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师门
巍峨的峨眉山高不见顶，峨嵋派的师门尽管不在山顶之上，却也在半山腰处。众人脚下的石砖路从山脚起，一路向上直至山门。其高度何止百丈，层级多达万层，难以想象建造这样一条路究竟花费了几代人的精力。
之前竹林中，茂密的竹叶遮盖住了天空，冉慕无法看清峨眉山究竟有多么的巍峨。随着众人拾级而上，身旁植被渐渐稀薄，冉慕才切身地感受到了峨嵋的高，石道的长。
刚刚开始上山时，冉慕还保存着好奇心。他曾偷偷地询问过关释他们这是要去何处。关释告诉他的话，他似懂非懂。对于“师门”“峨嵋派”这些词汇，他统统没有听懂。冉慕只是大约知道，他们去的地方应该是关释的“家”。
对于还不到八岁的冉慕来说，他只知道自己跟随关释出行的目的是为了给自己的父母报仇。报完了仇，冉慕还要急着回家看爷爷，对于爷爷的死，冉慕是一无所知的。他不明白去关释的“家”和给自己的父母报仇之间有什么联系。但是与关释几天地相处已经让冉慕对关释建立起了信任，甚至是依赖的关系。尽管心中存疑，冉慕依然选择跟着关释乖乖上山。
不过很快冉慕便不再有精力去思考这些问题了。作为一个从出生就生长在冉家村的孩子来说，冉慕的体力相比于一般的同龄孩子自然是强上不少，甚至比上一些比自己大的孩子也不成多让。但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和在场的这些练家子相比，不论在年龄还是体能上都无法相比。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冉慕已经开始喘起粗气，累得话都说不出来。到了一个时辰的时候，冉慕已经彻底感觉不到自己双脚的存在，每往上迈一级都是惯性和坚韧作用下的产物。冉慕越走越慢，身旁的人也越走越慢，他们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等待着冉慕，却没有人主动提出要背着冉慕继续前行。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冉慕只感觉自己的腿像是两只用铅铸成，再也抬不起一下。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突然袭来，冉慕眼前一黑，一头向前栽去。
在接触地面的前一瞬，一双大手接住了冉慕，没有任由他栽倒在冰凉的石阶上。
等冉慕醒来时，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峨嵋派的山门处。冉慕只觉得脸上湿湿凉凉的，不知不觉间睡梦中流出的口水已经浸透了关释大半个后背的衣裳。奇怪的是，从山脚爬了那么远到山门，出了口水外关释的身上竟没有一丝汗渍。不仅关释如此，他的三位师弟同样气息如常，青衫干燥清爽。只有那两位陪同一起上山的侍童满头是汗、气喘吁吁。峨嵋派的弟子果然不同凡响，走了整整三个时辰的山路，几人却像完全没有动过一样。
感觉到冉慕已经睡醒，关释笑道：“臭小子，睡醒了还不下来？”
“哦”
听见冉慕答应，关释便把原本托着冉慕的双手撒开。“嗖”得一下，冉慕稳稳地落地站定。看到如此灵活的小孩儿，关释身后的几位师弟纷纷眼睛一亮。
一踏入山门，两位小童便与众人告辞，先行将行李送至各人的房间内。关释则带着师弟和冉慕一同向大殿走去。
峨嵋派大殿建于三层石基之上，高约十丈，阔约十五丈。大殿为庑殿顶式大木结构，由三层崇台衬托。外墙由红漆粉饰，给人以庄严大气之感。殿前有一两人高的炉鼎，屡屡青烟正从炉中向四周飘散。
