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柳公子是同行?
等了将近一柱香的时间,就见远处摇摇晃晃一顶翠绿色的小轿被缓缓抬着前行,轿子后面跟了个俏丽的婢女,每个特点不同,或娇小可爱或艳丽妩媚,也无怪这大街上的老少爷们都留着哈喇子驻足观望了。
我用我的桃树根想都知道这位便是扶柳公子,看他没脑子的顶着绿轿子,想来也不是什么高明的人。
随着轿子接近,我渐觉气息有些不对,抬眼望去,见那几位美貌的婢女似是压住惊恐的情绪,警惕的跟着轿子。槐伯也应是感到气氛怪异,我看他已经做好戒备等着这位扶柳公子了。
一时间,程府门口真可谓“百花齐放”。流哈喇子的老少爷们,拧老少爷们的各家妇人,戒备的我和槐伯,缓步前进的扶柳公子一行人,还有完全沉浸在喜悦之中的程家众小厮。
“哈哈哈哈哈哈哈…”随着一阵略显阴柔的笑声从轿中传来,扶柳公子掀帘下轿。一身绿衣到是和轿子相配,好在他还有点脑子没戴绿帽,只以镶玉的浅色发带梳着个髻。身高倒是足以“傲视群雄”,只不过身板比习武的女子也壮不到哪里去,他手持一把玉扇,整个人都文质彬彬但踹一脚就呜呼哀哉的样子。
最令我惊掉下巴的是,这扶柳公子他就不是个人!他明明就是一棵行走的柳树精!所以,要归类的话,我们也算是同类—树成精者。
我跟槐伯一对眼神,不等这柳树精来个帅气的亮相,就左右夹击把他拉住,槐伯用咒锁了他的嘴让他不能乱叫,我则捆了他的手防止他掐诀。但好在我们精于掩饰,外人看来就像我们多年未见,此时正相拥而泣一般。
“好个柳树精,你竟敢来人间招摇撞骗,坏了凡人的气运!”槐伯先发制人在扶柳公子耳边喝问。
扶柳公子面露无辜,努力摇头,“冤枉啊!真的冤枉!我…我是他们请来救人的。”因不能大叫,他只好小声喊冤。
这时扶柳公子的几个美婢似要上前救主,我转身道:“我大伯与你家公子是旧识,几位姐姐莫要惊慌,待叙完旧再跟几位姐姐详说。”
美婢听此解释虽仍紧锁眉头,却也不再上前,只保持着警戒待随时出手。程家家丁听了也放松下来,只眼神透着不耐烦,嫌我们碍事。
“两位仙家,这害凡人的报应我是知道的,你们看我弱不禁风哪受得住那八十一道天雷之罚?”扶柳公子说的格外诚恳,就差对天发誓若是假话立马遭雷劈。
“你一个柳树精,哪里就有本事给人治病了?”我反问他。
扶柳公子听了之后,立马从头到脚乃至骨头缝都透着骄傲,然后整了整衣襟说:“二位仙家可知南岭柳家医?”
我跟槐伯点点头。
在我们精怪界,没有不知南岭柳家医的,犹如凡人都知华佗一般。柳家医术世代相传,传到如今已经三百零八代。柳家每代待传族长自能化人形后都会拜在天医门下,待成仙后出师,再回柳氏族中收徒传学。这样一来柳家上下不论何人,医术都比旁的医者要高明不少,不论精怪还是仙家都请其看病问诊,而南岭柳家医的名声也就这样传开了。
说话间扶柳公子亮出了柳氏一族的医牌,槐伯率先松开了手,我也撤了咒。
“柳小兄弟,误会误会!”槐伯和蔼地微笑作揖,“我们是从乡野荒僻之地来的,冒犯了礼数,多有得罪。”
我随着槐伯这番话,又送了扶柳公子一记尴尬又不失歉意的微笑,顺带从头上摸下颗桃子奉上,道“扶柳公子您大人大量,阿桃有眼无珠,吃个桃子算我赔罪。”
扶柳公子接过桃子,从怀中掏了块帕子擦擦便吃了起来。显然我的桃让他很满意,下吃个精光,也忘了计较刚才的不快。
“阿桃小妹妹,你这桃子结的好啊!”扶柳公子两眼放光,似是意犹未尽而后又问道:“对了,你们来这儿干嘛?”
我刚想说明来意,却被程府管家抢了话,“扶柳公子,打扰!小的是程府管家程拳,我们老爷已恭候您多时。若您与故友还要叙旧,不如…一同入府?”
