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乱斗万寿山 四
孙湛引李家姊妹入闲帐以后，当即离去。他始终未吐一字。
“九妹，你的手很冷。”李茗彤连忙扶着李久久坐下。
但见李久久的面色不无苍白，道：“八姊，我不过弱女子，如何能受那二人的真气？”
李茗彤眨了眨大眼睛，道：“但我始终未见你有不适呀。”
李久久淡淡笑道：“笑是神情最好的修饰，而始终淡然，他人则易忽略你的容色。”
李茗彤忽然捏了下她的脸，道：“你须告诉我。”
李久久道：“我向来握你的手了。”
李茗彤鼓起颊辅，道：“须尤早。”
李久久忽然轻叹一声，道：“我本来以为你能发觉他们的真气。”
李茗彤眨眼笑道：“九妹，你高估我了，我一点也未发觉。”
李久久道：“你的武功可能不及王宗涤，但比那剑客，应当相去无几，是以真觉大致相当，理应有所觉。”
李茗彤回眸连连，道：“九妹，其实与人交手时，我也不觉。”
李久久沉吟有顷，道：“八姊，你可记得当时在‘毛竹村’，我饮了你的血么？”
李茗彤眨了下大眼睛，道：“我的血本来滋味好呀？”
“坏，尤坏。”李久久作了个呕吐貌，“我不是思念它的滋味，只是告诉你，后来我的身体仿佛强了许多，否则今日必抵不了他们的真气。”
“啊呀。”李茗彤转了转眸子，“以后与人交手时，必须小心了呀……但如此，便无趣了呀……啊呀九妹，我当如何？”
李久久噗嗤一笑，道：“欲如何，则如何。你的血也平常，只是恰合我的体质而已。”
李茗彤吐了下舌头，道：“幸好，幸好。”
李久久道：“应当是你的真气特殊。”
李茗彤单手支颐，眨眼笑道：“必是行钧大师所赐。”
李久久道：“自从饮血以后，每回握你手时，仿佛有‘气’流来。”
李茗彤回眸笑道：“九妹，我们必须永远握手了呀！”
李久久不觉噗嗤笑道：“除非我永远寻他不得，才可能如你心意。”
李茗彤鼓腮道：“你心中必有定策。”
李久久道：“当时在竹屋数日未食，血气几乎衰竭，然而觉时，虽仍无气力，血气却已恢复，即知有通达医术者救助。”
李茗彤眨了眨大眼睛，道：“谢溜烟？”
李久久眸中弥漫的素烟依稀散去，仿佛流出秋水，过有良久，方道：“应是他的原由，我才能被救。”
李茗彤道：“那他为何又逃了？”
李久久道：“应是还人情去了。”
李茗彤道：“万寿山上？”
李久久道：“那个冷四，应当知情。”
李茗彤笑道：“好呀，我们闯上万寿山。”
李久久道：“直须同军，不必费力。”
李茗彤支颐蹙眉，沉吟有顷，方道：“我须在你旁边，寸步不相离。”
“我可不能与你成夫妻。”李久久不觉笑了笑，“须休息了。”
一盏烛灯熄灭，觉时既已天明。
东方惟一点白，即闻号角低鸣。
“将军有请。”忽然，账外传来那哨兵之殇的声响。
然而过有良久，账内始终无人答应。
之殇又道：“将军有请。”
又过少倾，方闻账内依稀动静。
过有良久，但见布帘忽开，李家姊妹并肩而出。
之殇稍稍拱手，即回身引路。
三人在营帐间绕行半晌，才至兵卒会集处。
但见兵卒皆举首凝目，挺身以立，竟无一人偷眼。
戎行前，立有一人，轻纱微摆，容貌依稀，正是孙湛，但令人惊异的是，他并非立于王宗涤身后，乃是只他一人，默然而立。
孙湛看了之殇一眼，见他点头，乃向众兵卒道：“将军病疾，故今日之师，由我统领。”
兵卒凝定仍旧，然而那一双双眼睛里，无不乍起波澜，皆见祈愿。
孙湛又发令道：“众奇兵随我袭击万寿山，其余兵卒各伏山腰，见号而行。”
自来临战易将，当为大忌，然见众卒方得号令，则各列其队，分行左右，五百奇兵握橫刀，弓箭在腰，负长枪。
“之殇，保护谋士。”孙湛倏然拔剑，沿山道俯身疾驰。
李茗彤不假思索，急抱李久久于前，倏然直冲！须臾，即过孙湛。
周身真气却如潮水涌动，一圈纠缠一圈，不可止息。
孙湛本来欲与李茗彤争高下，如今岂可让之？未及思虑身后五百奇兵能否随己，便急催真气！岂料李茗彤疾如电闪，竟连她的影子，也踩不着。
正在孙湛的心境渐渐轻躁时，但闻连声呼啸，无数弓箭自上而下，倏然袭来！
李茗彤陡见眼前之势，连忙俯身，然而箭势快极，岂可避也！
但见弓箭才近李茗彤，便倏向左右折去，竟触之不得。
李茗彤本来欲弃身保护李久久，竟见势如此，不觉哈哈大笑。
孙湛陡闻依稀呼啸声，即识入了陷阱，他的心境，终归难在轻根。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轻则失根，躁则失君。”
平淡的声音，一如那个平淡的人。
但孙湛诚实平淡不了！
“轻者疾，躁者勇！”孙湛一声疾呼，陡然挥剑。
飞驰而下的弓箭，仿佛在空中停了一刻，剑气似已斩断虚空。
然而箭势过盛，纵使阻断了第一阵箭雨，又有第二阵，当即袭来。
五百奇兵本来分行灌木丛，以匿踪迹，然见孙湛陡疾，不觉追去，以致乱了阵形，竟聚于山道。
众奇兵见箭雨为孙湛所阻，未及喜悦，即见箭雨倏又落下，却似漫天骤雨，滂沱而至。
然而！五百奇兵无一面有惧色，但见他们倏然拔刀，以劈飞箭！漫天箭雨，连连见断，但本来箭势过猛，而且奇兵聚甚，终约有四分一人见杀。
方是时，李茗彤的笑声乍响。
倏然！连绵箭雨落向李茗彤！只是落向她！
但见李茗彤又在疾冲，竟与袭来的箭雨成对撞之势！
一如向来所见，弓箭纷纷折向左右，无一能近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