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怎么能是
只是那身下的马匹,速度虽然很快,到底还是及不上颜筱萌那发起狂来马匹的速度。
只听得颜筱萌惊叫的声音离得越来越近,华玲珑心下一紧,还不待再一扬鞭子,却是紧跟着便觉得马匹一抖,连带着她的身子往前晃了晃。
妈的,还是撞上了!
华玲珑面色一沉,却是当机立断两只手紧紧抱住了马脖子,果然与此同时便听得身下马匹一道高昂的嘶吼之声,还剧烈地一扬脖子。
马屁股这颜筱萌发狂的马匹一撞,连带着华玲珑身下的马匹也受了惊,一撒蹄子就向前横冲直撞了起来。
这种马发狂的场景,华玲珑之前倒是也碰到过一次,只是那一次,跟眼下的这一次比起来,很明显程度要轻上许多。
这两匹马相撞的情景,倒是被看台那边的人给尽数落在了眼里。
豫宁画跟着就站起身来,看着那一边马背上的华玲珑,揪着衣角,急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这马匹受惊发起狂来,那可是极为惊险的,饶是马术再好的人,都不能一时间将马匹给控制下来,若是不慎被马匹给甩落出去,轻则也是缺胳膊断腿的,重则的话当场就能殒命。
这年年的骑马会,都是不曾发生过这般情况的。
两匹马,都是发狂失控,就这么带着马背上摇摇欲坠的人,直直地横冲直撞而来。
颜筱萌倒是不傻,学着华玲珑的样子跟着就紧紧地抱住马脖子,只是除此之外,却是再不知道如何应对。
华玲珑抿着嘴,臂弯处跟大腿内侧都被磨得有些火辣辣的疼意袭来,虽然暂时并不曾被马匹给甩下去,可是要赶在被甩下去之前想出个应对法子来才行。
华白琛不在,估计也不会有人起心来救她,那么剩下的,同样也就只有自救了。
那一边站着的凰顾言,看清了那两匹马的情况,脸色跟着沉了下来,身子随之紧绷,似乎准备寻到时机便上去救人。
看台下,独占一方的容晔,依旧是负手而立,那一双染着红晕似是海棠的一双眼睛,却是分毫不差地落在那马匹之上。
神色,似乎淡然无波,隐于袖间纤白如玉的指尖,似是微微地蜷了起来。
眼见着距离那看台也没多远的距离了,华玲珑虽然浑身都被发狂马匹给晃得快散架了,却是深吸了口气,随即竟是腾出了一只手来,向着自己的小腿处摸去。
两只手抱着马脖子都没办法稳住身子,竟然还松开了一只手,这个敏央郡主,莫不是真的脑子发昏了?
看台上的不少人,虽然没有看太清华玲珑的具体动作,却是能够看到她松开了一只手来,登时心里就跟着一紧。
尤其是豫宁画,见着华玲珑那娇小单薄的身子,都已经险险地挂在马背上了,似乎下一秒就会被马匹给甩落出去,然后落得个血肉横飞的下场。
只是这么一想,便让豫宁画的额间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来。
另一边的华玲珑,却是顾不得去管别人的心思,身子险险地挂在马背上,好在极其顺利地就将那把别在小白靴里面的匕首给摸了出来。
含着刀鞘,华玲珑一只手握着那匕首拔了出来,阳光之下,照得那匕首跟着闪过一道凛凛的刺眼光泽来。
不管了,再这样拖下去,依照她的体力,就该撑不住了。
眸间划过一抹狠意来,烈阳之下的眸子看上去平白地让人一颤,华玲珑举着手里的匕首,伴随着一起一落的刺眼亮光,毫不犹豫地就向着马头刺了下去。
“扑哧-”马头处应声喷出一股子鲜红的血液来。
马匹被这一刺,倒没有立即倒下,反而是一扬脖子嘶鸣了一声,随即便狠狠地晃动着四蹄,似乎是想将背上的人给甩落下来。
那边看台上的人,只是见着那一股子的鲜血喷涌而出,这才惊觉华玲珑原来之前是去腾出手来摸匕首自救。
有些胆小的女眷,直接就闭上眼睛不敢看了。
华玲珑一只手勒着缰绳,另一只手还握着那插在马头处的匕首身子向外一偏,险些就被马匹给甩落了下来,勒着缰绳的那只小手,都已经给勒进了皮肉,带出一道血痕来。
只是手心再疼,华玲珑也不敢松了手里抓着的缰绳,堪堪稳住了身子。
这马匹,怎地这么经得住!
