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汇合
天色刚刚朦朦亮，关释便从浅睡中醒来。不到卯时起床练功，早已成为他的习惯。站起身来，微微活动活动身体。一夜的静坐，即使是常年盘坐练功的关释，此时也感到自己的身体有一丝僵硬。活动开了身体，他从包袱里取出了两张饼，放在还有零星火星的木炭上。做完这一切，关释将已经从冉慕身上滑落的外衣重新盖好。见冉慕睡得正香，笑着摇摇头，自己找了不远处的一块空地练起武来。
关释所练功夫皆为刀功，大开大合，一招一式，朴实无华。若是有懂武或是练过武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关释练得非江湖上的武，而是战场上的武。一招一式间不讲究华丽制敌，只讲究尽力杀敌。若单论关释的武功，放眼江湖怕只能算得上是二流，但若是在战场上那绝对是一流。若再配上一匹好马，挤进超一流的行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边的关释正在练着武，另一边的冉慕也被木炭上传来的饼香勾醒了。经过一夜的充足睡眠，冉慕早已饥肠辘辘。顾不得烫，冉慕拿起一块儿木炭上的烤饼就开始吃起来。一边吃着手里的烤饼一边看着不远处正在练功的关释。注视着那有板有眼的一招一式，冉慕竟然从心底腾起丝丝敬意与羡慕。阳光下的关释，一招一式虎虎生威，好不潇洒。似乎正是从此时开始，一颗真正想跟关释学武的种子悄悄在冉慕的心中种下。
早功结束，关释收起了架势。半个时辰的练功不但没有让关释感到丝毫疲惫，反倒是更加神采奕奕、精神百倍。回到冉慕身边，关释抓起木炭上的饼，抖了抖饼粘着的炭灰也同冉慕一般大口吃起来。
大口吃完烤饼略做收拾之后，两人继续踏上了寻找剩下匪徒的征途。
经过一天的相处两人关系明显融洽了许多，一路上冉慕逐渐恢复了孩子活泼的本性。小孩子的烦恼来得快，转移得也快，尽管弑亲之仇一生难以忘记，但是一路的交谈的确成功地将冉慕的注意力转移了开来。毕竟是第一次出远门，冉慕看到了许多从未见过的景色，溪水、山川、奇花、动物。所有的一切对于冉慕来说都是那么的新鲜。一路询问，关释一路耐心地作答。在过路的旁人眼中，二人俨然是秋日出游的俩父子。
随着冉慕的注意力逐渐被新奇的景色所分散，关释也是大为宽慰。只是对于追上剩余的匪徒，关释并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经过这一夜的秋风，那伙人的踪迹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越往下走，踪迹只会越难寻找。对此，即使是关释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更加频繁地下马寻找踪迹确保线路的正确。
不出关释所料，歹人们的踪迹最终消失在了一座山的山脚下。毫无疑问，这群人已经上山，若是对方日夜兼程地赶路，说不定此时已经翻山而过。自己二人若是想追踪，势必得下马徒步。若只有自己倒还好说，但此刻还有一个娃娃和一匹马呢。更不要提过了这座山就进入了交战区，李特的十万流民大军、赵廞的起义军和晋军三方势力随时可能进行交战。此时翻山实在不够明智，可是又该如何向冉慕解释呢？
“小慕，我们可能需要回头了。”
“为什么？”冉慕一听到关释竟然不带自己继续追赶坏人们，立刻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小慕乖，听我说。坏人们留下的踪迹已经消失，我们再继续找两天、三天也是找不到他们的。”关释耐心的向冉慕解释，不过很显然冉慕并不是特别买账。
“他们肯定是去山的那一边了！”
“小慕，如果他们去山的那边我们就更不能去了。”间冉慕又要发问，关释赶紧接着说“山的那边有很多很厉害的人，以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打不过他们的！”
“老关，他们都是和那些坏人们是一伙的吗？”
冉慕这一问倒是把关释给问住了，是啊，那些提前离开的匪徒究竟是什么人呢？如果冉慕描述的没错的话，他们身穿的就是西晋最常见的州郡兵所穿兵甲。看似是西晋王朝最普通的州郡步兵，但是从前一日屠村时歹人们交谈所用语言绝非洛语，更像是外族族内特有语言。
“小慕，不论是不是一伙的，现在仅凭你我二人翻山去到另一面都是极其危险的。我们先去和其他同门师兄弟汇合，再做打算如何。”
