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华

  另一边，布置得极为精美大气的马车里，正坐着一脸冷硬的华念卿，还有对面脸色同样也不怎么好的华念语。

  “姐姐－”华念语捏着手里的一方锦帕，想着该说些什么便开口唤了一句。

  只是，不过刚刚出口唤了一声姐姐，便只听得这马车内里，紧接着随之响起了清脆响亮的“啪”地一声。

  华念卿冷着脸色，大概是心间的怒气压抑了太久，华念语那一句姐姐，刚一开口，便成为了点燃怒气的导火索。

  “别叫我姐姐，哪里会有你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好妹妹！”华念卿收回手，看着对面的华念语，一双美眸间满是跳跃着的浓浓怒火。

  今日的筵席之上，虽然得了赏赐，但是她华念卿也不傻，多少也能看得出来皇后娘娘的意思，怕是根本就没有入得了眼。

  精心准备了这一舞，为的，不就是让皇后娘娘跟太子殿下满意么。

  可是，全被华念语给毁了，这如何，能让华念卿不生气？

  就算是亲妹妹，碍了她的路，一样就是翻脸不认人。

  这是第二次，华念语被自己的亲姐姐给赏耳光了，而且这一次，力道竟是比上一次还要重上几分。

  华念语受了这一巴掌，登时就被扇到了一边，脑袋还重重地磕在了那车壁上，嘴角边，似乎还有些破了皮。

  “华念卿，你发什么疯？！”同样心间一股子的怒火只往上冒，华念语捂着自己的脸，对着华念卿不管不顾地就吼了一句。

  “啪！”地一声，华念卿竟是一抬手，又给了华念语一巴掌，精致娇媚的小脸上，此刻也更多的则是一片冷郁。

  “我发疯，还不是被你给逼的！”华念卿冷冷开口，却是转过脸去没有再看华念语，看得出来怒气未消，胸前还有些剧烈地起伏着。

  华念卿的自控力，其实一向都算好的，大概是今日真的被华念语给气昏了头，这才压抑不住内心的火气。

  华念语一连受了两巴掌，本来性子就不属于压抑得住的那种人，又气又疼，下一瞬，撒泼似地，竟是直接对着华念卿扑了过去。

  “没我这个妹妹？我还没你这个姐姐呢！”华念语低吼一声，尤其是那鹅蛋小脸上还带着触目惊心更显狰狞的巴掌红印，随即伸出手去，直接就掐在了华念卿的脖间。

  凭什么？一个巴掌就算了，这都是几个巴掌了！

  姐姐？护着妹妹的才算姐姐。

  她华念语，可不是华念卿的出气筒！

  好在车间里面还有两个贴身侍婢，见着华念语掐在华念卿的脖颈间，当下就神色一慌，忙不迭地就去将华念语的手给掰了开来。

  “咳咳！”华念卿的脖颈得到解脱，随即捂着脖颈一连咳了好几声，连脸都有些涨红了起来。

  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华念卿看着一脸狰狞的华念语，更是怒不可遏起来，冷喝一声：“反了天了！”

  她可是嫡长姐，华念语做错了事不说，竟然还如此歹毒！

  若是今日这马车里没有那两个侍婢，她华念语莫不是，还要掐死她这个亲姐姐不成？！

  “好个贱婢，竟然还敢拦着本小姐？！”华念语被那两个侍婢给制住，当下就气不打一处来，只是挣扎了几下又挣脱不得，便破口大骂起来。

  看着犹自撒泼似的华念语，华念卿面上一沉，将手里的那条锦帕系在了脖间，随即才低喝一声：“华念语，看来是母亲跟我平日里太放纵你了！”

  “哼！”华念语冷哼一声，挣扎了几下大概是觉得没有力气了，也就只好安分了下来。

  等到下了马车，华念卿却是让人押了华念语，直接就去了沈氏的屋子里。

  沈氏的手里正端着一杯香茗细细品着呢，听着外面传来的吵闹声，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婢女家丁，眉眼一蹙就欲训斥，却是见着一脸冷色的华念卿率先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沈氏放下手里的茶杯，显然并不知道今日宫里的事情，还以为华念卿是被那个小厮丫鬟给惹着了，这才脸色这般不好。

