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华

  凰顾言轻笑一声，眉眼一挑，却是握着手里的折扇敲在了华玲珑的额前，紧跟着就反问了一句：“那你待在这里又是作甚？”

  一把打开凰顾言的折扇，华玲珑做了个凶狠的表情，见着他又将手里的折扇唰地一把展开来，故作无事地扇了扇，这才收敛了些表情。

  睫羽一抬，向着正厅那边瞟了一眼，清明无尘的眸子里面却是划过一抹些许的不耐来，菱花小嘴紧跟着微微一抿，华玲珑这才淡淡开口：“这种热闹，惹得人心烦。”

  的确，这种应酬似的热闹，她竟是觉得有些不喜起来。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在这边一直磨蹭。

  “巧了，本殿也觉着这热闹太没意思了！”凰顾言重重地一点头，眉眼间跟着就是一亮，也不知道是在配合着华玲珑，还是他当真也是如此觉得。

  潋滟生辉的桃花眼勾出个似蛊惑人的眼神来，凰顾言看着面前一脸没什么表情的华玲珑，将手里的折扇往脖间一插，压低着声音低沉又醇厚：“小珑珑，要不要本殿带你来点儿有意思的？”

  见着突然凑近了些的凰顾言，还有那满是哄骗小孩子的蛊惑语气，华玲珑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伸出根手指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麻烦离我远点儿，我们不熟。”

  “一回生二回熟，本殿先带你出府去！”凰顾言倒也没恼，却是冷不丁地伸出手去，一把就揽在了华玲珑的腰身处，紧跟着身形一动，脚尖一点，带着她就径直一跃而起。

  妈的！

  华玲珑一时间不察，只觉得身子跟着就是一轻，还有呼呼的风声不停地自耳畔边掠过，不由地就要爆出一句粗口来。

  马上筵席就该开始了，她是讨厌那种应酬似的热闹，但也不能一会子连个面都不露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华玲珑的心思，凰顾言一边勾着薄唇，一边补充了一句：“华太师那边，本殿会打好招呼的－”

  好的吧，看在考虑这么周到的份上，就不计较了。

  华玲珑本来就有些恐高，只是不想被凰顾言给看出来，虽然心里面有些紧绷，面上倒是努力地没有表现出来丝毫。

  这一点，她一直都做得很好。

  不管是何人，敌人也好，朋友也罢，都不能轻易地将自己害怕的东西给表露出来。

  一旦裸露，可能会成为某一天受人钳制的弱点。

  正因为如此，她明明有些恐高，却又能完美地控制住，在华城的日常出行工具还是直升机。

  时间久了，待到习惯，便会忘却那原本令自己害怕的东西。

  就像现在，她可以睁大眼睛，好好地在空中看一看那底下一闪而过的风景。

  凰顾言的速度，相比之前的那一次，倒是慢了不少。

  潋滟的桃花眼向下一勾，看着那臂弯处似是在欣赏着风景的娇小人儿，凰顾言一勾唇，随即不紧不慢地向前飞掠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华玲珑便只觉得面前一花，紧跟着原本的失重感便消散了去，脚尖已经稳稳地着了地。

  站定，华玲珑正将额前飘落的一缕碎发给撩到而后，却是随即低下头去，见着那只还放在自己腰间的大手，面上一黑，随即干净利落地抬起脚来，狠狠地对着凰顾言的墨靴就是一踩。

  不不，用温柔一点的话来形容，那不是踩，是华玲珑的小白靴放在了凰顾言的墨靴上面，并且还用了力。

  “嘶－”脚尖处登时一股子的疼意袭来，凰顾言跳着脚，一连往后呲牙咧嘴地跳了好几步远。

  华玲珑拍了拍身上的衣裙，见着凰顾言一脸哀怨地盯着她，这才眉眼一弯，露出几颗亮闪闪的小白牙来，一脸真诚地解释了一句：“对不住啊，这腿脚不好使。”

  太阳穴跟着就是突突地跳了两下，凰顾言随即一脸淡定地又取下插在脖颈处的折扇，唰地一声展开拿在手里给自己扇了好几下。

  大概，是需要冷静冷静。

  华玲珑眸光一转，却是打量起了站着的地方，居然是一片广阔的平地，正是夏季时分，那地上还满是一层长得正好的绿草。

  见着华玲珑打量着面前的地方，凰顾言又上前一步，多情潋滟的桃花眼却是落在了华玲珑的身上：“可会骑马？－”