华玲珑低咒一声,眼见着就快冲到那看台下了,一来是怕那马匹直接带着她就往那石头做的看台上撞,二来也是怕伤着了其他的人,手起刀落间,却是使出了仅剩的最后一点力气,对着马脖子又是狠狠一刺。
这一次,原本横冲直撞动作极其剧烈的马匹,倒是突地就停了下来,随之就是猛一仰脖,带着两只前蹄在空中划出个弧度来,马嘴里面发出一声凄厉又高亢的嘶吼声来,又倏地向前一甩,华玲珑已经是体力不支,登时就只听得那缰绳“嘶啦”一声断裂开来,整个身子下一瞬便已经被甩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也快冲到看台下的另一匹发狂的马,脖子一甩,马背上的颜筱萌跟着就朝着前面被甩飞了出去。
两道身影,一道女子尖细的惊叫声。
凰顾言眉眼一凝,运起身形跟着就一跃而出,只是一双桃花眼里面,却是泛起了丝丝缕缕的慌乱之意。
如此情况,救人是该救的。
可是,该救哪一个?
听得颜筱萌那道似是支离破碎的惊叫声,凰顾言薄唇一抿,不过转念之间,却是朝着空中那道水红色的身影而去。
看样子,是打算先救下颜筱萌。
看上去身形已经提到极致,那伸出去的大手,却是隐隐地有些发颤,凰顾言冷硬着神色,努力地将心神集中在颜筱萌的身上。
他之前,见过华玲珑应对马匹发狂的情况,想来,这一次也可以应付下来。
颜筱萌,他不能让她出事,不然的话,他没办法跟颜亲王府交待,更为重要的是,他没办法跟当今圣上,名义上的父皇交待。
另外一抹娇小瘦削的身子,仿若一片小小的树叶,华玲珑其实,就在那么身子打了个转儿的一瞬间,是看到了凰顾言冲过来的身影的。
却不是对着她,而是向着颜筱萌而去。
说不上难过和失望,却也说不出来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只是觉得有些涩涩的,好在不是悲凉。
凰顾言的做法,她当然可以理解。
她觉得发涩的,是她自己。
没关系,她不需要别人救她,凭她自己,自救足矣。
可是眼下,自救的法子,那便就是最大可能地降低可能受到的撞击了,其余的,她不是神,她只是华玲珑。
冲击,下一瞬便袭了过来,还有那一道席卷而来的幽幽娆娆的香气。
“咳咳-”压抑着的一道声音,带着胸腔微微的震动之意,华玲珑这一刻,却是才反应了过来。
有人,护下了她,却是容晔。
但是,怎么能是容晔呢?
她一直都知道,从之前第一次闻见容晔身上的香气时,她便多少猜到,容晔他,很可能是在装病,至少,决计不是帝都流传的那种重病缠身命不久矣的那种。
虽然不知道容晔为什么要故意这样做,可是眼下,如果出手救她,那不就会引来不少的猜忌跟疑心么。
大病多年身体虚弱的容世子,却是在如此惊险的情况下,出手救下了人,如何能够说得过去。
这一点,她在之前,便已经想到了。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今日,容晔还是救了她。
抬起眸来,看着那近在咫尺的一张面容,华玲珑竟是觉得原先的发涩之意,似乎是转移到了眼眶。
雪青色的锦衣衣摆,还缀着朵朵精致的刺绣,微微一旋间,容晔便已经揽着怀里的华玲珑落了地。
大概是容晔刚刚受了冲击,亦或者是华玲珑的错觉,竟是觉得容晔那揽着自己的指尖似乎还有些微微地发颤。
及至落地站定,纤白如玉的大手松开了华玲珑,原本低咳了几声的容晔,绯红的嘴角边,竟是溢出了一抹更加亮眼的殷红来。
抬起手来,却是掩在嘴角,那指缝间,还一丝一缕地往外渗着殷红之色,随即一滴一滴,落在了那青翠欲滴的草间。
都说红配绿,丑的哭。
华玲珑从来没有像这般觉得,那句话果真不假。
似是魔怔了一般,华玲珑抬起袖子去,明明穿的是一件窄袖的衣裙,却又固执地就要去帮容晔,擦掉那纤白如玉的指缝间往外渗着的丝丝殷红。
华玲珑踮起脚尖来,待到伸出衣袖去,才发现之前因为握着匕首刺了那马匹,衣袖都已经被那喷涌的血给弄脏了,便又缩回了手来,有些呐呐地轻声开口:“容晔,你,你可还好?”
