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华

  华玲珑一撑手，跟着翻身下了马背，正欲开口，却是冷不丁地听得一道女子带着三分哀怨三分嗔怪外加四分泼辣之意的话音传来：“言哥哥，你当真是变了心了！”

  啊？

  这声音，华玲珑自然知道是谁，原先还想着怎么不见颜筱萌呢，这会子，果然便又出来了。

  顺了顺马匹的鬃毛，华玲珑果断地选择了安静，毕竟人家在乎的可是“言哥哥”，她还不是不要先开口的好。

  穿着一身极为靓丽的绯红色纱裙，隐约可见姣好的身材，贵气斐然，精致的五官眉眼，艳若桃李，除了那如火红牡丹般的朱唇，黛青的柳眉之下，依旧是那一双妩媚迷人独特勾人的丹凤眼，可不是小郡主颜筱萌么。

  当然，如果能够忽略那盯着华玲珑看，一脸凶神恶煞的表情的话，那就更加完美了。

  “之前跟言哥哥私会的，也是你吧？！”丹凤眼微微一沉，颜筱萌看着站在那马匹旁边的华玲珑，咬着牙憋出了一句，手里应声也跟着多了那一条精致小巧的皮鞭。

  华玲珑自然看到了颜筱萌手里的那一条小皮鞭，倒是特别冷静地跟着开口：“听闻三殿下喜欢淑女。”

  执着皮鞭的玉手微微一紧，颜筱萌咬了咬牙，到底还是没有一鞭子就向着华玲珑给挥了过来。

  眸光，随即落在凰顾言的脸上，颜筱萌一瞬间便红了眼，却又带着不甘之意：“言哥哥，你真的不要筱萌了吗？－”

  华玲珑垂下眸来，却是随即背着手走到了一边去，知道颜筱萌和凰顾言有话要说，便将空间给让了出来。

  她记得，有句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这放到颜筱萌跟凰顾言的身上，那好像就是在扯淡。

  看颜筱萌的样子，怕是对凰顾言情根深种，也不知道到底喜欢上了那小子哪一点。

  求而不得，也算是一种煎熬了。

  罢了罢了，她在这里咸吃萝卜操个什么淡心。

  另一边，一袭灰绿，一袭绯红，就这么直直而对。

  凰顾言背着手，只是微微蹙着眉尖，倒是不曾发火，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即才低声开口：“郡主，本殿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我之间，是不可能的。”

  早在不知道几年前，对于颜筱萌的心意，他便已经知道，也已经拒绝过，只是颜筱萌一直都不曾放弃过。

  久而久之，凰顾言无法，也就能躲就躲，由着她去了。

  颜筱萌一抹眼睛，连手里的皮鞭都落在了地上也未察觉，只是哽咽着声音低吼了一句：“言哥哥，可是你明明之前说过要娶我为妻的！”

  “什么？！－”凰顾言神色一怔，大概是被颜筱萌的这一句话有些炸昏了头，竟是有一瞬间没有回过神来。

  他什么时候，对颜筱萌说过要娶她为妻了？为什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眉眼一蹙，凰顾言看着已经红了眼眶的颜筱萌，薄唇微微一抿：“本殿若是说过，又岂会不记得？－”

  颜筱萌的神色，一下子便有些跨了下来，只是沙哑着嗓音低吼着开口：“那年言哥哥七岁，筱萌五岁，明明是你说的！”

