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华

  肚子里面传来的抗议之声，适时地响了起来。

  折腾了这一趟，眼下，她都已经觉着饿了，凰顾言离得她近，倒是难为他在这一众佛经的诵读之声之中，还能准确捕捉到那从华玲珑肚子里面传来的咕咕声。

  “饿了？－”凰顾言一展折扇，薄唇间溢出满是幸灾乐祸的字音来，眼见着华玲珑面色一拉，摄人心魄的桃花眼又紧接着泛起潋滟的光泽来，对着她挑了挑眉：“这后山有处烤鱼的好地方，要不要跟着本殿一道去？”

  烤鱼？

  乍一听到食物的名称，华玲珑的眼睛都跟着一亮，才记起来这是寺庙，又有些犹豫起来：“杀生的话，万一被人逮着了呢？”

  “有本殿在，还怕罩不住你？－”凰顾言一抬下巴，五官眉眼间毫不违和透着一股子的霸气之意来，只是不过转瞬间便消失不见，快到华玲珑以为是自己眼花。

  见着华玲珑还有些犹豫，凰顾言执着手里的折扇挡在两个人的身前，又凑近一些似是蛊惑般地轻声开口：“这后山里的鱼，乃自然山泉养育而成，肉质最为鲜嫩滑口，烤一烤酥香－－”

  “停！－”华玲珑竖起一根中指来，眼见着凰顾言住了口，扫视了一眼周边的动静，随即干净利落地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还不走？－”见着凰顾言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华玲珑踢了踢他的玄纹云靴，面上还一副急不可耐的神色。

  呵－－

  薄唇间溢出个邪肆的弧度来，凰顾言一把收了手里的折扇，一撑手便从垫子上面站起身来。

  见着其余的人都在认真地诵读着佛经，丝毫没有注意到后面这一方的动静，华玲珑跟着凰顾言，轻手轻脚地便从大殿溜了出去。

  一出大殿往外走了几步，华玲珑正想问一问那后山该如何走，刚一抬眸便只见着逼近的凰顾言，腰间一紧，下一瞬，整个人便被带着一跃而起。

  脚尖一点，凰顾言揽着华玲珑的腰，径直运起轻功，身形一动便从那杏黄色的寺庙围墙上掠了出去。

  好在华玲珑倒是反应极快，并没有一时间惊叫出声，失重感袭来，只是下意识地揪住了凰顾言的衣襟。

  要是一嗓子叫出来，这还没溜出去呢，就得被人给扼杀了。

  一开口，呼呼的风声就只往嘴巴里面灌，华玲珑一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凰顾言，一边嘴巴有些豁风地说话：“铛得会厅功廖咘起啊－”

  此处应有翻译：仗着会轻功了不起啊－

  也不知道凰顾言究竟听清了没有，华玲珑有些恐高，倒是不想被凰顾言看出来，只是死死地瞪着他也不看下面。

  “抓紧了。”耳畔边响起凰顾言那一句低沉的话音来，华玲珑也不想豁风说话了，只是紧了紧抓着凰顾言衣襟的力道。

  扑面而来的呼呼风声，似乎又加快了一些，华玲珑紧紧闭着眼睛，虽然额间胡乱飘落着好几缕的发丝，也不管不顾了。

  也不知道具体掠了多久，反正华玲珑一路上都是闭着眼睛，也没感受到具体的方位。

  呼呼的风声，终于停了下来，紧接着耳畔边又听得凰顾言莫名低沉又醇厚的声线：“到了。”

  妈诶，可算是到了－－

  华玲珑轻轻地呼了口气，这才一把松了揪着凰顾言的手，还想着万一这小子起了贼心，会不会直接在空中把她丢了让她摔个稀巴烂。

  好吧，现在看来，是她的思想太过歹毒了。

  鼻尖，依然环绕着那龙涎香的气息，华玲珑有些僵硬地低下脖子去，果不其然见着凰顾言的那一只大手还放在自己的腰间。

  “三皇子殿下，劳烦您可以将您的手给挪走了。”华玲珑又抬起眸来，看着凰顾言皮笑肉不笑地阴测测地开口。

  眼型独特的桃花眼微微一勾，凰顾言看着华玲珑，这才特别自然地将自己的手给收了回来：“不好意思，本殿一时忘了。”

