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这句话似乎是只冒出了一半来，内里饱含着她的模糊不清的什么感悟。这是一切自深深处来到的沉默，在此时被看到，便出现在这八个字里面了。我觉得，这正是我这个幻梦的过去、此刻与将来的气质吧。
时间把钟表又往后拨动，然后经过我。这是漫长的虚无岁月，我在百无聊赖之中研究着自己。我发现，我可以在这棵槐树里面移动。几经尝试，我发现自己最舒服的是聚集到新生的芽头上，在最尖端的那个点上面。那个点，很巧的是，总是朝向那暗红色光团最为密集的地方。每当我把自己聚集与那一点，我感受到又一千个自己压着我自己，压到我自己化成的大洞一个里面，在空间里面交叠自己。回忆的小溪边回流时间，回到结冰解冻之前。我想起来童年和青春，想起来由一个夜晚走向那个日出。我产生了这样一种感觉:我连同我的回忆被击碎成无数的小人，分布在这棵树的每一点空间之中，在这棵槐树的一切地方同时存在，仿佛“我”就是一切、是“世界”。但在某一刻，其中某一处的我的一部分，猛然碎裂，化为小小的一个绿油油的光点，而其余的我也紧跟着接连破碎，槐树里面的黑暗出现了无数闪烁的绿点。像尘土一样，我突然这么想到。
“我看见我。”这一次，芭蕉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到我的耳边。
接着我开始耳鸣。
这天夜间，我盯着芭蕉树直到整片森林都已经沉默了很久。我并不困是因为我早先已经睡了一觉，但是她似乎从来没有休息过，只是一刻不停地说着话。或许在我们不同的幻梦之中，时间的流逝是不一样的；或许在我们不同的幻梦之中，对睡眠的需求是不一样的。一些新生的芽头又在槐树上显现，我准备再把自己聚集到那里——我似乎有些上瘾了。
但是在我实施这一行动之前，“唆”的声音鸣叫起来。我寻着声音的来处，瞥见一点红芒眨眼间掠过我，带来了一阵寒意，然后直飞向那株法国梧桐。我看向梧桐，一种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似乎此刻，梧桐那里的现实是虚幻的，像是有条河的干枯龟裂了的河床又汩汩地冒起了水来。这一刻，我看不清楚那里。下一刻，梧桐那边又重新能够被我看见:梧桐包围着一圈暗红色的光晕，像是那光团依附在它的树叶枝干上，将梧桐与周围阴冷的黑暗以一层并不存在的边界给分隔开了。在我产生这些想法的同时，那包裹着梧桐的光晕正由外而内地渗透到梧桐的内里。我感觉自己好像是个正在偷看不该看的东西的小孩。
在梧桐看来，ta此刻的幻梦是什么样子的呢？想必是与我、与芭蕉、与所以其他陷入各自幻梦的我们，不一样的吧。
“轰隆——”一声长响。
几朵玫瑰一样的东西——九朵——出现在光晕的最外层，闪烁着紫罗兰的的流光，像是在于黑夜沟通，又像是联结着梧桐的绿叶。
此外的一切，都是一片阴冷的色调。
岑寂之中，森林里面有两个截然不同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