声音,倒是没有带上浓浓的哭腔,只是听起来,跟平日里相比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差异感。
睫羽微微一划,似墨染就的一双眼眸,却是落在了身前那个娇小的人儿身上,容晔似乎是缓过来了一些,指尖依旧掩于嘴角,却是低低地开口:“莫怕,无碍。”
小嘴一抿,华玲珑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是见着不知何时出现的云景,双手抱拳神色肃冷地对着容晔开口:“主子,先回府吧。”
容晔并未出声,只是颔了颔首,浓如乌木的眸子,淡淡地在华玲珑的身上落了一瞬,带着红晕的妖异海棠眼,真的像极了一朵张扬炽烈的海棠花。
不过转瞬,那视线便收了回来,容晔转过身去,缓缓向前走去,没走几步,便上了停在那一处的马车。
一直到那架马车离去,华玲珑依旧站在原地,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未从刚才的情景中缓过神来,巴掌大的小脸上,看上去似乎难得地带上了一抹迷离之意。
另一边,凰顾言先是一掌拍在了那发狂马匹的头上,这一掌也是用了十足的力道,当成就将那马匹的头骨给震碎了来。
借着马匹跟着一顿的契机,凰顾言一把抱住颜筱萌的腰身,同时脚尖在那马背上一点,带着她便凌空而起。
最后,极为顺利地,凰顾言也抱着颜筱萌落了地站定,只是颜筱萌大概是受了惊吓,却是紧紧地抓着凰顾言的衣角不放手。
凰顾言也受了伤,气息有些紊乱,看上去倒是没有容晔那般严重,只是吐了一口血后便调息了下来。
见着凰顾言受了伤,颜筱萌的眼圈跟着就是一红,一开口便是带了哭腔:“言哥哥,都是筱萌不好,害你受了伤-”
“无妨,只是小伤罢了。”凰顾言眉眼一蹙,随即摇了摇头,回了一句。
桃花眼一转,却是看着那一边站着的华玲珑,凰顾言本来是想抬脚走过去的,只是看清了那一抹娇小单薄的身形,竟是觉得不敢。
身上的衣裙,因为沾染了那之前马匹喷涌而出的鲜血,看上去有些狼狈,可是,那一张满是无波无澜的小脸,又带着些许呆滞之意。
他这才知道,华玲珑多少,应该也是被吓到了。
只是,他原本以为,华玲珑一定会安然无恙的,眼下,看起来似乎是安然无恙,可又好像不是那样。
为什么他会这般觉得呢?
说到底,华玲珑,也只是一个女子啊,若是没有人救她,或许,眼前的华玲珑,已经再没有了丝毫的生气了。
一念至此,凰顾言竟是觉得心下一颤,莫名地便觉得隐隐有些后怕起来,却是感觉脚下似乎坠了什么千斤的重物,让他抬不起步子来。
可是,若是颜筱萌出了什么差错,那么颜亲王府那边,一定会从此跟他结怨。
颜筱萌拉着凰顾言的衣摆,一边抹了一把眼泪,一边就拉着他向外走去:“言哥哥,快些回去,找医夫来诊治一番!”
凰顾言本来是想安抚颜筱萌几句,然后让她的婢女带着她一道先回府去,眼下被颜筱萌固执地拉着就往外走,一时间也不好说些什么,便只好跟着一道往外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