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二
天际的阳光是一种笑，一种温暖人心的笑容。笑容下离别的人，也在笑。
李茗彤笑了笑，道：“诸君留步，且别于此。”
吴莫昏与何柔对视一眼，拱手笑道：“企望再见。”
李茗彤拱手回身，道：“小鬼头，锦囊莫遗失了。”
温韬高呼道：“不许唤我小鬼头！”
一番笑声倏然而起，随后渐去渐远。
眼前：
青山环抱，绿树成荫。芳草戚戚，流风扶兮。羞花垂面，香弗阻兮。
李家姊妹复饰以儒生装束，阿姊英姿飒爽，阿妹婉约端庄。正是：
回眸一笑百媚生，媚生始是羞花昃。
一番谈笑，李茗彤已以数日来应有事，一一叙与李久久。
李久久道：“八姊，锦囊何得？”
李茗彤笑了笑，道：“学女红时，二姊赠我以仿效。”
李久久道：“如果希望那小儿他日来寻，何必画蛇添足，直言即可。”
李茗彤哈哈笑道：“如此，便少了高人的风度呀！”
李久久道：“八姊，那小儿勇武过人，诚是武将之器。”
李茗彤眨了下大眼睛，笑道：“不谋而合。”
李久久道：“我本来也希望为李茂贞招一贤才，竟求之不得。”
李茗彤道：“九妹，你何时方可改变对耶耶的称谓呀？”
李久久淡淡道：“阿姨何时复生，则何时易也。”
她忽然停住脚步，凝视芳草而不语。
李茗彤转了转眸子，道：“九妹，向来你所说的贤才，是什么人呀？”
李久久复行以道：“村正何老。”
李茗彤道：“可以为军师乎？”
李久久道：“可以为一国之相。”
李茗彤道：“何以不得？”
李久久道：“李唐皇帝励精图治，未失民心。然而李茂贞以兵犯天子，难得民心。”
李茗彤道：“九妹，我记得当年是你向耶耶献策以激怒天子，方始有战。”
李久久淡淡道：“诚然。”
李茗彤眨了眨大眼睛，道：“九妹，你……”
“亦损亦益。”李久久转入官道，过有半晌，乃道：“八姊如果发觉我谋害你的耶耶，下手杀我便是。”
声响冷静至极，诚教人惶恐不已。
李茗彤笑了笑，并不在意。
她笃信九妹不可如此。
然无依据，由初见之觉，而已。
她素来如此。
“八姊。”李久久忽又留步，反顾道：“你当时诚欲嫁与那汉子？”
李茗彤转了下眸子，笑道：“是呀。我意不在儿女情，只要不厌便可，何况吴莫昏非常可怜呀。”
“果然。”李久久似乎笑了笑，“当初我本以为你欲用此计激何柔，但稍一思量，则知你无智也。”
李茗彤眨了眨大眼睛，笑道：“那九妹所用何智呀？”
李久久道：“八姊岂不知已有婚约邪？”
李茗彤道：“那样大的世家，必有许多规矩，惟恐‘铜雀春深锁二乔’也，是以不嫁。”
李久久终不觉噗嗤笑道：“杜牧之如果料得后世有你这人，必不作此也。”
李茗彤笑了笑，道：“我最爱那句‘关西贱男子，誓肉虏杯羹。’。”
李久久睨了她良久，乃道：“八姊诚实不识儿女情？”
李茗彤连连回眸，少焉，方笑道：“一不识，二未觉，三志在沙场，四……无矣。”
李久久道：“出门许久，除却家人，八姊有思念其他的人么？”
李茗彤眨了下大眼睛，笑道：“有呀，有呀。我非常思念小唧。”
李久久道：“那是何人？”
李茗彤笑了笑，道：“不是人，是一只灵鸟。九妹，你不可再问了呀，这是我的隐秘，不可说，不可说。”
李久久显然笑了，道：“可惜。”
李茗彤道：“九妹，除却此事，我便再无不言了呀。”
李久久道：“他日你我若成对手，我将多一要害，是以可惜。”
李茗彤又笑了笑，道：“九妹即使欲得星月，我也会以‘摘星指’为你摘得，万不可与你为敌。”
李久久又是噗嗤一笑，道：“行钧大师授你武功，岂是教你用之如斯？”
李茗彤鼓起面颊，道：“九妹，我七岁以前每日闻禅诵经，食素斋心，诚实无聊至极。”
李久久道：“如此，若见和尚，如之何？”
李茗彤道：“其避乎！”
李久久忽然抬手，指道：“八姊，你看那是何物？”
未之观，已得闻。
“身从无相中受生，犹如幻出诸形象。幻人心识本来无，罪福……福……福祸相依？”
迎面而来的正是一个和尚，一个根本不像和尚的和尚。
因为这个和尚，诚是美好太甚。
那般容颜，胜过世间诸女子。
凝肤皓质，隆准玉颜。眸若桃花，修眉联娟。颌若削成，靥辅浅浅。
正如诗云：
流盼云云剪水波，迷离醒醉自然流。
乍观惊是天神子，道骨仙风莫匹俦。
或者他本来是个绝美的女郎，却与李家姊妹相似，善扮男子装束？
然而，他身长六尺有余，肩膀宽阔，喉骨突起，声响浑沉，岂非男儿哉！
世间或歌如语，或语如歌，而和尚声起若箫韶，似语非语，似歌非歌。
和尚本来手摇钱贯，悠悠以行，然而陡见眼前有两人正“图谋不轨”地盯着他，不觉大惊失色，连忙垂头，悄然行疾。
“你是男是女呀？”李茗彤躲在李久久身后不觉以问。
和尚的手足战栗不已，竟装作不闻也不见，复快其步。
李久久似乎笑了笑，侧行几步，直立于和尚眼前，也正是在这一瞬，和尚倏忽跪地，道：“小僧难得赌胜一回，恳请道上友人莫夺。”
李久久道：“我们只是渴了，须饮些茶水。”
和尚忙道：“小僧向来从前面经过时，见有一间酒肆，便请君饮酒如何？”
李久久道：“素闻佛教有‘五戒’，其中便有‘去饮酒’。”
和尚道：“小僧剃发直图便利赌博，诚实不是真正的和尚。”
李久久道：“听闻又有一戒，谓之‘去妄语’也。”
和尚忙道：“不敢有欺。”
李久久道：“八姊，这人不是真和尚，你可以过来了。”
和尚不觉暗喜，亟道：“二位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