  狠狠地伸出手去，却是在自己的怀里掏了掏，摸出来一块小小的玉珏，明明是想一把狠狠摔在地上的，颜筱萌举着的玉手微微一顿，到底还是向着凰顾言的身上一丢。

  原来，言哥哥他，都已经将什么都给忘了。

  这么多年，都是她一个人在毫无意义地坚持着，这到底是算什么？

  于他，她只是在一昧地由着性子胡闹罢了。

  可是于她，那是想要坚守下去的诺言啊。

  大颗大颗连成线的泪珠子直往下落，颜筱萌大概是不想再多待下去，只是用衣袖狠狠地抹了一把眼睛，红通通的鼻头，随即转过身去，身形一动便掠了出去。

  凰顾言接住那丢过来的玉佩，拿在手心，神色跟着微微一滞－－这玉，的确是他的。

  碧绿剔透，触手温润，半月形，上面还隐约可见有一个突起的小字，正是“言”。

  思绪，似乎一下子有了那么一瞬间的闪现。

  记不太清，却又仿佛记着些许的零碎片段，只是没办法拼凑起来。

  可是，就算那句话是他说的，小小年纪童言无忌，他又怎知比他还小上几岁的颜筱萌竟会从此就记在了心间？

  凰顾言还有些怔愣地站在原地，看着手心里面躺着的那块玉珏，向来潋滟生辉的桃花眼里面也不由地掠过一抹黯淡来。

  华玲珑站在那一边，本来是没想听到的，奈何她一向耳朵尖，颜筱萌的那几句话又都是低吼出来的，自然便尽数落在了耳朵里面。

  最是，童言无忌惹人欺。

  不由地在心间微微地轻叹一声，华玲珑随即迈着步子，又走了过来。

  及至凰顾言几步开外的距离，华玲珑步子一顿，见着他还有些怔愣地盯着手心处的玉珏，抿了抿嘴随即轻声开口：“三殿下，这吃鱼一事，权当作罢。”

  眼下，哪里还会有这等吃鱼的兴致，怕是凰顾言心间也是一片混乱之意，她还是不要拉着人添堵为好。

  听见华玲珑的话，凰顾言这才手腕一动，将那枚玉珏给收进了袖间，看着站在身前的华玲珑，颔了颔首：“也好。”

  他本来还想说一句，改日再约，只是他却是分明从那一双透彻明朗的眸子里面，看出来了丝丝缕缕的疏远之意，让他那还未出口的四个字，一时间便没办法再说出来了。

  想来，她也是听到了自己刚才跟颜筱萌的对话罢。

  华玲珑本来不是如此敏感之人，只是对于那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却是想要偏心一分，便觉着以后还是少跟凰顾言碰面比较好，以免惹得她误会心伤。

  见着凰顾言点头，华玲珑随即一撩额前的碎发，跟着淡淡开口：“今日，多谢三殿下，玲珑这便回去了。”

  话音落下，也不待凰顾言回应一声，华玲珑便一转身，迈着步子就缓缓向着那一边走去。

  只是在刚刚抬起来脚步的时候，小白靴却是微微一顿，华玲珑偏过脸去，想起来之前颜筱萌那带着哭腔的一句，睫羽一垂，随即低低地开口似是劝诫了一句：“若是不喜欢，便不要去招惹。”

  童言无忌惹人欺，眼下，已经不是孩童了，便须得用成熟的方式去承担才对。

  就当是她嘴碎，看在这两次的份上，所以便告诫了凰顾言一句。

  眼见着那一道娇小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背影完全消失不见，凰顾言却依然站在原地，一双桃花眼里满是闪烁着的潋滟，却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是怎么办，这一次，已经招惹了。”－－

  低低哑哑的一句，又透着丝丝缕缕的迷离之意，的确是从凰顾言的喉间溢出来的，却又叫人听不懂具体是何意。

  衣袖一动，那一枚玉珏，却是以一道抛物的弧线，从那只大手里面轻飘飘地就给扔了出去，只是，还没等那枚玉珏落地，却是已经在半空之中，化成了碎片，随即才七零八落地落于那葱葱郁郁的草丛间，消失不见。

  凰顾言随即背着手，墨靴一动，却是顺着华玲珑之前离去的方向，跟着向前迈起了步子。

  偌大的一片草地，便只剩了那两匹犹自在吃着草的马，没多时，便有人来将马匹牵进了小棚里面。

  夏季的草，却是最爱疯长。

  怕是没多时，这一地的青草，便又会往上蹿高一截了。

  正是未时刚过，日头却是有些大了起来。

  那骑马的地方在近郊，华玲珑反正已经没有去那筵席，眼下倒也不急着回华府，便先去了离得近些的香药阁。

  之前的那一款特制版百媚香，效果倒是出乎意料地好，当然，她可不打算主推那香。

  霓魇儿正在对账，见着华玲珑进来，便一推手里的账本，含着一抹风情万种的笑意就扭着腰肢迎了过来。

  “别说了，给你翻一番工钱。”华玲珑一边向里面走着，一边大佬似地就摆了摆手。

  霓魇儿笑意微滞，虽然是想跟华玲珑热情地打个招呼的，但是得了工钱翻一番的好处，自然也不会差，只是红唇一勾，吐气如兰地娇声开口：“那奴家就先谢过华董了。”