既然只是先去和其他人汇合再去抓坏人，冉慕便不再有意见。在他心中早一点晚一点本就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只要关释会去帮他抓住坏人，晚上那么一点冉慕也没有什么意见。
既然冉慕不再有什么意见，关释立刻调转马头，向着早已与众人约定好的汇合地点飞奔而去。一早晨的追踪加上回去的路程，即使回去的路途不作休息，到达时也会比原本约定的要晚上两三个时辰。
一路无话，快马加鞭。二人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了cd城外。若是再晚上个一时三刻的，城门关闭，宵禁开始，两人就只能在城外的农家借宿一晚了。
两人下马进城，不用多说，这当然也是冉慕第一次进城。在他眼中不论什么都是新奇的，要不是关释强行拖着他前进，怕是宵禁开始两人都到不了客栈。
此时正值晚餐时分，不大的大堂里人声鼎沸、好不热闹，三三两两的宾客坐在桌前品菜、饮酒、聊天。一路上冉慕早已被街道两旁民居中传来的炊烟味，勾得食指大动。一踏进客栈大堂，各式菜肴美味更是扑鼻而来。从小生活在村中的冉慕哪里见过这么多珍馐美食，自一进门眼珠子就没在别的地方停留过，全神贯注地流连于各种菜肴上。
“傻小子，擦擦你的口水。”看到冉慕的蠢状，关释不经笑骂到。
“老关老关，我们也是来吃饭的吗？”冉慕擦了擦已经快要滴在地上的口水。
“吃吃吃”关释真是哭笑不得。
“师兄！”正在笑骂的档口，大堂的东南角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循声望去，大堂的东南角一张四方桌旁正坐着两名青衫青年。看到二人身影，关释就了然刚才那声正是在招呼自己过去。拍了一下冉慕的脑袋，关释拉着他就向二人走去，边走还边说：“走走走，带你吃大餐去。”
二人来到方桌前，两位青年起身向关释行礼，关释也一拱手回过礼。众人落座，只有冉慕一人还站着看着左右两桌上的饭菜流口水。
“师兄，您这效率够可以啊，才下山几天孩子都这么大了。”
“哪儿啊，那是师兄保密工作做的好。”见到关释带了一个陌生孩子来，两人打趣起来。不难看出，这两人与关释关系着实不错。
关释听到二人的打趣也不生气，摆摆手说：“你俩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行了，别贫了，没看见孩子饿了吗，先点菜。”说完还向冉慕的方向挑了挑眼角。
“行行行，小二，点菜！”
“来了，客官。”
……
点了几样常见的家常菜式、两壶温梨花酒，很快小二将酒菜端上。冉慕不顾上众人眼光伸手撕下一只鸡腿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其余三人也不责怪，微微一下也开始边吃边喝边聊。
“师兄，你那儿是不是不顺利？为何迟了半天？”
“别提了，本来昨天下午就能到。谁知道那群王八蛋竟然分路，我只追上了其中一股大的，剩下几个跑了。我还想和你们商量商量怎么办呢？”一想到那伙匪徒所作所为，关释免不了怒声心头，破口大骂。
“师兄莫急”见关释气急，二人连忙帮他将就满上，“你是在哪儿发现他们分开的？”
关释用手中的筷子一指冉慕，“是他发现的。”两人面露诧异之色。关释将自己下山之后的种种与二人大略的说了一遍。
“师兄，你们没有追下去是正确的。先不说能不能追着，根据最新得到的消息，就在今天早些时间起义军首领赵廞派人杀了流民领袖李特的三弟，怕是这几日两人就会反目成仇爆发战斗。听师兄的描述，你们当时所在的地区应该就是李特流民军与赵廞起义军所在地的交汇处。若是爆发战斗，第一个牵连的那就是此处。”
听到师弟所言，关释抬眼示意了一下说话者，冲他微微摇了摇头。言下之意，你说得没错，但这件事还是别再往下说了，以免击起冉慕报仇心切的过激反应。
很显然两名师弟都看明白了关释眼神的涵义，迅速止住了话头，将话头转移到冉慕的身上。
“这孩子也挺不容易的，小小年纪经历了这么一切。”
“所以说师兄你是打算把这孩子带上山？”
关释点点头。
“可是如果天资不行，这孩子也只能做一名山上侍童，莫说做你的弟子，怕是连外门都难入。”
“门规我自然清楚。他爷爷只是让我代为照顾，只要上了山生活便不再是问题，也算是我已完成了老人家的愿望。至于他是内门、外门，能否留在我的身边？还得看他的资质和自己的意愿了。”
说着关释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揉了揉正在闷头吃饭的小脑袋。其实连关释自己也不知道，自从他与冉慕相遇，两人的命运便已像麻绳一般紧紧地缠绕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