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阳光下的罪恶
正午时分，河船停靠在皮兰港。船员们降下船帆，拉起缆绳，招呼着乘客拿好行李准备下船。岸上的码头工人也跃跃欲试，等待乘客都下船之后，他们才上船搬运货物。
安德森一下船就发现海港才特有的灯塔。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海边，也是第一次见这么高的塔，有种想爬上去登高望远的冲动……走进城镇中，发现建筑风格与内陆帝都的维恩城完全不同，房屋全都依山而建，清一色的白墙红瓦。没有平坦宽阔的马路，全是起伏弯曲的小道。
“看到海边的那些别墅了吗？”罗曼指着说：“那是贵族和富商的海景房，而港口停这的那些小帆船都是他们的。”
“小帆船干什么用啊，出海钓鱼吗？”安德森很好奇。
“傻孩子～贵族和富商们才不会吃海鱼呢，因为他们觉得脏。他们只吃池塘里人工养殖的河鱼……那些小帆船只是用来炫耀自己地位和财富的，因为在海港停靠需要许可证和停船费。”
安德森又仔细观察了那些高耸的海滨别墅，判断都是石头垒砌的小城堡，因为只有石砌的才能盖得很高。只是外层刷了白漆，会让人误以为和依山而建的那些砖土房一样。而且安德森还发现，这些海景房的门窗都是高高的，或许发生海啸也奈何不了这些坚固的小城堡吧？
不一会儿，二人就来到这座海港小镇的中心广场。
“待会服务员出来我们一起来点菜，”罗曼二人在广场一角的餐馆前的小帐篷下就坐。
“这些人可真悠闲啊！”安德森环视着广场上的人群。有个老头坐在长椅上扔面包片喂鸽子，还有几个大妈一边聊天一边遛狗玩。最扎心的是一对情侣爬在两树之间的吊床上，吊床像荡秋千一样来回晃动着，大秀恩爱无所顾忌……看得安德森分外眼红。
“听说帝都维恩城近年推出新政策，开放各个行业的管制，尤其是用人标准的限制，这导致全国大批外乡人涌入。这里也有不少人去帝都闯荡了吧？帝都人多拥挤了，犯罪率什么的都会变坏，有钱但没有像贵族那样有特权保护的有钱人，便会就近搬到这里享受人生啊！”
“二位来点什么？”服务员出现！
“披萨！”
“炒面！”
“好得，稍等。”
服务员还没转身走开，罗曼就侧身递给他一枚银币。
“谢谢您！”服务员很兴奋。“待会为您献上免费的果汁和葡萄酒。”
“嗯……小费和花钱买有什么区别吗？”安德森看着服务员远去的背影。
“大概就是这钱……进老板口袋和进服务员口袋的区别吧。”
“哈哈哈哈～”
……
“待会我们乘海船去萨维道尔，大概要在海上漂两天，估计后天上午到达。先去买物质食粮和精神食粮吧。”罗曼二人吃完饭开始在中心广场周围的店铺转悠。罗曼走进一家书店，幽暗的小店不比公共厕所大多少，甚至都不需要来回走动，原地旋转就能把书店的情况看完。罗曼的目光转向门口时发现，安德森一直站在门外没进来。
“怎么了？”罗曼吓了一跳。
“我……我没读过私塾，认识字不多。”安德森十分尴尬。
“来来～小伙子，这有连环画，买几本看看吧！”还没等罗曼开口，老板娘先开口把安德森招呼进来，安德森摇晃着走了两步，俯下身子翻看着那些泛黄的连环画。
罗曼的扫了一圈，发觉都是老掉牙的书，除了考公务员的辅导书，其余的基本上他都看过……不过仔细找还是有收获的，在角落里挑了一本以前没见过的《祸尔摩斯探案集》。
……
午后的太阳光线很足，小镇上已经看不到多少人，大概都回去午睡去了。罗曼二人采购完食物后，在码头找到了傍晚才出海去萨维道尔的海船，买好船票提前登船去船舱休息。
“罗曼叔，接下来要出海了吧？那个，为什么商船都是白天来，晚上走？”
“安德森，你知道潮汐吗？清晨的时候落潮，傍晚的时候涨潮。中午的时候，海岸的水位最低，此时海水最平静，适合船只靠岸装货卸货。而到傍晚时，大多数商人旅客会离开海港，上船并在船舱里休息，这样白天赶路与晚上休息两不误，比住在海港的旅馆里要省钱省时间。”
“原来如此。”安德森又学到了新的知识。
海船的船舱不同于河船的船舱，是有隔间的，当然海船更大，票价也贵。隔间都是厕所大小，两个长椅可当床用，中间一个靠窗的小桌，上方是圆形的观察窗，可以打开看到船外的风景。二人把行李往地上一放，门一锁就倒头休息了，对于长途旅行者来说，再也没有什么能比躺下更重要了。
……
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罗曼连梦都没做就醒了，醒来时发现窗外还是太阳高照。安德森正坐在窗边翻看着连环画。