  华玲珑及至桌前，见着那好几本账簿，倒也没有拿起来翻上几页，只是摸着下巴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眸光微微一转，华玲珑抬起眸来，看向身前的霓魇儿，一本正经地问了一句：“魇儿姐，这账簿一个人处理起来是不是有些劳累？－”

  “那可不，每到月底，姐姐为了看这账簿，都要多出来一道细纹来。”霓魇儿嘟着红唇，知道华玲珑不会毫无头脑地问，半说笑半认真地就回了一句。

  这倒是，随着香药阁每个月的进账越来越多，这账簿也是越来越厚，管账的就只有霓魇儿一个人，每到月底都要熬上几晚。

  华玲珑坐了下来，记起来拢芝那边，微微思索了片刻之后便轻声开口：“我有个姐姐，名为拢芝，是自小跟在身边的婢女，眼下打算给她寻个去处，是个会识字的，不如让魇儿姐带在手下看账？”

  “那敢情好，姐姐还可以多了个分担的人手！”霓魇儿眉眼一亮，其实适才也是想跟华玲珑说这件事儿，刚好华玲珑就先说了出来。

  待到香药阁再做大一些，这管账的事情，到时候她怕是会有些吃力，毕竟还需要打点其他的事情，华玲珑平日里都不会在香药阁，也是有些差个可以分担的人手。

  只是这管账的事情，须得是信得过的人才最好，华玲珑既然说了，那便肯定是信得过的人，别的也不需要多担忧。

  见着霓魇儿同意，华玲珑撑着手，记起来还有个重点，便多嘴了一句：“只是，眼下的一段时间，拢芝却是不能对外露面，还得魇儿姐多费心。”

  拢芝是她的贴身侍婢，至少有那么几个人都是知道的，所以以防万一，要么让拢芝就在后台待着，要么露面的时候就得蒙一块面纱才行。

  若是被有心人认出来，怕是就能猜到她华玲珑的身上了。

  眼下，还不是时候，所以只能先委屈一下拢芝了。

  霓魇儿知道华玲珑的身份，自然也能猜到华玲珑的顾虑，便也没有多问，只是跟着就点了点头应了下来：“没问题，姐姐办事你就只管放心便是。”

  “魇儿姐办事，玲珑自然是放心。”华玲珑眉眼一挑，嘴角处扬起一抹贱痞的笑意来，毫不犹豫地就回了过去。

  “不过－”纤腰微微一扭，端的是风情万种，烈焰红唇间勾出一个妖艳的笑意来，霓魇儿故意微微一顿，见着华玲珑看着她之后，纤纤玉指指着华玲珑，又精分一样地做出一脸泫然欲泣来：“死鬼，你到底有几个好姐姐？”

  死，死鬼？－－

  华玲珑差点儿就被自己的一口口水给呛到了。

  霓魇儿这个妖艳贱货，每次都恨不得让她感觉浑身都被掏空。

  “咳咳，就你们两个。”华玲珑一连咳了几声，这才斜着眼睛睨了霓魇儿一眼，还举起四根小手指来特别认真地开口，大有霓魇儿不相信她就赌咒立誓的意味。

  “这还差不多。”霓魇儿这才正经起来，五官眉眼间满是女子的风情，翘着个兰花指就坐了下来。

  啧啧，这般妖艳妩媚的大美女，也不知道将来便宜了谁去。

  华玲珑咂咂嘴，又挂上了一脸的八卦之意，觑着霓魇儿的脸，将面前的一盘糕点往她面前推了推：“恕我冒昧地问一句，魇儿姐可是有了婚嫁？”

  霓魇儿倒也够给面子，先是翘着那兰花指执起一块糕点来，凑到红唇边轻轻地咬了一口，瞟了一眼正眼巴巴一脸好奇地望着她的华玲珑，终于娇娇开口：“姐姐我，可是有人要的。”

  嗯？这意思该不会是订了婚或者订了亲之类的吧？

  “妈诶，那我岂不是要开始给你攒嫁妆了？－”华玲珑一脸咋呼地开口，瞪圆了一双澄澈的眸子，似是受到了一波冲击。

  她就只是随便问问，居然还炸出来了这么富有冲击力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