越大,顷刻间,她几乎成了个泥人。

  “九妹!”这是李久久听见的,最后一个声音。

  李茗彤飞奔而来,小心的将李久久抱起,急返酒肆。

  “老先生,老先生!”李茗彤抱着李久久连声高呼,直冲里间而去。

  这家酒肆的里间,颇为宽敞,但见数不尽的酒瓮,摆满四周,错落有致。

  一张宽约四尺的竹床上,一老一少,正自和衣而眠。

  “老先生!”

  “诸山寨大王饶命!老汉虽上无老,但下尚有一小。老汉不过做些小买卖,又常有无赖赊账不还,诚无积蓄!”林神仙双膝跪地,不断磕头求饶。

  “老先生,是我呀!”李茗彤不无急切地说道。

  林神仙缓过神来,战战兢兢地抬起了头,见来人诚是李茗彤,于是尴尬异常的笑了笑,作道:“小兄弟一大早闯进里间,为何?”

  李茗彤焦急道:“我的九妹昏……”

  “什么?!”林神仙大惊失色,“她是女子?”

  李茗彤道:“我也是。”

  林神仙却如同见了鬼一般,连忙躲入被窝中,不住喃喃道:“孙他祖母,你泉下有知,勿训责老汉。老汉实不知此二人是女子,更非有意招待入屋……可怜你命薄,年方二十,竟先老汉离世……五十余载光阴,转瞬即逝,老汉诚未再娶,亦不近女色。唉,今日诚是意外,勿训,勿训……”

  说着说着,竟自哽咽。

  “老先生见谅,我实非有意欺你……”李茗彤作了一揖,“告辞。”

  李茗彤走出里间,见温韬昏迷仍旧,遂将他拉到背上,左手托着温韬,右手环抱李久久,冒着大雨,奔出酒肆。

  一直以来,皆是李久久在出谋划策,然后决定下一步,当踏于何处。

  此刻,李茗彤伫立雨中,低着头颅,极力为李久久遮挡风雨,竟不知当往何处去。

  她并不是一个无主见的人,只是她诚实不识路。

  然而她已发觉李久久的额头,渐渐发烫了。

  李茗彤圆睁大眼,极目远望,搜寻着方圆内有人烟的地方。

  过有好半晌,她倏然跨步,朝着一个方向冲去,便如同一头蛮牛,横冲直撞,不知疲倦。

  一路也不知撞毁了多少竹子与树木,然而她竟是毫无损伤,更为奇妙的是,任那大雨滂沱,却一滴也沾不得其身,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包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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