  骑马？这地方倒还是蛮适合骑马的。

  “会。”华玲珑点了点头，倒是诚实地回了一句。

  她的马术，虽然算不得一顶一的精湛，但也算拿得出手。

  看着华玲珑点了点头，桃花眼跟着就是一亮，凰顾言抬了抬下巴，拿着折扇一脸骚气地摇了摇：“那，可会赛马？”

  “输的人如何？”华玲珑嘴角一勾，自然听懂了凰顾言的意思，倒也难得一下子便来了兴致，同样一抬下巴不甘示弱地就反问了一句。

  赛马么，有意思，来点儿钱财什么之类的奖励那就更有意思了。

  莫怪她庸俗，此乃发家致富的天性使然。

  倒是没想到华玲珑竟是如此直接，凰顾言眉眼一滞，随即心念微微一转跟着开口：“输的人请吃鱼？”

  “好！”华玲珑毫不犹豫地就是一点头，听说帝都有家鱼菜最为有名的店，千金难求，一直都还没能去吃上一次，刚好逮着了机会，还可以宰凰顾言一笔，美滋滋地吃个鱼。

  嘴角边那一抹狡黠的笑意，只一眼看过去，便能让人觉得那是一种即将偷腥成功的小馋猫之意。

  凰顾言跟着薄唇一勾，似是心情看上去也是不错，执着手里的折扇摇了几下便收了起来。

  这地方，原来是专门用来骑马的，那一边的小棚里面，还养着不少的马匹。

  眼下时间倒也赶得好，这空旷的一片草地，也没有其他人在。

  华玲珑跟凰顾言进了那小棚，各自挑了一匹马，然后便由里面候着的人给牵了出来。

  华玲珑选的，是一匹栗色的马，眼睛倒是像墨蓝色的玻璃，还隐隐有些发光闪亮，头部还有一撮红棕色的毛，摸起来也是很舒服，这马匹被人牵出来的时候，头倒是抬得很高，那挂在脖子下面的小铃铛还随着马蹄叮当地响了起来，像是踩着有节奏的鼓点。

  而凰顾言选的，则是一匹枣红色的马，匀称高大，毛色也是闪闪发光，最明显的地方，是那马脖子上披散着一缕鬃毛，金红色泽，像极了燃烧着的火焰光彩。

  不愧是凰顾言，选的马匹也是跟他本人一般的骚气。

  华玲珑咂了咂嘴，一边顺了顺自己那匹马的鬃毛，一边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凰顾言：“啧啧，这匹马倒是好看。”

  “本殿风华绝代，自然得选上一匹相称的好马。”凰顾言得意地一抬下巴，一边拍了拍自己身前的马匹，一边紧跟着就回了一嘴。

  华玲珑嘁了一声，随即身子一动，便翻身上了马匹。

  看着华玲珑如此熟练的动作，凰顾言眉眼一挑，便知道她这马术应该也还可以，脚尖一点，灰绿色的衣摆一旋，同样翻身上了马背。

  “小珑珑，本殿可不会因为你是女子便让着你。”凰顾言端坐在马背上，对着旁侧的华玲珑眼眸一勾，划出个多情潋滟的弧度来。

  华玲珑抓着手里的缰绳，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自信之意，朱唇抿出个浅浅的笑意来：“输的人不要哭鼻子就行。”

  亲兄弟，明算账，这还不是亲兄弟，那更得手下不留情狠狠地宰一顿吃鱼的饭钱来。

  “预备－”

  华玲珑和凰顾言都已经端坐在马背上，此刻都是一脸的正色，目光直视着前方。

  没有人喊开始，却是华玲珑代替，随着她那两个预备的字音吐了出来，二人手里的缰绳跟着就抓紧了一些。

  “开始！－”斩钉截铁的最后两个字音落下，那两匹马，便都犹如离弦的弓箭一般，齐齐地就径直向前奔驰而去，带起原地的微微扬尘。

  草地很宽阔，早在赛马开始之前，便已经做好了规定－－二人须得跑个来回，谁的马匹先到到最开始出发的原地，谁便为赢的人。

  远远望过去，那两匹马，都是长鬃飞扬，四蹄翻腾好像都不落地一般，马匹的每个部分，似乎都搭配出一种恰到好处的健美来。

  “驾！－”眼见着凰顾言的马匹一直都和自己并驾齐驱，华玲珑高高地一扬手里的缰绳，喉间跟着落下一个满是清冷的字音来。

  栗色的马匹，似乎下一瞬便稍微超出了一截，只是那枣红色的马匹，同样不甘示弱地紧紧咬着不放，并不曾拉开多远的一段距离。

  这马匹，还真是够倔强，让华玲珑想拉开一段距离都不行。

  那么，就只有坑一把凰顾言了。

  眸光一转，华玲珑倏地伸出一根手指，偏过头来指着那斜后方处，一双澄澈的眸子满是发现了新大陆的惊奇之意：“三殿下，快看那边！－”

