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好个碧琪
随着碧琪落下的一句话,秦扶染也是跟着美眸一转,威严的目光便尽数落到了华玲珑的身上,随即轻飘飘却又压下了一抹冷意,沉声开口:“敏央郡主,你可曾见过这死了的宫婢?-”
华玲珑这才缓缓上前一步,随即颔下首去,浅浅地应了一声:“回皇后娘娘,小女适才是跟这宫婢一道出来的。”
这倒是实话实说,毕竟她跟这宫婢一道出来换衣裙的事情,怕是多多少少也有那么几个人见着了,若是说谎,只怕平白地更加招人猜忌。
只是,实话实说,依然也会让人生出一抹猜疑来。
眼见着华玲珑颔了颔首应了一声,却是不待秦扶染开口,旁侧的凰无爵,却是倏地一甩衣袖,随即冷声开口:“大胆华玲珑,你可知罪?!”
知罪?
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还知道调香,这罪么,她真的不知。
巴掌大的小脸上倒是沉静似水,华玲珑紧跟着,却是温温凉凉地笑了一声:“太子殿下果真爱说笑,玲珑承认的是见过这宫婢,却是没有承认这推人下水行凶一事。”
该承认的就承认,这不该承认的,又不是什么香饽饽,哪里能够埋着头陷进去。
满是锐利之色的眉眼一滞,凰无爵大概也是没想到华玲珑在此情此景下居然还能如此淡定,薄唇一抿,声线依旧冷硬:“都有人指证之词,岂能容得你否认这行凶一事?”
“就算玲珑有那个胆行凶,这婢女与玲珑无冤无仇,犯得着有那个心来行凶么?”华玲珑眉眼一挑,明明是在为自己认真辩解,听起来,莫名地就还带上了一种贱痞之意。
嗯,大概是错觉。
总之,这意思,就是她华玲珑就算有那个胆,也没那个心。
的确,这可是在皇宫,华玲珑虽然挂了个郡主的名号,也不至于冒着被治重罪的风险,无缘无故有那个心思跟一介宫婢过不去。
众人听得华玲珑的话,原本是有些猜疑的,这一下子,心间又开始有些拿不准地打起了鼓来。
碧琪见着华玲珑轻飘飘地就否认了行凶,眼圈一红,紧跟着就开始落下了颗颗晶莹的泪珠子来,指着华玲珑一脸的义愤填膺:“郡主好狠的心,淼秀不过失手洒了些酒水郡主的衣裙上,起了争执不算,竟还心生歹意!”
这碧琪,看来也是十八线的脸蛋,二线的演技啊。
众人眼睛一瞟,见着华玲珑的身上还披着一件外衣,那露出的半截衣摆处,的确还有梅子酒明显的玫红酒渍,登时看着华玲珑的目光里,那猜疑之色,就又加重了几分。
看不出来,这华府的小姐,倒是个如此心思歹毒之人。
“华玲珑,本宫面前,容不得你半分放肆!”这一次发话的,却是眉眼染上一抹愠怒之色的秦扶染。
眼见着皇后娘娘都发了怒,其余的人群,大多都是一瞬间噤若寒蝉,看着华玲珑的目光,都只是抱着一种看戏的态度。
华白琛心下发急,脚步一动便准备走上前来先为华玲珑求情,只是刚刚迈出去一步,也不知道是何人作祟,面前竟是生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阻得他一时间不得上前分毫。
凰顾言就站在秦扶染的旁侧,多情潋滟的桃花眼里似乎多了一抹暗沉,听得秦扶染发怒,还来不及开口为华玲珑求情,却是先听得了一道清淡的低咳之声。
是容晔。
纤白如玉的指尖掩于嘴角,容晔直直站立,恰似一株那锦衣上蔓延而上的白竹葵,沾染了一抹酒红的诡美色泽,只是那咳声听起来不似之前那般虚软无力,而是很自然又很好听的一道咳声。
真是好笑,这几人,不分青红皂白,衙门还讲究个三堂会审呢,眼下,却是只听信那碧琪的片面之词。
华玲珑抬眸,却是分毫不差地先对上了那一双浓如乌木的墨眸,额间印着的那一枚七色莲纹,配上那眉眼间的张扬炽烈之意,果真是恰到好处。
下一瞬,华玲珑却是嘴角浅浅一勾,对着容晔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想,她的意思,容晔一定会懂。
就像,她也懂容晔的意思那般。
她的事情,她自己解决便好,不需要他来帮着出手。
那掩于嘴角的纤白大手,风轻云淡地就又放了下去。
众人还以为容晔是有什么话要说,都已经等着听了,却又见着他只是低低咳了一声,然后便负手而立,一张妖美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的波澜来。
凰无爵紧跟着抬起手来,似乎是想让候着的人讲华玲珑给押起来,只是,还没来得及下命令,却是见着华玲珑先轻飘飘地举起手来:“且慢。”
凰无爵衣袖一挥,又将手背了下来,剑眉微微一拢,压抑了一抹怒气:“怎么,你还有何话好说?”
