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不可负

  萧菡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又或者是疼晕了过去，那如噩梦一般的夜晚，在她的心上印了一道难以磨灭的痕迹。疲惫……逃避……一直到第二天晌午，她才悠悠转醒。

  身体的每一处都像是散了架一般，皮和骨连着心的疼，她抬起胳膊揉了揉右肩，却只觉得自己浑身好像被人打了一顿。睁开眼，正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眸子，萧菡一个哆嗦，身体下意识缩到一边。

  “小菡，别怕……”

  应宸的黑眸中闪过愧疚，他小心翼翼地往她那边挪了挪，萧菡迅速把身上的被子裹紧，一双受惊的眸子充满防备地盯着他。

  “对不起……”

  他垂眸歉疚道。昨夜见她和顾有卿在一起好像很开心，他心里就像着了魔一样嫉妒着，再加上喝了那么多酒，心里憋着火，就完全不能自控的伤害了她。

  萧菡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他的可怕，一种从心底蔓延着的恐惧感降临。她紧紧裹着被子，里面是那副被他蹂躏后破败不堪的身体，和一颗一直深爱着他的真心。可笑的是，却不能被他所善待。

  “小菡……”

  应宸想抱住她，安慰她，刚伸过手就见她又远离了几分。看着她眼中的惧怕，心狠狠一痛，他收回了抬到半空的手臂，转过身沉默了良久，低声说:

  “去洗洗吧，我帮你放了水。”

  然后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萧菡抱膝缩在被子里痛哭出声，下唇传来一阵剧烈的痛，那是他送给她的礼物，回报她多年以来对他念念不忘、忠贞不渝。

  如果爱他等于自残。萧菡，你还会选择继续爱他吗？

  她在心里问自己，可却发现除了爱他之外，她的生命里好像再也没有了其他目标。

  泡进温水池里，肌肤上的痕迹愈加清晰，一种细微的痛感密密麻麻遍布全身，她只轻轻洗了洗，然后就是对着镜子久久的发呆。

  “我喜欢你，可以接受吗？”

  “我受够了别人接近你！”

  他的声音回响在耳边，那时怦然心动的感觉，让她第一次尝到了爱情的甜蜜，也让她懂得了怎么去爱一个人。

  对！

  看着镜子中的另一个自己，她瞬间得到了答案，那个藏在心里迟迟不肯出现的答案。是的，即使爱他等于伤害自己，她也不会放弃，遍体鳞伤又怎么样？总比失去他的痛要轻一千倍一万倍！

  想到这里，她匆匆跑出卫生间，换好了那套被整齐摆放在床头的新衣服，顾不得自己未干的长发，打开门走出了卧室。

  此时，应宸正站在起居室宽大的落地窗前发呆，孤单的背影散发着无尽的落寞。萧菡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里泛起一阵酸楚。不再迟疑，她快步走到他身后，伸出双手紧紧环抱住了他，让自己轻靠在他背后，闭着眼感受他的温暖。

  应宸的背影一僵，几秒之后，迅速转身把她拥在怀里。一个温柔的吻落在眉间，萧菡瑟缩了一下，忍着心里的恐惧，没再躲开。

  “对不起……是我的错……”

  耳边是他低沉中充满歉疚的声音，萧菡回抱住他，他此时的温度足以捂热她那颗被冰冻的心，感受到幸福悄悄降临，她像个傻子一样笑出声来，仿佛连伤口都不再疼痛。

  “我……我爱你……我爱你……”

  她边笑边哽咽着，泪水顺着眼角落下来，把那么久以来憋在心里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身体因激动而略微颤抖。

  “你……爱谁？”

  应宸俯下身捧着她的脸，让她对上自己的目光，薄唇轻抿起一抹温柔的笑，满眼认真地问。

  “我爱你……应宸。”

  萧菡对视着他那双充满温柔的眸子，鼓起勇气回答他的话。这一刻，她彻底驱散了和他的那层距离，好像找回了自己，找回了他，也找回了对他的熟悉。

  应宸俊美的容颜浮现出宠溺的笑，低头亲吻上她的唇，动作虽然轻柔，却还是弄疼了她。感受到她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紧了紧，眉心不明显的轻蹙，却硬着头皮不想打断他的兴致，他立刻停下了动作。

  “傻丫头，先坐下吃早餐。”

  他轻轻抬起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搂着她的肩膀把她的身子转过去。萧菡睁开眼正看到桌子上摆满了自己的最爱，肚子顿时“咕咕”叫起来，她扭头无奈地看着应宸，似乎是想证明:不是她馋，而是它馋。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萧菡的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洋溢着幸福的气氛被彻底打乱，萧菡询问的目光看向应宸，他对她点点头。

  “喂？”

  “阿梓，是我。怎么了？”

  “你……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阿梓哭泣的声音，犹如晴天霹雳，萧菡握着手机的手一松，手机顺势“啪”地一声摔向地面。应宸拿起桌上的餐巾，抬眸正对上她呆滞的目光，深邃的眸子微微眯起……

  赶到医院的时候，门口已经围满了人，沈清秋坐在抢救室门外的椅子上哭，几个人站在她身边劝着。萧菡的脚步顿了顿，应宸紧跟在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安慰道:

  “没事。”

  “萧小姐，你终于来了。”

  第一个看到她的是阿梓，她急匆匆地跑过来，先是用奇怪的目光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应宸，才哽咽着对她说:

  “一个小时前进去的，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萧菡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去，双腿毫无预兆地瘫软下去，应宸手疾眼快扶住了她，把她揽在怀里。

  “谁是病人家属？”

  抢救室的门被打开，医生走出来一脸凝重的问。

  “我是！”

  萧菡慌乱地从应宸怀里挣脱出来，冲到医生面前紧张地问:

  “我爸爸他怎么样了？”

  “你是病人的女儿？”

  医生看着她皱起了眉。

  “对。”

  萧菡点点头，一脸期盼。

  “病人主动放弃治疗，现在要见你，进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医生例行公事一般的话语响起，随后从身边经过，萧菡只觉得耳边“嗡”地一声，就听到秋姨更加悲痛的哭泣声，她一把扶住墙壁，呆呆地站在原地。

  “病人主动放弃治疗，现在要见你……”

  “现在要见你……”

  “进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不……不是这样的……

  萧菡摇着头，不可置信地站在门口，几个工作人员从里面走出来，其中一个看不下去了，劝道:

  “先别急着难过了，快进去吧！他恐怕撑不了多久。”

  “小菡……”

  应宸走了过来，帮着她把扶在墙壁上的手拿下来，低声说:

  “去吧，我就在外面。”

  萧菡知道，该来的总会来，她逃避不了。脚步重的就像是被几十斤的石头压住，她艰难地移动着它们，甚至开始痛恨它们的不争气。越是到了离爸爸最近的距离，就越是走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