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推人下水
“见过容摄政王!-”才刚刚坐下没多久的众人,纷纷又站起身来,向着缓步而来的容晔行了一礼。
脚下的步子却是并不曾停下,容晔只是淡淡地撩了撩衣袖,及至秦扶染的下首,这才站定,随即颔下首去:“晔,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太子殿下。”
秦扶染端坐在席位上,看着下首行着礼的容晔,噙着一抹优雅得体的笑意,随即摆了摆手:“容世子不必多礼。”
“看容世子这气色,果真是要大好了!”凰无爵跟着朗声一笑,剑眉之下一双眸子除了有神,更多的,则是一抹幽深的暗藏锋芒之色。
容晔依旧直直站立,绯色的唇瓣抿出个不深不浅的弧度来,随即低低开口:“借太子殿下吉言。”
华玲珑其实一直都觉得,但凡容晔跟凰无爵同框,这二人之间,似乎都会隐隐流泻着那么一抹看不太懂的氛围。
不诡异也不压抑,近似于不善的气息。
秦扶染盈盈一笑,发髻间的金片流苏跟着耀眼摇晃了一下,随即一撩衣袖:“容世子,且快就座吧。”
“谢皇后娘娘。”容晔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即才缓步到了另一处的席位,端坐了下来。
华玲珑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席位上,眼睛也没有乱飘,就特别认真地盯着面前的案桌。
“开席!-”随着内侍的一道通传,鱼贯而入的宫婢们,便举着托盘手脚轻快利落地走了进来。
今日乃赏荷宴,只是小宴,大多都是一些可口的时蔬,还有瓜果糕点那些。
赏荷宴赏荷宴,重点该是赏荷才对。
眼下,天色虽然有些暗了下来,但是这莲池的边沿,都每隔一段距离置着一颗莹莹的夜明珠,刚好将那莲池里的荷花给笼罩上了一层别样的韵味。
一池的绿盘与红云绵延,拢着一层淡淡莹润的夜明珠光华,不算朦朦胧胧,隐隐绰绰,却是格外让人觉得心旷神怡的一片景色。
华玲珑本来对于那赏荷是没什么兴致的,见着此等景色,倒也难得地多看了几眼。
大概是怕觉着不够兴致,还安排了宫廷乐师,悦耳的丝竹之音,缓缓地流淌而过。
因为这音乐,就座的众人倒是放松了不少,也没有那么拘谨了,临近的佳人公子们还会时不时地说笑几句,倒也是一派言笑晏晏的场景。
正巧有一个宫婢,正将一瓶梅子酒摆在华玲珑面前的案桌上,也不知道是脚崴了一下还是怎么地,却是碰倒了那一瓶酒水。
华玲珑正顾着跟豫宁画说话,虽然反应过来往后避了些,到底动作慢了一拍,那一瓶酒水,还是尽数洒在了华玲珑的衣裙之上。
眼眸微微一眯,那宫婢惊觉自己失手,大概是怕引起皇后娘娘那边的注意,少不了一顿责罚,便一边跟华玲珑低声道歉,一边苦苦央求她不要声张。
华玲珑眼眸一眯,看着面前的宫婢,倒也不急着说话,那宫婢先是道了歉,又央求了几句,见着华玲珑一时间不开口,便又压低了声音开口:“敏央郡主,这挨着的殿里有以供换洗的衣裙,劳您跟奴婢走一趟好将脏了的衣裙换下来。”
华玲珑今日穿的衣裙,是一件颜色比较浅的,不沾水倒是还好,一沾水,就会多多少少有些不方便起来。
豫宁画也注意到了这一情况,眉眼一蹙,见着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边,便凑到华玲珑的耳畔边小声开口问道:“玲珑,要不我陪着你一道去换件衣裙吧?”
