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已经是秋天了啊
李二狗茫然地被杨然拉着，来到了800米的比赛场地远远地就看到一个人在蹦蹦跳跳地向他们挥手。但脑海中仍在不断地循环播放陆子宁的那句“加油”，这才渐渐地找回身体的知觉。
程锦一把从杨然手中接过李二狗便要往她身上别参赛号码：“你怎么才来？”
李二狗回过神来：“咦？你怎么在这？”
“你比赛我不过来看看吗？要不是我在这拖着，你就比不成赛了。”程锦又急又气，差点用别针在李二狗身上钻出个洞来。吓得杨然赶紧把程锦推开，接过他手中的凶器。
李二狗：“哦哦哦，我刚刚……”
“有什么话比赛完说，赶紧上去吧先！”还没等李二狗说完，程锦就把李二狗推上了赛道。
还没站稳发令枪就响了，李二狗只好撒开丫子就往前跑。
刚刚去买创可贴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800米刚跑了个开头李二狗就开始眼前发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一个有一个的人超过。
广播里一遍一遍地播着加油口号。
“顽强拼搏，超越自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没劲了，拼搏个毛线，喊也喊不动了，谁往我的嗓子里放了一片沙漠？嗓子好痛……
“团结进取，争创佳绩，努力拼搏，挑战自我！”
自我？什么自我？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为什么我在奔跑，我的前面怎么有那么多人？
远处传来稀疏的加油声，在为一个叫李景崎的人加油。
李景崎又是谁？
李二狗的脑子开始不由自主地跑偏，全凭一口气吊着，拼尽全力往前跑，却还是越跑越慢。
加油声震耳欲聋。是给我的吗？会有陆子宁的声音吗？他会给我加油吗？
“诶诶诶，你干嘛？”话筒吱地一声，好像有谁夺过了学生会会长的麦克风。
“李二狗！加油啊！你不是天下第一厉害的李二狗吗！跑啊！证明自己啊！”
是谁？是谁在叫我的名字？
我是李二狗，我是李二狗。用力守护着自己的名字的李二狗！
我在比赛吗？我在比赛！我要拿第一啊！
程锦放下麦克风，这不是你啊李二狗！拿出点精神来！
杨然在场外瞪大了双眼。李二狗开场不佳，堪堪地掉在队伍后面。一定是刚刚跑过来消耗了太多的体力。
15班的同学们还在有一句每一句的加着油，却明显不抱什么希望了。
但是，程锦的话音刚落，李二狗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开始突然加速，一口气超过了十几个人，一瞬间便来到了队伍的前面。
同学们也吓了一跳，顿时有些热血沸腾，“李二狗加油！”大家都用力喊着，甚至隐隐有些盖过其他班级的加油声。
还剩最后一百米了！
所有的参赛选手都拼尽了全力加速。
李二狗眼看自己面前还有几个人，用力咬了一下嘴唇，仅紧紧的握住拳头，手指甲甚至都微微陷入肉里。
陆子宁！李二狗欣喜地发现陆子宁就站在终点附近，距离太远看不清楚表情，依稀辨得嘴唇的形状。
他说：“加油。”
拼了。李二狗在心里说。
李二狗突然加速了。
看台上的王晓晨也惊讶地站了起来：“这不可能！”
很多人也站了起来，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吊车尾的家伙，一开始就没在状态，在最后突然超过了一个又一个人。
第三。
第二。
第一。
冲线。
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欢呼。
王晓晨一屁股坐下，喃喃自语：“你还是什么都能做好，你还是这么喜欢逞强。”
程锦直接从主席台上跳下来。
杨然也从看台跑下来。
陆子宁也向李二狗走过来。
李二狗面上闪过一丝不正常的红晕。她跌跌撞撞地又往前跑了几步，向着陆子宁的方向，小心地问道：“我是第一吗？”
“是。”陆子宁笑着回答。
“那就好……”李二狗也笑了笑，然后一头栽倒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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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酒精的味道，还有好闻的洗衣液的香气。运动会进行曲还在单曲循环，夹杂着广播和人群的声音，遥远的像是在天边。
李二狗睁开了眼睛。
白色的被褥，白色的墙，还有白色的天花板。
洁白的窗帘随着微风慢慢浮动。小窗外，有两颗紧并肩生长的梧桐，枝和枝纠缠在一起，悄悄落叶，寂静无声。
李二狗默默地注视着窗外，慢慢数着落叶。
良久，开口。
“已经是秋天了啊。”
“是啊。”
“一棵树到底要在春天长出多少叶子，才能在秋天尽情地落叶？”
“那要看它有多想在秋天起舞。”
“或许也有懒树，从春天开始就不抽芽。”
“那它的心就死掉了。”
“他们有一天也会这样吗？”李二狗怔怔地看着窗外。
“他们会彼此陪伴到彼此的最后一天。”
李二狗突然有些羡慕那两棵梧桐。从生到死，只有彼此，没有其余。
“我躺了多久？”李二狗收回视线。
“不久，就一会。好点了吗？”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拿掉了李二狗额头上的毛巾，重新换了一条。
冰冰凉，很舒服。
“嗯。”李二狗又往被子里钻了钻，蒙住自己的半张脸，带着重重的鼻音，“我是怎么了？”
“今天不算太热，但你穿的太多，跑了太多的路，身体有些吃不消，然后就中暑了。”那只手又伸过来，把李二狗堆在脸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别捂着，要散热。”
“嗯……”
“傻吗？已经不舒服了，为什么还要坚持？还把嘴巴都给咬破了……”
“哎呀。”李二狗快速地捉住了那只照顾自己的手，那只手的手心还留着几道伤痕，中指的指缝间还残留着些许血迹，“你怎么不先处理自己的伤口。”
“无妨。”陆子宁淡淡地说，并没有把手抽回来。
“杨然给你贴的创可贴呢？”李二狗问道。
“不好看，不喜欢。”
李二狗伸手拿掉自己额头上的凉毛巾，在自己的口袋里翻翻找找。还好，没跑掉。
李二狗第一次帮别人处理伤口。床边还有一些酒精棉球，李二狗小心地把残留的血迹擦去，却不知道伤口粘上酒精有多痛人。
但陆子宁只是眉头紧皱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洁白的窗帘鼓起又落下，梧桐底下，女孩笨拙地在男孩手上贴上了一圈创可贴。
风，带起了女孩的额发。
已经是秋天了啊。
程锦在门口，手抬起又放下，最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