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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冒险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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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FBI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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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保阿忠出来的是阿忠的表叔,姓李,来美国十多年了,开了自己的餐馆,还在495公路旁边买了一栋联栋豪斯,将地下室租给金焰他们居住。地下室其实只有一半在地下,有两个房间,一个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金焰一个人住一间小的,阿忠和阿胜两个人住一间大的。表叔的餐馆里可以安排一个杂工,自然让阿忠去做了。金焰和阿胜得自己去找工作。

  还了阿龙二万块偷渡费,三人还剩下一千多块钱。金焰对二人说:“你们欠下的每人三万偷渡费算我一份,什么时候还清了帐,咱们什么时候分开。”

  阿胜说:“金哥,我们欠的偷渡费自己还,你不是还要去乌拉圭找阿美吗?拿到旅行证你就走吧。”

  阿忠也说:“金哥,我看阿美对你有意思,你在她家的时候帮她开车,阿美坐在你身边叽叽喳喳,对我们则爱理不理的。”

  “阿美是不是蛇头老闻的女儿?”金焰想起老闻向阿龙收了自己15000美金偷渡费的事。

  “对呀,老闻瞒着阿美,安排你上了金色冒险号,加入了我们这伙人,还让我和阿胜照顾你。”阿忠说。

  “那么,老闻一定知道我的来历。”金焰若有所思。

  “老闻是台湾人,不过祖籍也是福建,阿美能说很好听的台湾话。他们在大陆、曼谷和纽约都有生意,除了偷渡,也做一些合法生意,比如开菜馆等等。”阿胜补充道。

  金焰看到报纸上很多超市和农场发广告招聘大货车司机,而且薪水不低,可以每月拿到2000美金,而在餐馆做杂工包吃包住只能赚700美金,做到炒锅也不过1200美金。

  拿到社会安全号,先去考个纽约的驾照,金焰这样想着。

  第二天,三个人先坐公交车到法拉盛,又乘上公交车去了社安局,排队递交完申请材料。一个上午就过去了,再回到法拉盛的时候,三人都饥肠辘辘。

  阿忠提议吃过桥米线,他说当年从云南偷渡缅甸的时候,在昆明吃过一次,那味道绝了,至今想起来还回味无穷。阿胜说人人小馆就有过桥米线。

  三人一进饭馆,不由喜出望外,罗老师正坐在那里一张吃过桥米线呢。

  “罗老师,您怎么也在这里?”金焰上前打招呼。

  罗老师抬起头来,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我在这里等你们。”

  “等我们?为什么?”金焰莫名其妙。阿胜、阿忠也不解其意。

  罗老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报纸推过去,金焰他们被绑架的事,报纸已经曝光。作者正是此前采访过他们的记者章润青。

  罗老师又从随身包里拿出支票本,刷刷写了一张支票,递给金焰,说:“这是你存在我那里的一万美金,你拿到社安号,就去银行开个户,把钱存进去,用它做本钱,好好做点生意,可不能再去赌场了。”

  金焰接过支票,不好意思地说:“罗老师,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会有这一天?”

  罗老师笑着点头,“你很聪明,如果走正道,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不过一定要走正道!”

  “罗老师您可真是个好人啊,我原来还怀疑您敲俺们竹杠呢。”阿忠不好意思地说。

  罗老师又写了一个电话号码给金焰,说:“以后遇到什么困难,打这个电话找我。”

  说完,结了餐费,告辞走了。

  三个人吃过饭,金焰决定去找女记者章润青。阿忠和阿胜则去了唐人街的职介所,打算再帮阿胜找个工作。

  二

  金焰用投币电话给章润青的办公室打电话,章润青恰好没外出,听出是金焰,喜出望外,推掉了一个闺蜜的饭局,约了金焰在王子街上的一间茶室见面。

  章润青比金焰稍大一些,看上去三十出头,有一张没有被生活欺负过的,海外知性丽人那种开朗单纯的脸。金焰虽然年轻一点,脸上却掩饰不住岁月的风霜。两个人坐在一起,这种区别分外触目。

  “没想到会接到你的电话,还担心你消失了呢。”章润青留着短发,朱唇轻启,露出晶莹如玉的漂亮牙齿。她的国语带着台湾味。

  “章姐,我们被黑帮绑架的事,您怎么知道的?”寒暄一番,金焰好奇地问。

  “一直在盯着这个事呢。那天你把福清帮的小头目打了,他们怎么会放过你?对了,你没吃苦头吗?”