天助我也,能入程府查探正合我与槐伯的心意。
“他们”二字刚从扶柳公子口中说出,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抓住他的衣袖往后一拉,对着程管家喊道:“可以可以可以!”。
程拳伸手做请,为防扶柳公子反对,我又从头顶摸出颗桃子塞进他嘴里。果然村里村外的吃货都是一副样子,扶柳公子一路边吃边走,根本顾不上旁的。
待到得程府正厅,便见程家老爷正焦急地来回踱步,应是早已在此等候了。他见我们一行人终于赶到,顾不上许多,三步并两步疾行至扶柳公子面前。
“公子可算来了!”程老爷根本来不及客套就紧握扶柳公子双手,“我儿…我儿,有救了!”说着他竟哽咽起来。
扶柳公子很吃这套,脸上堆满了包在我身上的神情,竟反手握住程老爷,应该是刚想开口表表忠心就又被抢了话。
“公子,老朽就不与您多费口舌虚礼了,咱们看病要紧。”程老爷说话间拖着扶柳公子就往外走,练武之人力气颇大,扶柳也挣扎不得只得回头冲手下婢女使眼色。
未待那群美婢反应过来,我就抢先一步拎起药箱子跟在他身后,槐伯紧随其后。
“柳叔,让姐姐们歇会,我来就好!”为显得熟络我改口叫他叔。
望着扶柳公子“绝望”的双眼,我内心也有些许过意不去。此时此刻我多想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我阿桃不会让他失望的,毕竟我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赤脚大夫。
这点并不是我自夸,我于修炼上虽马马虎虎,但在学医上却好的出奇,可能这就是上天为我打开的另一扇窗。不论仙家还是凡人的医书典籍,我均能过目不忘,即便是那些生僻晦涩的医理我也能无师自通。槐伯成仙后经常去天医门下弟子处帮我借些医书看,偶尔还带我去找他们串门子玩,即便不曾拜在谁门下,但我阿桃也是医名在外的。
程老爷急于给儿子看病,一路上不待扶柳公子询问自顾自的说上了病情。
自程大公子回乡疗养后,大大小小的名医也见了不少,以至于现在都变成拿排号来看病。可不论是金针银针刺穴还是针刀治疗,乃至各种温和或猛烈的汤药,都不见效。程大公子仍旧每日胸闷气短,脸色苍白。
而众多大夫诊脉均是平滑有力且朝气蓬勃,根本不是一位胸闷憋气病人的脉象。无奈之下程老爷连路边算命先生都请来了,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后来不知从哪位神算子那里打听到扶柳公子的名号,据说能治各种邪症,便费尽千辛万苦请扶柳公子到府一试。
待程老爷跟扶柳公子交代完前因后果,我们一行人已来到了程大公子所住的英武苑。院内独辟一片竹林,曲径通幽的小道直奔主屋,院东单有一洼小池塘,养了些鱼儿,院西则种了许多奇花异草,世间罕有,看的我们三位非人类都啧啧称奇。
进得主屋是间待客的厅堂,从摆设来看程大公子并非风雅之士,简单的雕花桌椅,配上些普通字画,字画并不名贵但都是歌颂武将保家卫国的,可见其志在沙场。这摆设上的品味跟院内花草池塘的规划,到真是泰若两人。
我们进来时,程大公子并不在内,只有几位婢女和近前的管事在。与程府其他处的婢女不同,大公子这里的婢女衣着颜色更鲜明,眼前这几位就分为红黄蓝三个主色,每一色系的婢女衣服上都绣了牡丹、莲花、荷花等各色花朵。
不多时从后堂进来一位金色衣服绣了桃花纹路的婢女。
“金桃见过老爷和各位先生。”金衣婢女规矩地俯身拜下,“公子刚在泡冰浴,现正更衣,命奴婢备下花茶。”
待她说完,屋内各丫鬟依次出门取茶,不一会儿便鱼贯而入,手捧香茗花香四溢。
“让各位见笑。”程老爷拱手说道,“小儿自生病以来每日唯有泡冰浴才能缓解一二。”
说罢依次让扶柳公子、槐伯与我入座,并示意我们饮茶。
“我儿并无甚么爱好,只习武跟摆弄花草两样,这花茶也是他在院中栽种所得,外面很难买到。”说到此处程老爷捻着胡须,颇有几分得意。
“那这花茶程公子可是每日都喝?”自进程府后,扶柳公子终于有机会完整的说句话了。
“正是,不过喝的却跟这几杯有所不同。自他骇了这怪病,为防有相生相克的,如今便只喝一种自种的名唤‘莲漾’的茶。”程老爷答道。
“那可否让在下看看这'莲漾'?”扶柳问道。
“自然是可以的。”程老爷应着,招手唤了金桃,“金桃你取些大少爷的茶与扶柳公子看。”
金桃应声下去取茶,还未待她回来,程大公子却先到了。他依旧一身白衣,只衣上的暗纹有些许差别,发梢尚有些湿气,面色比刚才在街上还白了几分,嘴唇也是紫的,周身透着寒气。想来是刚从冰块盆里出来,便急急赶来前厅。
“让各位贵人跟爹爹久等了,长天在此赔罪。”说着程大少爷便行了个礼。
比起程长天的彬彬有礼,程老爷则更显心急。自儿子进来后他便坐不住了,待程大公子赔完罪,就急不可耐地拉着他的手让扶柳公子号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