  紧接着，却是见着被两个侍婢给押着的华念语，沈氏的神色一变，一下子便站起身来，开口喝了一句：“胡闹什么，还不快将语儿给松开！”

  那两个侍婢被沈氏这一喝，当下就身子一颤松开了华念语。

  华念语本来还想继续撒泼的，碍于沈氏在，到底压了下来，只是恶狠狠地盯了华念卿一眼。

  沈氏一向了解这两个女儿的性情，知道肯定是两人之间闹了什么事儿，红唇一抿，便对着齐与候着的家丁摆了摆手：“其他的人都退下去！－”

  “是，夫人。”其余的家丁，齐齐地应了一声，这才手脚利落地退了下去，还不忘将房门也给一道合拢了来。

  一时间，这屋子里面，就只剩下了沈氏三母女。

  “母亲，你看，这是大姐姐打的！”华念语指着自己的脸颊，带了哭腔，拉着沈氏就准备大哭起来。

  沈氏早先便见着华念语脸上那触目惊心的红印了，离得近了自然看的出来那是巴掌印，眉眼一拢，又心疼又生气，只是还不待她问一句华念卿，却是听着华念卿冷哼了一声。

  华念卿抬起手来，一把解下了系在脖颈处的锦帕，随即沉声开口：“母亲，不可再放纵华念语了，你瞧瞧，今日险些掐断了自己亲姐姐的脖子！”

  沈氏抬眸，果然见着华念卿那白皙如玉的脖颈间，果然还有着一圈红肿的痕迹，大概明白了些。

  这么两个亲姐妹，今日看来是都动上手来了。

  “放肆！”沈氏一甩水袖，甩开了华念语拉着自己的手，姣好的面容上登时就起了一层乌云。

  这一次，似乎谁都没有偏心，只是看着华念卿跟华念语二人，冷喝出声：“都给我跪下！”

  知道沈氏真的动了怒，华念语还狠狠盯了一眼华念卿，咬了咬下唇，随即跟着她一道跪了下来。

  看着跪在身前的华念卿跟华念语，沈氏一向对待这两个女儿温和，但是若真的是发起怒来，那也是毫不心软的，尤其是今日，这二人居然都大打出手了。

  沈氏一抬手，竟是端着那青瓷茶杯，“啪”地一声就往地上一摔，大概也是需要先发泄一下心里的火气。

  华念卿跟华念语齐齐一震，这才神色收敛了一些，跪在地上不敢再出声了。

  见着二人安分下来，沈氏站在座位面前，冷着脸厉声开口：“母亲平日里，就是这么教导你们姐妹的吗？！”

  华念卿跟华念语抿着唇瓣，也不接话，也不回嘴，只是跪着。

  沈氏顿了顿，见着华念卿跟华念语安分下来，脸上的脸色却是没有缓上半分，继续冷声开口：“姐妹同心，才是母亲经常挂在嘴边的，可是今日，竟然跟市井上的泼妇一般动手，可还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母亲，卿儿知错了。”华念卿跪在地上，听着沈氏一句话说完，随即温声开口。

  华念语也自然不敢再惹沈氏生气了，见着华念卿认错，倒也不傻，随即跟着轻声开口：“母亲，语儿也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还得改才好！”沈氏的脸色，这才稍微缓了一些，轻声一叹，到底是自小捧在手心里疼的两个宝贝疙瘩，罚二人跪了一会子，苦口婆心地教育了几句之后，又忙不迭地使人去取了些药膏来。

  华念卿跟华念语擦完药，这才退出了沈氏的屋子，一出沈氏的院子，华念卿本来还想跟华念语说上两句，却只见着她冷哼一声，随即便自顾自地向前走去了。

  见着华念语离去的身影，华念卿眸间一冷，自然不想再多说了，随即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带着自己的侍婢，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了。

  及至走了几步，华念语停下步子，又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华念卿那袅婷离去的背影，随即冷着脸，又向前走去了。

