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命运的风暴
黑色的汽车驶到政府大楼前停下,亚尔曼和罗淑亚从车上下来,朝大楼内走去。
罗淑亚走到半途,抬头看向大楼后高耸的古堡。
“怎么了?”亚尔曼回身问道。
罗淑亚笑了笑:“我突然想起了皇帝的行宫。”
“皇帝的行宫要更加优雅内敛。”
“是啊,”罗淑亚朝亚尔曼走去,“可惜离白峰太近了。”两人一起走进大楼内。
大楼的地下室,一间昏暗的水泥墙屋内,放着一台巨大的电磁电报机。高至天花板的铁框架上放满了金属部件,铜质导线在部件间穿梭,铁架旁是一个等人高的柜子,柜子的上半截挂着一个刻满字母的圆筒,一个指针正在这些字母间来回穿行。
埋头工作的电报员被敲门声打扰,他转头向身后看去,两位黑大衣正站在他的身后,他立马起身致敬。
亚尔曼挥了下手,说:“首都的电报在那?”
电报员愣一下,马上跑到一旁的木桌上,将一张纸条递给亚尔曼。
“这是首都来的电报,但上面全是乱码。”电报员紧张地说道。
“没事。”亚尔曼接过纸条便离开。
就在即将走出房门时,亚尔曼停步,看向屋内一角的机器,问道:“这是有线广播台吗?”
电报员马上回答道:“是的,这是紧急时刻用的全城广播。”
“整个乌铁城都能听到?”亚尔曼再次问道。
“是的。”
亚尔曼看着机器:“还能使用吗?”
“可以,上周刚保养检修过。”
亚尔曼点了点头,便离开。
政府大楼顶部的房间内,长条形的电灯正在桌角发着黄光。亚尔曼打开一个黑皮公文包,从中抽出一份表格,上面记着各个密码所对应的文字。亚尔曼抬头看了一眼房门,罗淑亚正站在门口,确保没有人会进来。
亚尔曼将纸条放在表格前,拿出大衣内侧的钢笔,然后对应着表格将纸条上的乱码转换成文字。
桌角的台灯不断发出轻微的电频声,一只飞蛾正在灯罩外旋转飞舞,并不断用身躯撞向玻璃,发出砰砰的声响。钢笔伴随着灯光下飞虫们的乱影,快速地在纸上划下黑墨。
数分钟过去,亚尔曼放下手中的钢笔,拿起纸条。上面的乱码已被解开,一段的文字写纸的正中央:
根据保卫厅所发回电报中的描述,可以确定南部进行的仪式某种程度上是成功了,但也脱离了原有的计划,这很可能是因为仪式的过程中出现了某些问题,导致最终的附神出现偏差和普兰居民的变异。
以下是帝国科学院最高等级的文物‘腐骨石板’上的一段译文,希望能帮助到保卫厅。
沉睡的尸骸们围绕在梦境与现实的节点,人群中巨大的枯树,那是崇高的父亲,慈爱的母亲。
亚尔曼阅读完后,便用火柴将纸条连同表格一燃,扔入桌上的烟灰缸内。
“如何?”罗淑亚转身走进屋内问道。
亚尔曼看着烟灰缸内燃烧的纸张,回答:“是附神仪式。”
罗淑亚听完,长叹一口气:“丧心病狂的科学院。”
“是啊。”
就在两人要继续交谈时,窗外亮起了刺眼的白光。亚尔曼和罗淑亚一起朝窗外看去,三颗白光信号灯在远处的夜空中闪耀。
亚尔曼起身问道:“那是什么方向?”
“西边,矿工的居住区。”罗淑亚盯着三颗信号弹,“三颗的意思是?”
“有人感染了。”亚尔曼朝房门外跑去。
一辆简陋的淡蓝色军车在巷子内疾驰,车身不断与两旁的墙壁发生剐蹭,,溅出道道火花。安兰抓着车门,看着头顶的信号弹喊道:“该死!为什么城内也会有人感染。”
“不知道。”副驾驶的龙德尔回答道,他抬头看向天空,三颗发出耀眼白光的信号弹正在夜空中缓缓下落。
两人本来在负责范围内执行巡逻任务,但西边天空的信号弹打断了他们。两人赶忙跑到卫兵站点,征用了司机和军车便往信号弹的来源地奔去。
汽车突然一个急转弯,将车身横在一座木桥前。龙德尔看着桥对面的贫民窟喊道:“怎么了?为什么不开过去!”