  也不知道是凰顾言不曾想到华玲珑竟然会耍诈，还是特别好心地配合了她，凰顾言跟着就是偏过头去，顺着华玲珑手指指着的方向便看了过去。

  这一动作，身下马匹的速度跟着就稍微慢了半分。

  华玲珑嘴角一勾，笑得像只腹黑的小狐狸一般，猛地一紧手里的缰绳，双腿一夹，又落下了一鞭来：“驾！”

  那马匹倒也是争气，撒开蹄子就一个劲儿地往前飞奔，不过转眼的功夫，便与凰顾言的马匹拉开了一段距离来。

  “哈哈－”华玲珑偏过头去，有些得意地脆生生一笑，悦耳清透的笑意顺着呼呼而过的风声一道散了开来。

  也是好久都没有这般痛快地骑过马了，华玲珑原本还觉得有些懒洋洋的，眼下，却是觉得格外地酣畅淋漓起来。

  骑马的乐趣，怕是也正在于此了，那是一种极其放松的自由之意，感觉无拘无束，天地万物都没有什么阻碍。

  凰顾言抬起眸来，明明被华玲珑使了诈，却是看不出来丝毫的恼意，熠熠生辉的桃花眼落于那张阳光下亮晶晶的小脸，竟是觉得有些炫目起来。

  他，还是第一次见着笑得这般好看的华玲珑，朱色的菱花小嘴是弯弯的，澄澈似水的眼眸也是弯弯的，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有几缕还散落在小脸上，也是弯弯的。

  该怎么形容呢？太干净了。

  他所见过的帝都闺阁小姐们，谁都不曾似华玲珑这般笑过，谁也没办法像华玲珑这般地笑。

  明明一向狡诈似狐，这一瞬间又是干净透彻，倒是比偷吃完了所有糖果的孩子还要来得自然一些。

  第一次，凰顾言觉得，今日带华玲珑来骑马，是他有生以来做得最为漂亮的一件事情。

  “居然使诈。”凰顾言一拉手里的缰绳，大概是受了华玲珑的影响，桃花眼跟着就是流泻出似美玉一般的光泽来，倒是难得地少了一抹平日里的多情潋滟之意，男子的干净清爽直直而来。

  可惜，华玲珑却是并不曾注意到那枣红色马背上的人，只是又直视着前方，尽情地向前飞奔而去。

  那两道马匹飞驰的影子，就这么在那一片宽阔的草地上闪烁着。

  及至回程，华玲珑利落地一拉手里的缰绳，极其顺畅地让身下的马匹转了个头，又向着来时的方向飞驰而去。

  凰顾言紧跟其后，本就飘飘逸逸的缎衣更是显得衣袂翻飞，也不是落下多远的一段距离，只是保持着一丈开外的距离紧紧跟着。

  若是华玲珑够仔细的话，便会发现，其实那枣红色的马匹，从之前被华玲珑甩下之后，便一直都是保持着一丈开外的距离，不远不近。

  眼见着就要到达终点，而凰顾言的马匹依然还在自己身后，华玲珑一拉缰绳，倒是不曾松懈下来，眉眼间皆是一派正色。

  近了，近了。

  “吁！－”清脆的一声，华玲珑一拉手里的缰绳，身下的马蹄跟着高高一抬，仰出个惊心动魄的弧度来，紧接着马匹便稳稳地停了下来。

  紧跟着的，则是凰顾言那一道高高的“吁”声，那枣红色的马匹，同样也稳稳地停了下来。

  翻身下了马，凰顾言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这才看着马背上坐着的华玲珑，眼型独特的桃花眼跟着向前一勾，散出些许潋滟之意来：“走吧，本殿带你吃鱼去！”

  真棒，够直接。

  还以为要跟她好好讨论一下，之前华玲珑那个发挥出十二分演技的表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