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借酒消愁愁更愁
程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高一（15）班门口的。
好像站在这个门口，便还能看到那天自己英勇赶来，女孩对自己投来的感激的目光。虽然因此没赶上下一趟课，还是老妈的课，被拎到教室最后罚站了一整节课。
但是只要是你能注视着我，我就很满足了啊。程锦心里想着。
“喂，你在这里干什么呢？”教室靠窗的桌子上坐着一个小姑娘，腿一摇一晃。
“你是？”程锦问道。
“我是谁重要吗？反正你喜欢的那个人又不是我。”女生拿起一个易拉罐，仰头喝掉了最后一口。
程锦一时语塞，更不明白为什么刚见面就被戳人痛处。他走进教室，闻到了一丝酒的味道。
不礼貌的女高中生手里赫然拿着一罐啤酒，而她的脚下，已经有了零零散散好几个罐子。
“喂，你怎么在教室里喝酒？你不知道我是学生会的吗？”程锦有些好奇。
女生伸手把窗户开到最大，“程学长，久仰久仰。大家都忙着比赛，没人会发现的。而你，你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会肯屈尊去打小报告？”说着，便又拿起一瓶啤酒，远远地扔给了程锦。
程锦手忙脚乱地接住，差一点掉在地下。
“认识一下，我叫杨然，李二狗同桌。”杨然朝着程锦伸出右手。
程锦将啤酒打开，越过杨然的右手，径直走过去坐下：“无功不受禄，说出你的故事。”
杨然没有收回自己的手。她直接拽住程锦的衣袖，卷了上去。
“嘶……你轻点。”
程锦的手臂上青青紫紫，还有几处擦伤。杨然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急救包，帮程锦开始处理伤口：“你也是够不要命的，直接扑上去当人肉气垫。”
“没办法，毕竟是我表妹嘛。”程锦耸耸肩。
“别扯皮了。”杨然拿出消毒药水，“傻子才会信呢。”
“那学校里挺多傻子的。”杨然猛地加重了手上的力度，疼的程锦龇牙咧嘴，“轻点轻点！”
“我跟你是友非敌，你别弄错了立场。”杨然开始给程锦缠绷带。
“上来就动手，来者不善。”程锦义正言辞。
“你好歹也是一个学生会干部，怎么就这么贫。”杨然白了程锦一眼。
“我就当你是夸我。”
“好啦。我妈是医生，我多少会点包扎啊什么的。”杨然在绷带上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顺手在上面拍了拍。
程锦疼得差点骂人：“回去跟你妈说千万别让你学医。”
“我喜欢陆子宁。”杨然突然说道。
程锦楞了一下：“这……画风转变有点快……”
杨然没有理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喜欢了他好多年，从初中到高中。为了和他一个班，我厚着脸皮求让我老爹找了找关系才把我弄进15班。我中考没考好，差一点就进前二百了。”
“但是陆子宁不一样，他一直都那么优秀，那么冰冷。无数女生暗自喜欢，却没有谁能够接近他哪怕一丝一毫。没人能够坚持那么久的，没有人。而我，用了四年的时间，整整四年，才能让他勉强记住我的名字，偶尔说上两句话。”
“直到现在，我才看到了他的裂缝。我也才知道他并不完全是一片冰山，他也会关心别人，会主动找别人聊天。”
“而今天，我甚至看到了他为一个人着急，为一个人失态。我四年以来第一次看到他这样！”
“而让他这样的那个人，却不是我……”
程锦张了张嘴，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不用安慰我，听着就行。我只是觉得不甘心。”杨然又开了一瓶啤酒。
“你喝的太多了。”程锦拿过杨然手中的啤酒。
“没关系的，我爸从小就让我当饮料喝，说是锻炼酒量，以后能把男人喝趴下，这样他才不用担心他家姑娘的安全。”杨然笑了笑，又开了一瓶啤酒，“可能是我太能喝了，完全不用他担心我，所以他就不要我和妈妈了。四年了，他离开我和妈妈四年了，我却还保留着喝酒的习惯。也只有喝酒的时候，我才能找到那么一点点爸爸的感觉。”
“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命运是这个世界上最坏心眼的人。他制造相遇，却不保证结局。爸爸妈妈曾经那么相爱过，最后还是分开。我遇到了陆子宁，我以为遇到了全世界，结果我还是局外人。”
“喜欢陆子宁喜欢了太久，有的时候我都会忘记自己到底喜欢他什么。是不是因为我永远触及不到，所以才只能用自己的幻想补全我对他的认知。我甚至怀疑，我喜欢的那个他，只不过是他投射在我心中的影子。”
“但是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上初一那一年，爸爸妈妈离婚的那一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雪，我一个人在雪地里哭泣。是陆子宁递给我了一张纸巾。”
“他说，生命之中缺少温暖，只要耐心等待。”
“于是我便等他至今。”杨然笑笑。
“也许他已经找到了他要等的那个人。”
杨然一口干掉一整瓶啤酒，对程锦挥了挥手：“所以啊，程学长，努努力把李二狗拿下，这样我才有可趁之机。”
程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自嘲般笑笑。他弯腰捡起杨然脚下的空啤酒瓶，往教室外面走去。
操场上的还是一片欢声笑语，秋意却率先沁入某些人的心底。喧嚣的风从杨然大开着的窗户里拥进来，吹散了不少酒气。
程锦在门口停下脚步，落日西山，少女的身影在昏黄的夕阳里显得有些单薄。纤细的手臂起起落落，啜饮着手中的悲伤。一晃之间，仿佛有泪光划过。
他突然觉得，陆子宁已经在四年前安慰过绝望之中的少女，此时此刻的自己也无需多言。凭着那句话，少女还可以孤孤单单地坚强好多年，直到遇到命定的他。
于是他不再犹豫，大踏步向医务室走去。
杨然看着程锦走远，自言自语道：“这些男孩子啊，都自以为自己很懂爱，活了这么多年就知道长个子了，还得有人提醒提醒鼓励鼓励。”
杨然喝掉最后一口酒，舒舒服服地打了一个饱嗝。
“爸爸……我有些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