那宫婢也是低着头,满脸歉意地看着华玲珑,等着给华玲珑领路过去换衣裙。
从那张宫婢的脸上一扫而过,华玲珑随即浅浅一笑,随即对着豫宁画小声开口:“你就在这里先坐着,我去去便来。”
话音落下,对着还欲说话似是有些不放心的豫宁画摇了摇头,华玲珑这才站起身来,跟着那宫婢从后面走了出去。
这席位本就靠后,再加上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赏荷,基本上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一方的动静。
容晔似乎对赏荷的兴致不高,只是端坐着,指尖执着白玉酒杯,送到嘴角边浅浅啜了一口,纤长的睫羽一抬,落于那已经空了的席位之上,绯色至冶的唇瓣微微一抿,沾了些许酒液的唇色,更显一分妖异。
华念卿跟华念语几人,也都是一边言笑晏晏,一边极有兴致地观赏着那莲池的荷花。
华安玥执着手里的那一枚纨扇,倒是没有离手,不时轻轻地摇上一摇,动作却是极为轻柔温婉。
华玲珑跟着那宫婢出了莲池,因为对这宫里面的地形也不熟悉,虽然来过几次,之前每一次的地方却是都不尽相同,弯弯绕绕,也不曾摸清楚路线。
那宫婢倒是没说谎,及至出了莲池没多久,便果真见着了一处偏殿。
一路领着华玲珑到了那偏殿门口,又吱呀一声推开门,那宫婢这才向里一摊手,温声开口:“郡主您进去换衣裙便是,奴婢就在外间候着等您出来。”
“多谢。”华玲珑淡淡地道了句谢,随即才提着裙摆,从那殿门口走了进去。
看着华玲珑进去的背影,那宫婢随即又轻手轻脚地将殿门给掩了起来,候在殿门口,那一张清秀的面容之上,似乎多了一抹说不出来的不知名意味。
华玲珑走了进去,内里应该是专门备着这种以供换洗衣裙的情况,偌大的一张屏风后面,那一溜的架子上,正挂着许许多多颜色款式各异的衣裙。
华玲珑倒是没想换一整套衣裙,只是想寻一件颜色稍微深些的外衣,套在外面就行。
随手就近挑了一件墨蓝色的外衣,华玲珑随意地往身上一套,随即便向着殿门口走去。
只是,等到华玲珑从殿里面出来的时候,那个原本说守在殿门外等着她的宫婢,却是没见着人影儿。
这么一会子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华玲珑眉眼微微一蹙,总觉得似乎有些怪异,只是一时间也没见着其他的人影,便想着自己先回席位上去。
若是离席太久,怕是一会子豫宁画她们就该担心起来了。
这偏殿,却是挨着一处小池子的,这池子里的水,就是通往之前赏荷宴的那莲池的。
华玲珑刚刚走下了那偏殿的台阶,脚步一顿,似乎听到了另外一道细微的脚步声,还不及华玲珑看清那一边的情景,却是听得一道女子极为惊恐尖细的声音。
这声音,却并不是之前那宫婢的声音,很陌生,乃华玲珑第一次听见。
顺着那声音看去,隔着段距离,再加上夜色又有些朦胧,华玲珑只能依稀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应该也是宫里的婢女。
“啊啊!-”那宫婢一脸尖细着声音叫喊了几句,听起来,倒是平白地让人觉得心里一惊,似乎发生了什么极为恐惧的事情。
华玲珑抬起步子,还没走到那宫婢的身边,却是听得了一阵密密的脚步声。
紧接着,被簇拥着一身华贵而来的,则是皇后秦扶染,太子凰无爵,还有其余的众人,竟然都一道过来了。
那赏荷宴的莲池,离着这偏殿很近,大概也是听得了这一边的动静,便都给吸引了过来。
“何人竟敢在宫中喧哗?!”凰无爵背着手,看上去神色格外冷硬,不及秦扶染发话,却是先冷喝了一声。
那原本尖细着声音叫喊的宫婢,慌慌张张地面色一紧,然后就忙不迭地跪在了地上:“奴婢一时受了惊吓这才叫喊出声,太,太子殿下恕罪!”
华玲珑也到了那一方,看着那跪在地上的宫婢,眉眼一蹙,总觉得有什么思绪一闪而过,却又没有抓住。
剑眉一拢,眉眼间的锐利冷硬之色却是并不曾消减一分,凰无爵看着那地上的宫婢,紧接着又一撩衣袖:“何事如此慌张?!”