“好看吗？什么内容。”
“刚看了开头，讲小女生上学的事。画风很奇怪，人物忽大忽小。”安德森把书举给罗曼看，上面写着《海权美丽舰》字样。“罗曼叔买的什么书啊？”
罗曼在行李中找出一本精神食粮《祸尔摩斯探案集》。
“侦探小说吗？”安德森问道。
“嗯～”罗曼翻了一下目录，忽然想到了什么。
“安德森……有件事，我想让你知道。你爸那事，我觉得挺蹊跷的。”
“什么事？我爸又有什么黑历史吗？”安德森突然兴奋。
“还是你爸小时候发生的案子……你爸对我说：他和他的同伴在女厕所里发现一件女尸。”罗曼摸着书皮发呆。“这不是很奇怪吗？两小伙子跑女厕所里干嘛？”
“嘿嘿～”安德森笑而不答，等待罗曼的进一步分析。
“抛开这些不谈，捕快的行为也很可疑。只要在村里走访一下，就知道厕所里的女尸，也就是死者在生前和谁有来往，然后就可以树藤摸瓜找到真凶。但是，他们案发第二天就锁定你爸也是嫌疑人。”
“不会真是我爸杀人了吧？”安德森放下手中的连环画。
“如果真是你爸，那他的同伴早就该和他一样跑了。最好的做法就是装做什么也没看见，去报案就是等于自投罗网啊～”罗曼把书放下，“侦探小说里的破案靠的是证据，没有证据就无法得出结论。然而四十多年过去，在去找当时证人和证据无疑是天方夜谭。真相或许随着你爸的死永远的消失了。”
“那该怎么办？我爸可没留下什么回忆录之类的。”安德森有些失望。
“但是！犯罪心理学却可能从另一个角度出发，通过研究杀人动机，从而打开真相的大门。”罗曼突然兴奋。“回到案件中，从你爸的同伴去报案这种行为上推理：这事应该和他们没关系，你爸的同伴可能是个脑残，而真凶却得以逍遥法外。”
“那捕快为何连我爸也要一起抓？是不是为了找个替死鬼，快速结案？”
“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前面提到，如果厕所里的女尸，也就是死者生前和真凶有来往的话，在村里调查一下便知。假设捕快真的能用一天的时间，去村里走访调查取证，却依然认定：你爸和你爸的同伴有重大杀人嫌疑，那么就有两种可能：第一，凶手是个外乡人。大家对着这个人，以及这个人和死者之间的关系不清楚，不能提供有效线索。外乡人作案后就离开村子，从此石沉大海无消息，所以捕快决定找人来做替死鬼。”
“原来如此。”
“不过这种可能性过于牵强，毕竟人命关天，上级怎么可能不知道下属有可能找个背锅的就匆匆结案呢？”罗曼拍了拍书，“哎？我来你村的时候，你怎么知道我在你爸妈的坟墓前啊？”
“哦～我当时在村里的小卖部，村头的老大爷跑过来给我说：有个骑着马的外乡人去了你家。然后我就回家一看，马在人不在，想到有可能去了山上所以我就过来了。”
“嗯～这说明即使有外乡人进入，村民们看到后也会互相转告。所以，凶手是个外乡人的可能性不大。”罗曼又拍了拍书。“那么就有第二种可能：凶手背景不一般，比如是个贵族高官什么的。可能巡捕房一早便知道了，但是又得罪不起，只好找人背锅。”
“原来如此。”
“我想大胆假设一下：你爸和你爸的同伴当时就在现场，甚至凶手和你爸他们都认识。这也就解释了你爸他们为何会知道女厕所的事，同时也解释了捕快为何还要抓你爸……杀人灭口，保护真凶。”
“那……那三人为何不跑，非要去报案呢？”安德森有些惊恐。
“我还可以更加大胆的假设：你爸的伙伴和凶手玩了一招绝的：他们去报案，想让你爸背黑锅，所以吩咐你爸留在原地，然后等着捕快们来后人赃俱获……没想到你爸留了个心眼，先跑了！巡捕房的人在女厕所扑了个空，回头查明真相后又不敢得罪真凶，于是把你爸的伙伴屈打成招……同时，你爸也被同伴供出来了，干脆搂草打兔子把你爸也一起捉拿归案算了。”
“……”安德森有些不敢相信这些推理，“为何你会这样想呢？”
“因为我觉得你爸在说谎！你爸有没有杀人我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我和你爸在一起的日子里，我能察觉他一直难以掩盖自己内心的恐惧与不安……这种感觉伴随了他一生，他差点做了真凶的替死鬼，还被同伴出卖。”
“那……那我爸为何要对你说谎呢？”安德森有些疑惑。
“因为他知道真相，死亡与恐怖就会一直在他身边。有家不能回，说出真相也无济于事……不如给别人，也给自己编制一个美丽的谎言，受到大家的同情和保护，自己也心安理得不再有牵挂，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