“那个木桥承受不住车的重量!”驾驶员扯着嗓子回答道。
“安兰!把武器带好!”龙德尔跳车子,便往木桥上跑去。安兰拽起座位旁的一个黑色长布袋紧随其后。
木桥的桥面坑坑洼洼,铺满了许多木头补丁,仿佛稍一用力木板就会折断一样,一条散发着恶臭的污水河从这破木桥下奔流而过。龙德尔已管不了那么多,他奔跑在木桥上,每踏下一个步子,木桥就会发出纤维扯断的声响。
龙德尔跑进贫民窟的泥路,激烈的钟声正在回荡,许多矿工正从家中跑出来,拎着水桶朝道路的一侧跑去。
“在那边?”安兰拎着袋子追了上来。
“跟着他们走。”龙德尔说完便顺着人流跑去。
贫民窟的一角,一栋破木屋前挤满了人,些许争吵声从人群的前方传出。龙德尔和安兰用力挤开面前阻挡的人群,进入人群的前方。四五名卫兵正在维持人群的秩序,两名保卫官站着木屋前,木屋的窗内正冒着火光。
“怎么回事?”龙德尔走到一位同僚前问道。
“这栋屋内所有人都被感染,然后我们进去把家具都点燃了。”同僚回答道。
安兰将黑袋子扔到两人的面前,一截银色的喷火器从袋口露了出来,同僚赶紧将它塞回袋子里,然后拉上。另一名同僚向前一步对两人解释道:“不要把武器露出来,会刺激那些家伙。”
龙德尔转头看向身后,矿工们正在和卫兵叫骂,甚至有人已经和卫兵发生了肢体冲突。
“如果感染者跑出来了怎么办?”安兰问道。
同僚摸着大衣内的枪柄,看向屋内燃起的火焰,回答:“那只能动武了。”
“安兰,这里交给他们,我们去拦住那些矿工。”龙德尔说道。
“好的。”
龙德尔和安兰朝人群走起,身后的木屋开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赤红的火焰已蔓延到二楼隔间。
夏尔站在人群的外沿,不断朝里面望去。十分钟前,他便听从火警钟声的呼唤,赶往此地。
“为什么还不开始灭火!”夏尔看着越烧越旺的木屋喊道。
“夏尔,里面怎么样了?”一声女声从夏尔身后传来,他转身看去,是本的堂姐米娅,她正拎着医疗箱喘气,额头上满是汗水。
“火还在烧,没有人去灭火。”
“有人受伤了吗?”米娅问道。
“不清楚。”
米娅看向杂乱的人群,喘着气说道:“夏尔,帮我开个路。”
夏尔点头,然后用自己的身躯挤开面前的人,米娅跟着后面。夏尔在人群慢慢向前挪动,他很想加快步子,但是前面的人太多了。
突然,一声嘶吼从人群的另一侧传来,夏尔顺着声音看去,亚哈正挤在人群中,他不断扯开面前的人并嘶吼着。人群的声音过于嘈杂,夏尔不得不驻足用心去听亚哈的声音。
“阿福!该死的!快让开!阿福!”
亚哈如雷贯耳的嘶吼,令夏尔的表情瞬间僵硬,他呆呆地看向燃烧的木屋,无意识地说道:“那是阿福的家。”
“什么?”米娅在身后问道。
“那是阿福的家!”夏尔突然疯了一般向前冲去。
龙德尔警惕地看向人群,他们的情绪已经非常激动,一旁的安兰更是将手放在了腰间,以确保可以快速抽枪。人群中开始传来骚乱声,龙德尔看向声音源头的方向,紧密的人墙中突然冲出一个年轻人,直直地朝木屋跑去,好在卫兵反应灵敏,将其扑倒在地。但令龙德尔吃惊的是年轻人身后的女子,她乘着卫兵不备,拎着医疗箱跑了进来。龙德尔认出了那个女子,是米娅。他赶忙上前,一把抓住米娅手腕,不让她再靠近。
“放开我!”米娅不断扭动手腕,希望可以挣脱束缚,“快放开我!”米娅直接将手中的医疗箱砸向龙德尔的头部。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龙德尔躲闪不及,他踉跄了两步,让米娅溜了过去。
米娅跑到木屋前,抬头看向燃烧的木屋:“阿福,真的是阿福的家。”
就在米娅想继续靠近火焰时,一只手从背后将她扯了回来。
“冷静点,米娅。”
龙德尔抱着不断扭动挣扎的米娅,慢慢向后退去。
米娅看着火焰喊道:“快去救他!那是阿福!他是本的朋友!”米娅掰住龙德尔的手臂,想要挣脱开来。
“那是阿福,我见过他很多次,求你了。快去救救他。”米娅声音开始变为哀求。
“求你了,救他。他是个很善良的人,求你了,不要让他被烧死,不要让他和本一样,救救他。”
米娅的眼角开始眼泪打转,她突然感觉额边一热,抬头看去,龙德尔正低头看着他,鲜血从他的眉骨处滴落下来。
“我们救不了他。”
听完龙德尔的回答,米娅的眼流从眼眶中划落下来。
一声嘶吼从两人身后传来,刚刚的年轻人已经挣脱了卫兵的束缚,朝木屋跑去,刚跑到半程,便被安兰扑倒在地。
“阿福!”年轻人对着火焰喊道。
“这小子力气可真大。”安兰死死卡住他的双臂,不让他挣脱。
受两人行为的影响,矿工们也开始蠢蠢欲动,他们愤怒地瞪着面前的卫兵,恨不得将其活剥。但是突如其来枪响阻碍了他们的行动,木屋前的一位黑大衣高举手枪,白烟在其枪口升起。就在黑大衣要开口警告众人时,木屋内传来了惨叫,燃烧的木门被撞了开来。龙德尔赶紧伸手捂住米娅的眼睛。
亚哈终于挤进了人群的中央,他猛地推开面前的卫兵,想往木屋跑去时,燃烧的木门打开了。一个身缠火焰的女孩从屋内跑出,她一边大声惨叫一边胡乱挥舞双臂,企图拍灭身上的火焰。没过多久她便摔到在地,不再动弹,任由身体被火焰侵蚀。
但众人的目光并不在这可怜女孩的身上,他们纷纷看向门内,熊熊燃烧的火焰中,站着三个人影。其中一人正慢慢朝门口走来,他全身粘稠漆黑,炙热的火焰已彻底毁灭了他的皮肤,令其肌肉的纤维赤裸地展现在众人面前。他颈部的肌肉在不停抽搐,发出令人寒心的啸叫。
亚哈盯着这火中人影呆愣在原地,他认出了那肥胖的体型。
“阿福。”亚哈颤抖地说道。
木梁终于经受不住火焰的摧残,它发出一声哀嚎后便解体崩断,燃烧的房顶直直压下,将人影深埋于废墟与柴火之中。木屋的坍塌卷起一阵热浪,直扑众人。在热浪的烘烤下,亚哈想起圣母的奇迹故事,由灾祸的火焰所卷起的风暴,那是命运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