  今日这一遭，怕是这一对姐妹花，心间便有了隔阂。

  就是不知道，往后，还能不能和好如初。

  －－此处是飘过的分界线－－

  华玲珑跟容晔到了宫门处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停着的马车了。

  当然，华安玥却是并没有等她，直接坐着马车先回府去了。

  华玲珑站在宫门外，看着空荡荡的车道，有些欲哭无泪一脸哀怨地看了一眼容晔：“容世子，这下好了，没有马车了。”

  所以，她要怎么回府？

  容晔的神色倒是淡定，睨了一眼苦着小脸的华玲珑，轻启唇瓣：“无妨，本世子识得路，送你走回去便是。”

  走回去？真的，就没有其他还要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法了么。

  看着容晔已经朝前迈起了步子，华玲珑耸了耸肩，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罢了，走回去就走回去吧，眼下，似乎也找不到其他的马车了，就当锻炼锻炼身体好了。

  时辰不算多晚，宽敞的街道两旁，还有一些正吆喝着做生意的小商贩。

  橘黄色的灯火光线，从那些还没有打烊小店里的窗户纸上透了出来，与洒下来的皎洁月光混在一起，勾勒出一种静美温馨的氛围来。

  这般透着橘黄色灯火的朦胧街道，其实华玲珑之前已经不知道走过多少次了，每一次从香药阁回去的时候，差不多都是天色暗下来的时候。

  只是，每次都是在赶路，以免回去过晚会起什么事端，脚步匆匆，倒从未认真欣赏过这平凡却又不可多得的景色。

  尤其是斜斜隔着窗户纸透出来的橘黄色光线，看上去，便会让人从心间生出一股子的宁静来。

  华玲珑脚下的步子，竟是不自觉地就慢了下来，跟着容晔缓缓而行的步子，难得地合上了节拍。

  拢芝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跟在华玲珑五步开外的距离。

  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形，远远看上去，颀长挺拔的男子，要比娇小的女子高上许多，但是，有一点其实很像，那就是二人的背脊，似乎都是挺得极直，不像青松，更像两株直直而立的火棘。

  华玲珑抬起眸来，看着旁侧的那一抹颀长身形，同色的锦衣被那橘黄色的灯火也染上了一层朦胧，白皙如玉的面容，竟是也多了一抹该有的烟火气息，这般看过去，那纤长的睫羽像极了一只扑闪着翅膀的黑蝴蝶，周身的气息，似乎也被这街道的氛围给沁上了一抹静美，唯有那眼角丹寇朱色与金紫深色晕染在一起的十字纹样，碰撞出一抹不失浓郁的光亮来。

  听闻容晔之前大病多年，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怕是都不曾有机会这般在街道上好好走走，学着那些普通人在小酒馆里来上一杯小酒，一边就着下酒菜一边与旁人大声地说笑着。

  有时候，身份这种东西，会限制住很多脚步。

  华玲珑视线一敛，继续迈着脚下的步子，压低了些声音轻轻开口：“容公子，之前在筵席上，多谢了。”

  之前的筵席，若不是容晔应了下来，怕是就要将她硬推出去了。

  眼下这光景，能不能应付过去不算重点，重点是自己会站在风口浪尖上，不管才艺如何，站出去，往后便会带来不少的麻烦。

  容晔背着手，绯红的唇瓣也映上了一抹暗色，听见华玲珑轻声开口的话，同样脚步未停，喉间只是溢出了淡淡低低的字音：“无妨。”

  太子今日兴致好，他自当诚心以对。

  华玲珑撇了撇嘴，听见容晔如此高冷自然的回应，随即嘴角又一弯：“我就是客套一下，容公子莫要当真。”

  容晔微微侧首，余光在华玲珑的小脸上打了个转儿，随即缓缓开口：“华小姐当知，这道谢，须得诚心才好。”

  道谢？她就不应该开这个头。

  华玲珑一边默默后悔了一把，澄亮的眸子一边骨溜溜地打着转儿，随即伸出手去指着天幕，一本正经地开口：“容世子快看，那月亮好亮。”

  “嗯。”容晔果真抬眸，顺着华玲珑的手指看了一眼那挂在天幕中的月牙儿，还特别配合地低低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