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龙象

  踏碎了段戈身边三支狼毫锋笔的王老瞎不再动了，那双浑浊不堪只能称之为装饰的一双瞎眼似乎饶有兴趣的想要看见段戈。

  “小子，你这道法是和谁学的？”王老瞎忽然开口说道。

  “和自己学的。”不知道段戈是想要来一手缓兵之计还是怎样，开口跟王老瞎说到。

  “我从小跟随我师父修道，一生过得窝窝囊囊，没什么作为，没什么建树，想我已经活了八十个年头，悟了三千小道，每一条我都尝试走到了尽头，结果都是飞升无果，今日我看你这笔阵墨兵隐隐触碰天地大道，按因果际会来讲，我不应该杀你。”王老瞎听了段戈的话或者是没打算听段戈的话就缓缓地开口说道。

  段戈知道，王老瞎只不过没有往下说那个但是而已。

  就在段戈目不转睛盯着王老瞎，高度戒备的时候，王老瞎轻轻伸出手把段戈悬在身前的两只狼毫锋笔轻轻取下一支细细把玩。

  “小子你说天道是什么呢？”忽然王老瞎把外放的气息猛然收了回去，手里拿着的段戈的狼毫锋笔盘腿坐在了地上。

  “不太清楚。”段戈微微一愕开口说道。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王老瞎选择了收敛气息，是他托大觉得一定可以得手再戏耍自己还是他另有图谋？

  “你别站在那瞎猜了小子，我没别的意思，就想跟你说说话。”正当段戈胡思乱想的时候王老瞎出声说到。

  王老瞎的话音刚落，段戈就释然了，也对王老瞎杀自己绝对就是一抬手的事情，根本没必要整出这么多事来，再说就算他有别的目的又能怎么办，打又打不过，没办法，只能受制于人了。

  “囚牛这孩子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孩子，他也是最有可能飞升的一个，但也正是如此，我有一个不争气的师弟就想借囚牛一用，完成他自己的抱负。”王老瞎也不管段戈释然与否就这样自顾自地说着，“可是我不甘心这么一个修行的好苗子被他拿去实现什么狗屁的理想抱负，我就把囚牛收为了徒弟，可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说到这王老瞎的声音愈发的沙哑，段戈真的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这个活了八十多年实力深不可测的老头变成这样。

  “这次我来杀你，本就是一个死局。杀不杀得死你我都会死。”王老瞎再次开口说道，“所以我就没打算过活着回去。”

  看着盘腿坐在地上的王老瞎，段戈突然感觉比起他自己这个坐在自己身前要杀掉自己的瞎眼老头比他还要可怜。

  “我……”段戈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间竟然语塞。

  “小子，你就静静地听着我说说吧，我已经好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王老瞎看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的段戈开口说道。

  “我师弟这小子那点都好，天赋异禀而且还深谙与人之道，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变得自负起来，再也没有那种渴望长生避世隐居的志向，而是投入官场无法自拔。”王老瞎紧接着开口说道。

  “不过我这么一把老骨头了，死在别人手里，倒不如死在他手里了，也算是落叶归根了。”这是段戈听到王老瞎的最后一句话。

  这句话话音还未落，王老瞎就已经消失在了客房之中。

  自剩下不明其意的段戈和一张缓缓飘下的信笺。

  段戈轻轻抬手拿起信笺，就见信笺上写着这样一行字“小子我这次不杀你，算你欠我一条命，若果我还能活着我就来把你收了，但是如果我死了，你就当报我不杀之恩，再碰到囚牛的时候饶他一命。”

  看罢，段戈再不说话，将信笺轻轻放在桌上闭目沉思。

  王老瞎的家里，散发青衫的郭杳正和囚牛一起静静地坐在凳子上，囚牛时不时那他那洁白如玉的眼珠瞟一瞟闲适自得眉间带笑的郭杳。

  “囚牛，你说师傅和师叔你喜欢那个？”郭杳忽然开口问道，着实吓了正在偷瞟他的囚牛一大跳。

  “师傅和师叔我都很喜欢啊。”囚牛仔细地想了想开口说道。

  “那如果非要让你选出一个最喜欢的呢？”郭杳再次开口说道。

  “那……那我……我……”听了郭杳的话囚牛一时间选择不出来支支吾吾地说着。

  “怎么你小子连这件事都想分出高低来？”就在囚牛不知打怎样去回答的时候王老瞎的声音适时出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到。

  “师傅回来了！”一听到王老瞎的声音囚牛一脸激动地说到。

  “嗯，回来了，囚牛你先出去，我和你小师叔有话要说。”王老瞎推开门走了进去开口对囚牛说到。

  囚牛哦了一声很是自觉地走了出去。

  此时五中就只剩下王老瞎和郭杳两人，其中一个眉目俊朗，面若春桃，一个苍老伛偻，双眼浑浊。

  一个深厚如大地一个飘摇若祥云。

  一个沉默一个微笑皆是不语，气氛一时间微妙的让人不忍心打断。

  “段戈我没有杀。”良久王老瞎开口说道。

  “嗯，我知道。”郭杳依旧笑意不减柔声说道。

  “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指望我杀了段戈？”王老瞎再次开口问道。

  “嗯，对的。”郭杳也不隐瞒直接点了点头说到。

  “你此行或许连目标都不是段戈吧，让我杀他只是个幌子，志向从我这带走囚牛？”王老瞎又问道。

  这样一问一答在这一对师兄弟之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每次都是王老瞎问郭杳回答，二十多年没变过。

  “的确，你又猜对了师兄。”郭杳很是满意地看了王老瞎一眼说道。

  “可是猜出来有什么用，囚牛不是还要和你走，我不是还要死在这吗。”王老瞎似是在对自己叹气又好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说到。

  “那你觉得你该怎么解这个局呢？”郭杳饶有兴趣地看着王老瞎，想听到他之后说的话。

  “我怎么办，我不怎么办啊，顺其自然。”王老瞎认命似的闭上了自己那几十年前开始闭和不闭都差不多的瞎眼说到。

  “师兄，要么说你都被师父他们那群老头子给教导废了，什么狗屁的顺其自然，什么狗屁的隐居避世，都是放屁一样！”听了王老瞎的话郭杳一下就被激怒了厉声说道。

  王老瞎听了郭杳的话，也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什么才是修道，为了长生只是其中一个目的，如果一昧地只知道隐世避世那还要修什么道！唯独纵横江湖，书意恩仇才能让自己感觉到自己好像真的还在活着。”郭杳紧接着说到。

  “师兄你说过，我是天赋最高的，但是为什么师傅说你是最有可能达到长生的？你我空有智计无数，但却也无处施展，这么多年你因为修炼隐世，你不寂寞吗？没有囚牛你哟偶会是什么样子？你想过吗？”郭杳又是一连串的反驳和质问。

  “所以我认为人生在世，活的率真一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真当时间只是一串不会是我们死亡和衰老的数字时，我们可以说会永世轮回，经历折磨，这样的长生难道就是我们所憧憬的长生吗？”郭杳看了面无表情的王老瞎几眼有条不紊地说到。

  王老瞎就这么静静地听着，不反驳也不离开，良久良久。

  当王老瞎回过神来，大袖一挥，一座小山包就已经砸在了这十字梅花街的小房子上。

  “什么是修行？这就是修行。”王老瞎冷冷地开口，“移山填海，道境使然。”

  说罢，王老瞎拂袖离去，只剩面目阴晴不定地郭杳看不出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