华玲珑手腕一转,跟着就撩了撩额前散落的一缕碎发,随即才垂下手来,对上凰无爵的那一双鹰眸,淡淡开口:“让人认罪,也该给玲珑一个辩解的机会,不然传出去,不明事理的人怕是会误解太子殿下的性情。”
至于这误解的程度,那就不好说了,毕竟,人心难测呐。
剑眉跟着又拢了一分,凰无爵薄唇一抿,迎着华玲珑的那一双澄澈清淡的水眸,数个呼吸的功夫间,下颔跟着重重一点:“也罢,本殿便给你一个辩解的机会!”
得了凰无爵的话,华玲珑这才视线一转,轻飘飘地便落到了那地上的碧琪宫婢身上。
小白靴一抬,华玲珑向前走了几步,随即便到了碧琪的身前,随即弯下腰去,菱花小嘴难得地还抿出一个深深的弧度来。
当然,只有面前的碧琪,才能清清楚楚地看清,那剔透水眸里面,含着的一丝戾气。
看着身前的那一张清秀面容,华玲珑紧接着沉声开口:“你既然说是本郡主行凶,那本郡主便有几个问题想问问,若是能解了惑,便是认罪也无妨。”
哗--
认罪么?要知道,这一旦认了罪,就算挂着那一个圣上亲封的郡主名号,也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碧琪神色一怔,随即便重重地点了点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然也不会拒绝。
更何况,这是一个让华玲珑认罪的机会。
华玲珑这才直起身子来,眸光在小池子那一边转了转,随即又一偏头,看向那一处候着的宫廷护卫,温声开口:“不知之前,是哪几位将这尸体给打捞上来的?”
听得华玲珑的问话,众人虽是不解,那两个刚才讲淼秀给打捞上来的护卫,也还是老老实实地站了出来,都是身手不错的人,只是沾湿了些许衣摆。
见着那两个护卫站出来,华玲珑却是冷不丁地又话题一转:“劳烦两位将鞋底抬起来看看。”
那两位护卫面面相觑,一时间压根儿摸不清华玲珑是何意图,只是看着太子殿下冷着脸对着他们点了点头,便都依言抬起了自己的一只脚来。
两个人的鞋底,沾的水还没有完全干透,倒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华玲珑小嘴一勾,随即提着裙摆,却是将自己的小白靴鞋底也给抬了起来。
“华玲珑,你到底在胡闹些什么?!”见着华玲珑神神叨叨的举动,凰无爵以为她不过是在故意拖延时间,眉眼跟着就拢到了一起,对着她满脸不耐地冷喝了一句。
华玲珑倒也没恼,只是对着自己的鞋底特别随意地努了努嘴:“若玲珑适才真的在那池子边行凶,这鞋底,如何会不曾沾上那青苔?”