  华玲珑退后几步，离着凰顾言有几步的距离之后，这才视线一转，打量起了周边的场景。

  是一处极大的水面，也不知道上游的水流来自何处，眼下虽然正是初夏，这水面上却是稀稀拉拉地点缀着一片一片碧绿色的荷叶，到底是从山间发源下来的山泉水，格外地清澈透亮，偶尔还能看到里面一闪而过的鱼儿影子。

  华玲珑跟凰顾言，眼下便站在这岸边的一处空地上，周边极其安静，还能听到那水流不停地流动着的声音。

  倒是想不到，这苏台山的后山之上，还有这么一处好地方。

  空气虽然极其清新，大概是刚才在高空中飞了许久，华玲珑眼下倒是觉得脑袋似乎有些昏昏沉沉的。

  凰顾言站在华玲珑的旁侧，对着她挑了挑眉：“如何，本殿可没骗你吧？－”

  “再废话就该饿虚了。”摸了摸已经空荡荡的肚子，华玲珑摆了摆头，眸光一转，随即又接着开口，“我捡柴，三皇子殿下抓鱼如何？”

  “抓鱼这种大事，自然本殿来做才行。”凰顾言点了点头，还不忘给自己的脸上贴了一块金。

  华玲珑倒是不想再多说了，脚步一动，见着那一边的大树底下落了许多的枯枝败叶，眼睛一亮便走了过去。

  捡柴的事情倒是轻松，就是不知道，凰顾言这个含着金汤匙出声的皇子殿下，到底会不会抓鱼？

  这么一个关键的重点，华玲珑居然这会子才反应过来。

  抬起眸来，华玲珑正想问问凰顾言是不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却是见着他干净利落地将衣摆往上一系，随即身形一动，竟然踩着那水面几步就掠到了中间。

  倒不是踏水无痕，还能见着那被踩的一点处荡漾开去的水波，却是极其平稳，并不曾沾湿身上的锦衣。

  嗯？这是要怎么抓鱼？

  在华玲珑的意识里，抓鱼好像应该是拿着什么尖锐的利器，然后看准水里面的鱼，眼明手快地一插即中就可以了。

  只是，眼下看来，凰顾言似乎是赤手空拳？

  华玲珑心间正不解，紧接着便见着凰顾言手心向下，对着水眸猛地一拍。

  “砰”地一声，以凰顾言为中心，水面上便应声水柱四溅，还有好几条大鱼跟着在空中摆着身子。

  凰顾言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摘了几片荷叶，大手一动，便用那荷叶包住了两条扑腾的大鱼，虽然水花四溅，身上的锦衣倒是不曾沾上一颗水珠。

  还有这么厉害的骚操作么？－－

  完美见证了这一气呵成的一整套动作，华玲珑的表情，已经都带上了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

  及至凰顾言大手一动，“啪”地一声，那包着两条大鱼的荷叶，便轻飘飘地落在了岸上。

  华玲珑回过神来，速度地扒拉好了柴火，只是见着那两条大鱼，又有些犯起难来。

  要烤鱼之前，是先要把这鱼给开膛破肚然后清洗干净吧？

  可是，这些操作她都不会啊。

  不及华玲珑开口，却是见着凰顾言到了跟前，伸过来一只大手，同时眉眼一挑：“借你匕首一用。”

  华玲珑倒是没有拒绝，将身上随身别着的那把小匕首取了出来，递到了凰顾言的手里。

  凰顾言接过匕首，薄唇还跟着勾了勾，像夸小狗一般地颔了颔首：“倒是听话，知道换把匕首带在身上。”

  华玲珑嘁了一声，倒是没有回嘴，也是，自从上次被凰顾言一提醒，现在她倒是已经习惯随身别上一把匕首了。

  凰顾言接过匕首，另一只手又在自己的怀里摸了摸，然后随手一丢，极其随意地就向着华玲珑抛过来一块打火石。

  好在华玲珑一向眼明手快，小手在空中一伸，便将凰顾言抛过来的打火石给抓在了手心。

  “会生火吧？”凰顾言一边向着那落在岸边的荷叶包鱼走去，一边斜斜地瞟了一眼正打量着手心里东西的华玲珑。

  “当然会！”华玲珑一梗脖子，虽然看起来带了一种嘴硬的意味，只是凰顾言径直向着那岸边走去，似乎也没有在意。

  华玲珑拿着手里的打火石，然后又堆起了一小堆干枯的树叶，认真思索片刻之后，终于伸出手去开始打火。

  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对，就是那句，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这打火石，完全是没有什么难度的活计，交给她华玲珑，分分钟就可以搞定。