这一句话,却都是众人想问的,便都看着地上跪着的宫婢,等着她开口回话,毕竟,这宫里的宫婢,向来都是知道分寸的,断不会轻易做出这般莽撞的事情来。
那宫婢这才抬起头来,清秀的小脸上看起来倒是一派受了惊吓的样子,却是有些轻颤地伸出手来,向着那一处挨着小池子指了过去。
众人顺着那宫婢指的方向看过去,待到看清楚那小池子,不少人的脸上跟着就是一惊。
那一方小池子,缓缓荡漾,只是,清澈的池水水面之上,竟是浮着一具飘飘荡荡的尸体。
华玲珑的眼力极好,多看了一眼那浮在池面上的尸体,隐约认了出来,好像就是之前领着她过来换衣裙的那位宫婢。
怪不得之前走出殿门没有见着人,竟是在这池子里面漂浮着,也不知道是遭了何人的毒手。
凰无爵也见着了那池子里面漂着的尸体,面色一沉,随即对着外面低喝了一声:“来人,还不将人给打捞出来?!”
秦扶染由宫婢簇拥着,依旧是优雅华贵地盈盈站立着,只是原本嘴角含着的得体笑意已经消失不见,朱唇微抿,那后宫之主的威严之意,却是一瞬间便显露了出来。
其余的那些子佳人公子哥们,也都是敛了神色,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也不敢有什么细细碎碎的议论之声。
在皇后娘娘跟太子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有人行凶,这无疑是对皇室威严的一种挑战。
不想惹火上身,还是静待事情平息为好。
人群之内的华念卿跟华念语二人,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一派神色,唯有华安玥更显平静,手里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那一枚精致的纨扇。
豫宁画之前知道华玲珑跟了那宫婢出去换衣裙了,这会子,却是有些担忧地望了站在那边的华玲珑的一眼。
华玲珑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注意豫宁画向她投过来的一眼,只是神色淡然地站立着。
片刻的功夫之后,那原本漂在池子里面的尸体,便已经被人给打捞了起来。
池子的边沿是一圈子鹅卵石铺就的地面,那宫婢的尸体,就这么被放在了地上,看上去,神色有些狰狞,整个人倒是没有浮肿起来,只是那一双死不瞑目瞪大的眼睛里面,似乎还带着不甘之意。
有些胆子小的佳人,还都纷纷将头扭到了一边,不敢盯着那死不瞑目的宫婢看。
秦扶染面色一冷,威严之意更甚一分,登时就一甩衣袖:“放肆,竟然有人敢在宫内行凶?!”
这宫婢,名为淼秀,虽然不起眼,到底是她这手下伺候着的人,就这般遭了毒手,倒不是怜悯那一条性命,只是不容上位者的威严被挑战。
至于适才叫喊出声的宫婢,名唤碧琪,瞧着有些眼生,但秦扶染手下的宫婢众多,自然也不会一一记住,总归也是在这宫里伺候的婢女。
碧琪见着秦扶染生了怒气,紧跟着就一边砰砰地在地上磕着响头,一边颤声开口:“回皇后娘娘,奴,奴婢见着了行凶之人!”
什么?!
这一句话,可以说是很了。
华玲珑抿了抿嘴,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看着那地上不住磕着响头的碧琪,澄澈潋滟不慌不乱的眸子里,几不可察地掠过一抹暗芒来。
鹅黄色遍绣牡丹并缀福团图案的长裙,周身皆是不怒而威之意,秦扶染背着手,步摇凤尾上坠着的金片流苏跟着就是一晃,随即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在,这才蹙着眉尖冷声开口:“是何人胆敢放肆?”
碧琪这才抬起脸来,又伸出一根手指来,却是颤颤巍巍地一转,随即指向了那一边独站一方的华玲珑,面上一派义愤填膺之意:“回皇后娘娘,就是那位敏央郡主,将淼秀给推下水去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么一句,众人的目光,跟着就齐刷刷地落到了直直站立的华玲珑身上。
微翘的睫羽,缓缓地抬了起来,华玲珑看了一眼那正伸手指着她的碧琪,却是一时间并不急着开口。
虽然只是淡淡的一眼,跪在地上的碧琪,却是平白地被那目光给看得心间一颤,大概,是本来就有些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