众人一惊,这才反应过来重点,先是在那池子周围细细地看了几眼,然后又定睛看了看护卫的鞋底和华玲珑的鞋底。
那小池子,靠近背阴处,又是比较潮湿的地方,之前都是都不曾注意,那池子周边的一圈儿,竟是长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青苔。
那两个护卫,因为之前去那池子边将尸体给打捞起来,踩了那一块青苔,鞋底便沾了些许的青苔。
反观华玲珑的鞋底,很干净,没有沾上一丝一毫的青苔。
原来这么神神叨叨的举动,重点是在这里。
众人咂了咂舌,见着华玲珑那还有些贱痞的小白靴抖了抖,这才轻飘飘地收了回去,不由地就是嘴角一抽。
看来,这华玲珑,该是没有去过那小池子附近才对,那么,这地上的宫婢,莫不是在说谎想要诬陷嫁祸罪责?
猜疑的目光,一下子,便落到了地上跪着的碧琪身上。
碧琪眼底一闪,倒也不至于慌了分寸,随即指着华玲珑的小白靴一副据理力争的神色:“郡主所言,如何能保证没有先前便已经换了鞋子?”
哟西--
这碧琪,除了演技,反应力倒也还算可以。
可惜了,不该冲着她华玲珑泼污水。
“好吧,那就先假装玲珑在参加赏荷宴之前便已经做了行凶的打算,多带了一双鞋好了。”华玲珑耸了耸肩,面上一派特别好说话之色。
原本抽了抽嘴角的众人,听得华玲珑如此诡异的一句,还好憋住了,只是又抽了抽。
真会说话,假装这样好了。
华玲珑倒也极为淡然,随即缓步到了那地上躺着的尸体旁侧,竟然也看不出来似寻常女子那般的害怕之色,只是紧跟着低声开口:“适才听说,是本郡主先将这宫婢推下水去,这才以致溺水而死是吧?”
这不废话么。
虽然觉得华玲珑的这一句话有些弱智突兀,只是此情此景下,单就华玲珑的这一派淡定气度,便不能让人敢生出一分嘲笑鄙夷之意来。
原本揪着一颗心的豫宁画,那美眸里面的担忧之色,也已经褪了下去。
华白琛同样如此,本来之前额间都已经急出了丝丝细汗,这会子,倒是格外平静了下来,只是看着那一处站着的华玲珑,那相似的眉眼之上,却是不由地掠过一抹惭愧之意。
也是,她是华玲珑。
寻常女子遇到了这般场合,如何还会如此头脑清晰,有条有理,只怕早该吓得腿软任人拿捏才是。
这一点,无关乎其他,也该让人生出一抹敬佩之意来。
“没错,就是这样!”碧琪猛地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华玲珑为何多此一举反问一句,但这说辞,本就是她之前指认华玲珑的。
“呵。”--
华玲珑眉眼一弯,只是那笑意倒是很淡,淡到几乎让人捉摸不到,却是够仔细的人,应该能够注意到那眉间一闪而过的戾气。
所以,出来混的,除了演技,脑子也须跟得上才行。
“真是无知,看来本郡主该给你长长知识才对。”华玲珑眯了眯眼,看着那神色跟着就是一变的碧琪,朱唇间溢出极为嚣张鄙夷的一句话来。
老实说,这一句话,其实不该只包括地上的碧琪,反正,就是说与但凡参与了这件事情的人听的。
一句话落下,华玲珑微微一顿,却是极快地从其余在场人的面容上一扫而过,眼底跟着掠过一抹不知名的深邃光泽来。
视线一敛又收了回来,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华玲珑随即才接着开口:“这宫婢,在落水之前,便已经断了气息。”
听得华玲珑如此凭空的一句,凰无爵背着手,眉眼间的冷郁似乎已经减了一分,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沉声开口问道:“这一点,如何得知?”
“即便是盛夏,这人若是被溺死,那也得五个时辰才能够浮起来,赏荷宴开始都还不到一个时辰,”华玲珑随即睫羽一垂,又看向地上的碧琪,却是一脸求知不耻下问之色地接着开口,“敢问这位碧琪,可有什么法子让人一溺死便浮起来?”
这一点,就算她华玲珑机智,也是真的做不到。
一般人若是溺死,盛夏之下也该过五个时辰才能浮起来。
可是,尸体不一样。
若是将尸体扔进水中,一般的情况下,因为人死后全身的肌肉都处于一种极为放松平静的状态,自然一下子便可以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