  事实上，在华玲珑咔哒咔哒敲了一刻钟的燧石之后，别说生火了，连点点的火星子都没怎么见着。

  所以，为什么不选择制造一个打火机呢？

  石燧这种敲石取火的法子，眼下看来，好像也是一门高难度的技术活。

  眼眸一抬，见着岸边正蹲着身子手起刀落干脆果断杀完鱼，已经开始清洗的凰顾言，华玲珑又垂下眸来，看着手里的打火石深吸了口气。

  论野外生存能力，难道她还比不上凰顾言？这一点，她不会承认。

  然后，就见着华玲珑毫无形象地往地上一趴，两只手拿着打火石伸到那树叶堆底下，眯着眼睛看准了手里的打火石，然后用力一敲。

  “哒－”清脆的声音，大概是想吃烤鱼的诚心所至，这一次，居然成功地冒出了火星来。

  紧接着，便见着一股子的白烟从那树叶堆上往外冒，华玲珑一把丢了手里的打火石，怕那树叶堆燃不起来，又凑近了些趴在地上呼呼地吹了两大口气。

  “咳咳－”刚好一阵风吹了过来，带的那白烟直直地对着华玲珑这边一飘，呛得她一连咳了好几声，连眼泪都给咳出来了。

  妈诶，呛毁人了－－

  华玲珑往后退了好远一截，一边撑着手，一边猛咳了几声这才缓了过来，好在那树叶堆，倒是不负所望地成功燃了起来。

  眼见着树叶堆燃了起来，华玲珑又手忙脚乱地去拿了几枝干柴棒，然后架在了树叶堆上。

  华玲珑抹了把额头，刚刚松了口气，便见着已经将鱼处理完毕，正拿着荷叶包着的凰顾言走了过来。

  凰顾言拿着包好的鱼，及至生火的地方，见着地上的华玲珑，长眉之下的桃花眼跟着就是一勾：“不过生个火，怎地一转眼就多了个小花猫？－”

  小花猫？

  的确，华玲珑的脸上，沾了好些黑黑的烟灰，之前又呛出了眼泪，这会子左一道右一道混着烟灰的泪痕，看上去的确有些狼狈。

  华玲珑站起身来，先是抬起手来恶狠狠地用袖子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然后才大踏步到了岸边，洗了洗手，又掬了捧清水在脸上泼了泼，这才将脸上的烟灰给洗干净了。

  小脸上未干的水珠，沿着脸颊滑落下来，华玲珑的衣袖都已经沾上了烟灰，也就索性没有管了。

  刚刚走到火堆旁边坐了下来，却是见着凰顾言已经叉好鱼架在火堆上面烤着了，也不知道烤了多久，反正华玲珑刚一坐下来，就见着凰顾言又将那原本在火堆上烤着的鱼又给取了下来。

  那鱼，应该是才刚开始烤的，只是外皮稍微有些变色而已。

  鱼都没烤熟取下来干什么？

  华玲珑正准备开口问一句，紧接着便见着凰顾言伸出一只手去，却是从袖间落下一个手掌大的袋子来。

  那袋子，做工倒是精细，深蓝色的面料上还绣着各种繁美的花纹。

  凰顾言提着那袋子一抖，叮叮咣咣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好几个小瓶子便落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华玲珑扫了一眼落在地上的小瓶子，一时间也没搞懂凰顾言的意思，便开口问了一句。

  “这是盐－”

  “这是糖－”

  “这是梅－”

  “这是姜椒和桂兰－”

  凰顾言一边有条不紊地开口，一边举了举那落在地上的好几个小瓶子。

  e－－

  见着凰顾言最后还从一个小瓶子里倒出来切的细细碎碎葱芥末，华玲珑的表情，已经处于一种比较呆滞的状态了。

  老实说，这小子是不是一开始来这苏台山就是奔着这烤鱼来的？

  不然的话，这烤鱼的佐料能备得这么齐全周到？

  沐浴佛经诵读接受洗礼？扯淡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