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太平

  次日，大吉匆匆拜别，独自来在长安。

  大兴之城，高阁雄伟，殿宇磅礴，华盖云集，群贤毕至，往来行人锦衣华服，大小席铺客宾如云。十里长街之上，番邦外人售卖珍奇异宝，选购者豪掷万金不皱眉头，他国美人舞姿妖娆婀娜，观赏者叫好称绝连连打赏。城内人以为普天之下尽似长安，皆是乐土，只有城外人知晓，踏入此城，犹如登上太平天宫，尽显世间繁华。

  长街尽头有家晴云客栈，大吉来到此处，交上五十两定钱，是要打算常住。店家小二安排了上房，备好酒菜，招呼得十分妥帖。

  入夜，大吉独坐房中，手握厚厚一打银票，数了三遍又三遍。而后扯出宝剑，喂上酒水，擦去血污锈渍，显出阵阵寒光。收拾完备，大吉出了客房，店家小二热情招呼。

  “小哥是要出去溜溜？西街灯市最是热闹，满街的妙龄少女，也有青年才俊，你该去逛逛。”

  大吉提不起兴致，问道:“风月楼在哪？”

  店家小二年纪不大，被问话羞得面红耳赤，捂嘴淫笑道:“嘿嘿，小哥真是直爽。风月楼实在是个好去处，就在东街靠北，据此不到两里路。

  大吉朝风月楼去了，店家小二倚靠门旁，自语道：”听说新晋的花魁，可比贵妃差不上三分。”

  风月楼建成百年，据传前朝兵变祸及长安，大小商铺不敢开张，唯独风月楼经营如常，更有王爷亲题匾额，光顾者名流雅士，陪侍者绝代风华，一双双吟诗作赋，一对对把酒言欢，好个极乐天堂所在。此处乃文人儒生消遣之所，鲜有江湖人士到此享乐，大吉手提宝剑更显突兀，老鸨见了赶忙上前招呼。

  “呦，这位小哥可真俊哩，看样子不像常客呀，妈妈我给你介绍几位姑娘如何？”

  “我找苏白。”大吉道。

  老鸨闻言一愣，又笑道：“哎呦，小哥你今年也就二十出头，老姑娘可与你不相匹配。”老鸨又附在大吉耳边，故作神秘道：“妈妈我今日做主了，就让新进的花魁陪侍您，姑娘今年才十七，那小脸嫩得出水呦。”

  “我找苏白。”大吉重复道。

  老鸨见他油盐不进，也是无奈，“来人，带他去见苏白姑娘。”

  有小丫鬟请大吉上楼。

  老鸨见他走远，喃喃道：“鄙俗的村夫，不识好歹。”她又唤来龟奴，“去看看他想耍什么名堂。”

  小丫鬟领路来在苏白姑娘门前，通禀后让进大吉。苏白姑娘对镜梳妆，酸溜溜道:“这年月进我屋门的可不多了，公子不会找错了人吧。”

  大吉道:“我要找你买消息。”

  苏白姑娘侧过身，扫他一眼，“我瞧你可面熟。”

  大吉道:“五年前我来过。”

  “五年前我还是风月楼的花魁，那时门不停宾，消息自然灵通，可叹韶华易逝，唉，你来晚了，回去吧。”苏白姑娘自叹自怜。

  大吉掏出银票搁在桌上，“当初是你定价，市井消息五百两，江湖消息一千两，宫廷消息两千两。我已经攒够一千两，拿去吧。”

  “小哥误会了，不是钱的事。”苏白姑娘仔细打量他，“我记得了你，是要问奉玄道长？”

  大吉点头，“正是。”

  “奉玄道长的消息，现已是宫廷消息。”此话一出，大吉当她是讹诈，刚要发作。苏白姑娘抢先说道：“消息可以无偿送与你，但我有个条件。”

  可抵两千两白银的条件必然苛刻，大吉也无他法，于是请她言明。

  苏白姑娘转过身，二人四目相对，她说了四个字：“帮我赎身。”

  大吉无奈道：“姑娘说笑了，我不是富户人家，全部家当只这一千两。”

  苏白苦笑道：“若是当年，妈妈收你一万两也未必肯放我走。今时不同往日了，你若是个厉害的，分文无有也可将我带出风月楼。”

  龟奴听得真切，速速告知老鸨妈妈。

  “真是个吃里扒外的贱货，把她的身契拿来。”老鸨又狠狠道，“今日她能走出这个门，我便认她做奶奶。”而后她又吩咐几名打手，“机灵点，一旦动起手来，不必留情，出了人命算我的。”

  话音刚落，苏白大吉二人走下楼梯。

  老鸨讥讽道：“呦，这是要出远门吗？”

  苏白听惯了她阴阳怪气，回嘴道：“可不是嘛，这位小哥要替我赎身。”

  老鸨冷笑道：“好哇，两千两。”

  苏白姑娘知她有意为难，说道：“您可真是抬举我。”

  老鸨假惺惺道：“怎么是抬举？我视你为至亲骨肉，两千两实在是不多。”

  苏白姑娘苦笑一声，“您若真当我是至亲骨肉，可别谈钱。”

  她二人斗嘴，惹得一众围观者指点纷纷。

  老鸨跋扈惯了，半分情面不留，说道：“翅膀长硬了，敢跟我顶嘴。你别忘了，当初你发下毒誓，说要当牛做马，为我养老送终。”

  苏白姑娘也提醒她道：“你也别忘了，当初你买下我时，说的是在宅院里做个丫鬟，我信了你的鬼话，才来在风月楼，当了几年花魁，为你赚的雪花白银还不够你养老送终的？不如我明日买口寿材，提前给您安置了。”

  老鸨气得语塞，拿手指着苏白姑娘的鼻子，“给我撕了这贱货的嘴。”

  打手们拨开围观者，簇拥上来。

  “谁敢。”苏白将这两个字说得底气十足，打手见她如此嚣张，必定是那剑客为她撑腰，不是三两下拳脚便能打发的货色，于是不敢冒然上前。

  老鸨气急败坏，大吼道：“给我打，敢在老娘面前耍威风的，还没出生呢。”她又叫嚣道，“各位都瞧着，风月楼是欢乐场，任谁撒泼耍浑都是这个下场。”

  那些打手力士扑上前来，吓退了众人。

  苏白姑娘忙躲于大吉身后，以求庇护。

  天子脚下，巍巍皇城，大吉虽是剑法高超，也不敢白刃相向，若真闹出人命官司，有理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