  “他们只是要偷渡费。阿胜阿忠由保人交钱获释了,我从赌场赢了的钱,自己赎了身。”

  用到赎身这个词,两个人都觉得不伦不类,不由都笑起来。

  “你不像偷渡客,”章润青品了口茶,漂亮的眼睛转了转,别具风韵。

  “你也觉得我不像偷渡客?”金焰眼睛亮亮地看着章润青,“都说记者的眼睛贼,您说说,我看上去是什么人?”

  “你跟阿忠阿龙他们不太一样。你会武功,会开车,还有文化,不像是农村人。”章润青继续说:“你眉宇间有一股英气,我觉得你更像军人。”

  “可是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偷渡船上呢?又为什么会负伤并丧失了记忆?”

  “这也是我苦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章润青提醒他:“我估计移民局和fbi也会提出这些疑问,你想好怎么回答了吗?”

  “不用想,因为我不知道。”金焰说:“我倒是想通过他们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回到自己的祖国去。”

  章润青问:“有没有觉得,你更像是中国大陆的人?”

  金焰:“我肯定是大陆人,阿忠和阿胜他们说我有福建口音,只是丢了身份证件,无法证明而已。”

  “福建人在纽约有十几万,总会有人认识你的,你可以去同乡会求助,或者去中国领事馆碰碰运气。”章润青建议道。

  “阿忠和阿胜欠了巨额偷渡费,我先帮他们还清了债才能谈得上自己的事。”金焰说,“我是从乌拉圭被人救了,才上了金色冒险号,到了美国记忆才开始恢复正常,之前的事都忘了。乌拉圭那边有个姑娘叫阿美,我在她家住了三个月,她应该知道一些我的事。”

  “你是要去乌拉圭吗?”

  “是。移民局官员答应给我一个旅行证件,让我去乌拉圭。”

  “这个旅行证件是单程还是双程?你能不能再返回美国?”

  “这个我倒是没问。不过这很重要吗?反正我搞清自己的身份,就直接回大陆了,美国又不是我的家。”

  考虑到章润青是记者,交浅言不深,金焰这样言不由衷地说。

  “可你当初为何要到美国来呢?”章润青再问。

  金焰想了一下,说:“阿忠说,我要来美国找什么人,但现在我已经忘了要来找谁。”

  “建议你最好找到这个人再根据情况决定是否离开美国。否则,你这样去了乌拉圭,很可能就回不来了。”

  金焰决定考虑一下章润青的建议,反正现在也不着急去乌拉圭,他还得赚些钱帮阿忠阿胜还清欠款。

  不想很快被fbi约见,一个叫史密斯的探员暗示他尽快离开美国。

  三

  那是个周五,金焰阿胜阿忠去银行开了账户,到交通局考过了驾照卷试,离开的时候被拦住,来人出示证件,是联邦调查局的探员,其中一个金焰认识,就是上次见过面的海伦,另一个男的叫史密斯,他们要跟金焰谈谈。

  这是迟早的事,金焰让阿忠阿胜先走,自己跟他们进了一间交通局的办公室。

  男探员向金焰介绍自己叫史密斯,他的搭档,那个金发碧眼的漂亮女探员叫海伦。

  金焰看着海伦,笑了笑:我们早就认识。

  史密斯用标准的中文问:“你能讲英语吗?”

  金焰说:“可以。不过您的中文既然这么好,咱们还是用中文谈吧,我的英文可能不足以表达复杂的问题。”

  史密斯跟海伦用英文交流了一下,说:“好吧。不过海伦的中文不太好,可能会用英文提问一些问题。”

  金焰:“可以。”

  “你是中共党员吗?”史密斯突然单刀直入。

  金焰摇头:“我不知道。”

  史密斯:“你是军人吗?”

  金焰继续摇头:“不知道。”

  “你是中国人吗?”

  “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真实名字忘掉了,金焰这个名字是我在有了记忆之后自己起的。”

  史密斯开始第二轮的问题。

  “你受过伤吗?”

  “是的。”

  “是枪伤吗?”

