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桂花寄相思
我同龙九在那棵桂花树附近找了又找,终于看见歪在草丛里的程长天和武穆娘,他二人紧紧拉着手,睡得香甜。
龙九看见程长天的样子,玩味地笑了下。我忽然意识到,村里二牛哥曾经就是这么拉着王二丫在树下看星星看月亮,便也跟着龙九一道笑了笑。
毕竟当下找药是头等大事,我虽不想打扰他们俩谈情说爱,但想来也还是程大少爷的命要紧。
我使劲摇了摇他二人,却不见他们有醒来的迹象。想用法术,但又碍于龙九这个凡人在,一时间没了法子。
龙九见我叫不醒他们,思忖了会儿。忽然从怀里掏出根银针,照着程长天人中就扎了下去。
顿时血就喷了出来,溅了程长天一脸。他吃痛闷哼了一声,皱眉幽幽醒来。嘴里迷迷糊糊地喊着:“梦魇你别走!”
等他完全醒来之后,武穆娘也渐渐转醒。睁眼望见程长天之后,她竟红了脸。她想起身,动了一下,却忽地吃痛一般捂了下心口。
“可是哪里不舒服?”程长天急切地问道。
“心口,刚刚那剑扎在心口的地方有些疼。”武穆娘略显吃力地说。
程长天一时急了,手无顿挫地对我说:“阿桃,劳烦你尽快给穆娘看看,她怎么样了?”
我附身为武穆娘诊脉,又轻轻查探了她说疼的地方,但并没有什么收获。
无奈,我只得冲他们摇了摇头。
忽地,只听一阵浅浅的笑声从我们头顶传来。
我们四人仰头张望,在附近树枝上竟坐着个人,黑衣黑衫看不清容貌。
“梦魇?”程长天问。
那黑衣人“嗯”了声,从树上跳了下来,他缓步走向我们,但容貌却依旧模糊不清,仿佛我们都在梦中一般。
“穆娘这是怎么了?”程长天问他。
黑衣人带着几分笑意说:“你不比我跟清楚吗?她替你受了一剑。”
程长天急了,嚷道:“可那是在梦中!”
黑人又说:“你以为现在不是吗?哈哈哈哈哈……”
我听他这样说,便掐了掐自己的脸,果然没有疼痛之感。我略感挫败,好歹我也是个精怪,怎就着了这梦魇怪的道儿。
这时,武穆娘却开了口,“你这般耍我们,到底想干什么?”
梦魇在我们四个人周围来回踱步,并未回答武穆娘的问话,而是自言自语说道:“我一个人待在这招摇山,又为了什么?”
龙九见谈话似乎陷入僵局,便说:“梦魇,我们是去找药的,并无意打扰你。尊下可以放我们回去了吗?”
“他们二人是第一对儿能从我梦境中逃脱的,”梦魇自顾自地说“舍命二字,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程长天打断他,问道:“穆娘可就是当初的秋水儿?”
梦魇嗤笑一声,“说你傻你还流鼻涕。我给你的提示都这么明显了,你还能猜错了!”
说着,梦魇走到程长天身边,伸手戳了戳他脑袋,“当初的上官秋水,如今还叫秋水,就在你家!”
他说的气急败坏,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可……可为何穆娘却心口疼呢?”程长天问。
梦魇掩嘴而笑,“上辈子秋水欠你一命,这辈子她想还你,却仍旧欠了你一命。也罢,因果轮回,注定你二人无缘,我一个小小掌控梦境的又能如何。但武穆娘能冲破我梦境不被魇住,也是她发自内心的情,但不按常理出牌也被反噬,自然要疼一疼了。不过小子,刀疤留在你心口,她不过就是疼两天,你可要记着你欠人家一条命呢!”
说吧,梦魇就要拂袖而去,我心想招摇山既是他的家,不如问问他丽姬河的事,便伸手想要拉他一把。
谁知,手刚触到他的袖子,他就急匆匆的抽回手来。
“哎呀,怎么竟是你!”梦魇没头没脑说了一句,弄的我一头雾水。
他接着说:“你那些往事我可不敢搀和,快离我远些。”
我更是摸不着头脑,这百年来,我都老老实实待在村里好好修炼当个称职的桃树精,在过往这些年,唯一的丰功伟绩便是在雨水不好的年份,努力长出好吃又好看的桃子。哪里就像他说的那般!
“你……认错人了吧?”我说。
“哼,”梦魇说,“我可是梦魇,摸一摸你便知你前生今世。你的缘分啊还未到,到了自然知晓我并没有骗你!”
说着他挥袖而去,我们四人也从梦境中醒来。
原来,我们一直都在这桂花树下坐着。我与龙九看到他香囊里鼓鼓的迷榖树花,便知这一切都是真的。
程长天拉开衣衫,果然见到心口一个疤痕。
他抬头望向武穆娘,武穆娘年纪尚小,知道他心意却不好意思起来,双颊绯红低下了头。
程长天一把拽过她,搂在怀里,闭上了眼。他神情中有欣慰,有惊喜,亦有感动。
我看到他们头顶上那棵桂花树,微风一吹,肆意飘洒下些花朵。他们就这样埋没在花雨里,良久良久。
果然是。
哎……等等,现在不是应该要去找丽姬河吗?不应该谈情说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