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变质
过了许久，酵房里的哭声才停下来。又过了许久，雷氏才端着碗从里面出来，见湛无言一直守在外面，便笑着指了一下里面，示意他进去。
雷氏走后，湛无言在门口磨蹭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踏进酵房。一进酵房，就有一股伴着糟味的酒味扑鼻而来，原来麦穗已经把酵池打开了。
湛无言见她正仔细地查看发酵的成色，脸色也很平静，便硬着头皮走过去，低声道：“你……你要是生气，就打我两下，别……别再哭了！”
麦穗看了他一眼，先是淡淡的，忽的噗嗤一笑，“我没生你气，你来正好帮我点忙！”
湛无言听她说没生气，又是高兴又是失落，不过这会儿也顾不上去琢磨这矛盾的心情。他立刻撸起袖子，“说吧，要我干啥？”
“把这些发酵好的高粱放到这个甑桶里，然后帮我放到那个灶上。”
这是体力活，如果湛无言不来的话，她就要一点一点地自己搬到灶上去，那可要费好大功夫了。
湛无言点点头，按照她的吩咐，将酵池里的高粱用小竹筐装起来，以画圈的方式均匀地撒入甑桶里。这样才能保证高粱之间疏松一致，可以让高粱受热更均匀，出酒也更多。
等他把甑桶搬到灶上时，麦穗已经把火烧旺了。
一根竹管从甑桶里伸出来，下面是一个空酒坛，等会儿蒸出来的酒会落入这个坛中。湛无言将烧火的事接过来，因为麦穗等会儿要负责掐酒头、酒尾。
酒头是指从竹管里最先流出来的一部分酒，因为这部分酒的味道杂味重，而且里面含有对人体不利的物质，所以这部分酒要接出来单独放。酒尾则指50度以下的酒，也要单独放。这中间的酒才是可以直接饮用的蒸酒。
如何掐头去尾，掐多少留多少，在陆家酒经里书说得很清楚，但是操作起来却很有难度。麦穗只能根据以前在酒厂里听那些老师傅们说的，一百斤掐半斤酒头来算，估摸着有半斤酒了，便把装酒头的小坛子放到一边，之后的酒则顺着竹管流入了下面的大酒坛中。
看着清澈透明的酒液从竹管里慢慢流出，麦穗心里充满了成就感。这可是她人生第一锅酒，也可以算得上她麦子琦的重生。
做了那个梦之后，她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酿酒，不能让妈妈担心。而且她还要把杯莫停这个名字发扬光大，卖到大梁朝的每一个角落。
湛无言不知道她的宏伟计划，只觉得她专注地盯着竹筒口的样子煞是好看，原来女人认真做事的样子如此迷人。
随着竹管里的酒液流出越来越小，麦穗接了一小杯，尝了一口，当机立断，将另外一个坛子移过来接酒。
湛无言好奇地望着这两个坛子，“刚刚那一坛已经满了吗？”
麦穗摇了摇头，沉默地望着竹管，待到里面流出的液体只有淡淡的酒味了，才将竹管抽调，停止蒸酒。
湛无言蹲在酿好的那坛酒前面，左看右看，惊叹道：“原来女人也是可以酿出酒来的。”
“这是什么话？”麦穗瞪了他一眼，“女人怎么了？女人不是人吗？男人能酿酒，女人自然就能酿酒。”
“你不知道吗？酿酒行之所以流传下来女人不得酿酒的规矩，就是因为女人属阴，酒属阳，阴气冲后，阳气后退，这些粮食就不出酒了。”
“一派胡言！”
麦穗对这种男人创造出来的鬼话根本嗤之以鼻，她此刻心烦的是，这高粱出酒率也太低了。按照高粱出酒五成的规律，这一百斤高粱怎么也得有五十斤酒才正常。可眼下这坛子里，最多只有二十斤酒。
两成的出酒率，实在是太低了！这么高的成本，根本就挣不回来，更别说赚钱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麦穗，这酒你尝过了吗？味道如何？能不能拿到庄里去卖？”
“不行！”麦穗连忙摇头，“这些酒味道不纯，有些寡淡，如果拿去卖，会砸了杯莫停的招牌的。”
“是吗？”湛无言对酒没什么兴趣，既然麦穗这么说，他也就无话可说了。
麦穗怎么都想不通出酒率怎会如此低，她是一步一步严格按照陆家酒经里说的来做的，就算第一次酿酒不会太好，也不至于差成这样吧？
她开始一步一步地回想酿酒的过程，想找出问题所在。原料没问题、过程没问题、操作没问题……难道是酒曲的问题？
她立刻去把剩下的酒曲拿过来仔细检查，湛无言凑过来看了看，“这酒曲怎么怪怪的？”
“怎么了？”
“我是不懂酿酒，不过我知道我家用的酒曲是很干的，这个酒曲给人感觉有点润。”
麦穗立刻反应过来，手上摸过酒曲之后，的确有一种涩涩的感觉，果然是酒曲出了问题。
“我们走，回城去！”
麦穗把酿好的酒密封好，放到马上，和雷氏打了招呼，两人便往城里赶去。
麦穗十分愤怒，这酒务司居然把已经变质的酒曲给自己，幸好这次只是少量的尝试，如果是大批量的酿酒，那杯莫停岂不是亏大了？说不定伤筋动骨，从此一蹶不振了。
两人的脚程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陵江边，眼前就是陵江桥，过去就是城门了。
湛无言估摸着狂奔了这一段，麦穗心里的怒火已经少了点，便勒缰停马，对麦穗道：“麦穗，你停下来听我说几句话。”
“吁……”麦穗勒住马，疑惑地望着他，这会儿有什么要紧的事，非要在这里说？
“麦穗，我知道你心里很生气，想要去找酒务司理论。但是你想过没有，这样对杯莫停没有好处。酒务司完全可以来一个拒不承认，而杯莫停用变质酒曲酿酒的事则可能传出去，那到时候还有谁来我们这里喝酒？”
麦穗其实一路上也在考虑这一点，酒务司是官府部门，又是主管酒坊的，如果得罪了他们，只怕麻烦还在后面。可若是不搞清楚的话，那杯莫停以后可能就只有这种变质酒曲可用了。
她正在考虑，突然见湛无言飞身出去，从桥栏杆上跳了下去。麦穗吓了一跳，立刻驱马上前，“湛无言，你干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