  “我不确定。”

  “你的记忆是从什么时间开始恢复的?”

  “今年6月份,金色冒险号到达纽约附近的海域时,船上发生了骚乱,响起了枪声,可能是被刺激了,我开始有了记忆。”

  “当时船上发生了什么事?”

  “船在公海打转,不肯靠岸,船上的成员劫持了船长,有人跳海,有人开枪。”

  “你做了什么?”

  “我跟着一群人冲进船长室,逼迫船长靠岸。向海岸警卫队投降。”

  “你有跳海吗?”

  “有。我跳海是要营救两个兄弟阿胜和阿忠,我怕他们淹死。”

  这一点金焰说错了,他当时没有跳海,而是在甲板上把阿忠和阿胜拦住了。这说明他的记忆产生了混乱,把别人的事当成自己干的了。

  史密斯眼睛一亮:“你救了他们了吗?”

  “是的。”

  “你的水性很不错吗?当过海军或者水手?”

  “我不知道自己此前的职业,但我确实把阿胜和阿忠救上船来了。”

  海伦突然用流利的中文插话道:“金先生,你的证词我们会进一步核实。你的情况比较复杂,时间可能会很长,请你配合。”

  金焰笑了笑:“这是应该的,你们就是干这个的嘛。”

  史密斯眉头挑了一下:“你了解fbi的工作性质?”

  金焰:“了解。美国联邦政府的反间谍机构。”

  史密斯:“那么,你肯定也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找你了?”

  金焰:“明白。我是个非法入境者,是你们的合理怀疑对象。”

  海伦又插话道:“金先生,我们很欣赏你的坦率。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这样很好,不用兜圈子。”

  金焰点头表示同意。

  史密斯又说:“金先生,我们知道你打算离开美国,移民局也打算发给你旅行证,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你还会回来吗?”

  金焰:“我不确定。现在有了政府发给的工卡,可以打点工帮助两个兄弟归还借款。这件事完成后我会离开美国到乌拉圭去查清自己的真实身份,我是从那里被送上金色冒险号的。”

  史密斯:“假如需要再回美国,你还会偷渡吗?”

  金焰正色道:“史密斯先生,人不能为自己失去意志控制的行为负责,上一次的偷渡不是我的真实意思。如果我需要回美国,一定会通过合法的渠道。”

  史密斯又跟海伦耳语了一番,对金焰说:“今天就谈到这里,不过我们可能随时找你。在你离开美国之前,我们想给你做一个身体健康检查,你会介意吗?”

  金焰想了想,说:“我需要考虑一下。”

  史密斯:“可以,我们等你五分钟。”

  金焰的脑子飞速地旋转着,上面的这番谈话看似平淡无奇,实际上杀机四伏。金焰在监狱图书馆里详细研究了美国的法律和司法制度,没有直接证据联邦警察无法对他起诉,没有身份也无法将他驱逐出境。他不能留下任何把柄,包括故意说谎。而史密斯所谓的身体健康检查极有可能是暗中进行测谎,而测谎是针对犯罪嫌疑人进行的,必须得有法官的命令才可以进行,不过当事人自己同意则另当别论。

  想明白了这里面暗藏的玄机,金焰问:“我想知道,你们说的身体健康检查都包含什么内容?”

  史密斯只好说明意图:“主要是测试一下你的记忆是否完全恢复,以便我们判定你有没有撒谎。”

  金焰:“你们是要对我进行测谎吗?”

  史密斯见金焰戳透了窗户纸,只好说:“如果你同意的话。”

  金焰立刻拒绝:“我不同意。”

  史密斯紧逼一步:“你如果没有撒谎,为何担心测谎呢?”

  金焰:“这涉及到人权和司法程序,如果你们能拿到法官的命令,我可以配合测谎。”

  史密斯摇摇头,“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就算我们没说。祝你好运!”

  谈话结束了,金焰站起来跟两位探员握手告别,昂着头走出交通局的大门。

  海伦问史密斯:“你觉得他说的是实话吗?”

  史密斯两眼望空,好像自言自语地说:“对付我们美国人,最厉害的武器就是真话和废话。”

  “为什么?”

  “废话是一些不含信息的真话,还不如假话呢,假话至少带有信息,我们可以通过分析假话,获得我们需要的东西。”史密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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