冉慕原以为在cd城内看到的那些建筑已经是此生见过的最精美、气派的建筑。但与面前大殿相比之下，全都不值一提。大殿如山下小道一般，常年有人驻守。两名青衫少年执剑一左一右立于殿门两侧。
见众人到来，两位少年微微躬身算是打过招呼。众人也纷纷拱手回礼。
左侧的青衫少年对众人说到：“各位师兄，掌门与四位师叔已经在殿内等待各位了，”说着一侧身，将身后的木门推开，请众人入内。
众人依次抬腿迈过门槛进入大殿。“啪”的一声，待最后的老五进了大殿，门外弟子自觉将木门重新合上。
如若说从外部看，峨嵋大殿是恢宏大气，那么从内部看，可谓是既金碧辉煌又庄严肃穆。殿内共有檐柱、金柱三十六根，排列有序。正对颠门的供桌上放着一个巨大神龛，其奉着上古真人——天真皇人的彩塑神像，大殿四角各有一个略小神龛，分别供奉着四位道家仙人。墙壁上还悬挂着一幅巨画，画中描绘正是上古时期，轩辕黄帝前来峨嵋山向天真皇人问道的场景。另还有数十样珍贵宝物陈列于殿中各处。既不失美感又不失庄重，两者相依相衬、真可谓是相得益彰。
大殿中还放置着两排四张八仙桌，每张八仙桌左右各立一把太师椅。从色泽和气味上可以分辨出大殿内所有的座椅都是由百年以上树龄的沉香木经最优秀的工匠雕刻制成。
四张太师椅上已分别坐着一位素袍老者在品茶聊天。见五人进殿，位于首座的老者放下手中茶碗，笑呵呵地看着关释。
关释与众师弟于殿中站定成一排，想着面前的各位师长躬身作揖请安。四位老者也纷纷颔首，算是回礼。只有冉慕一人偷偷躲在关释身后，透过人缝偷偷四位老人。如此严肃的场面简直比冉家村最为肃穆的祭祖还要严肃上百倍。在这种氛围里，没学习过任何礼数的冉慕束手无策。
“见过掌门和各位长老，弟子关释携众师弟前来复命。”
“嗯。”首座长者嗯了一下，什么也不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关释。
“三师弟、四师弟、五师弟都已完成师门所托。所追捕匪徒都已尽数斩杀。弟子无能，没能完成任务。有数名匪徒提前分兵逃走，待弟子全力追踪后发现，他们或已逃至战区。弟子无能，望掌门责罚。”
听完了关释的汇报，首座长者（也就是峨嵋派掌门）缕了缕雪白的胡须，张口吐出两个字：“几人？”
“大约四五人。”
“那到不足为惧，继续说。”
“是！大师兄至今未归，但今天清晨三师弟收到大师兄的飞鸽传书，告知战况并让我等速回师门复命。想来大师兄能够如此了解战局变化，想必已是完成任务，才能分心探查。”
“你们不用担心，轩儿已经在你们上山之前就已抵达复命。”停顿了一下，掌门接着笑吟吟地问关释：“还有什么要禀告的吗？”
关释很明白掌门言下之意是什么，自打一进门起，掌门的目光就没离开过自己。深处左手揽过身后冉慕的后背，轻轻地向前一推。冉慕就被推到了众人的身前。
“禀告掌门，这个孩子是我在任务中救下的，他的父母都惨遭歹人毒手。他爷爷将这孩子托付于我。受人之托尽人之事，故而将他带上师门。还望掌门和各位长老可以破例收留他。也算是告慰他父母的在天之灵。”
听完关释的话，掌门没有回答他什么，而是向冉慕招招手。冉慕乖巧地走到了掌门面前。掌门和蔼地问冉慕：“你今年几岁啦？”
“七岁半。”
“想不想学武？”
“想！”
“为什么？”
“为爹娘报仇！”
听了冉慕的答案掌门上下好好打量了冉慕一番，后盯着冉慕的眼睛问了一个问题：“怕吃苦吗？”
冉慕坚定地摇了摇头。
“好小子”掌门摸了摸冉慕的脑袋，抬起头对关释说，“弟子关释听命，你私自他人上山，按门规理应罚俸三月、禁闭一周，但念在你事出有因且所行事善，故而改为罚俸一月。你可认罚？”
“弟子谢掌门！弟子甘愿受罚！”
“好，来人。”
从后殿走出了一位少年侍者。
“一会儿送着孩子去进学院，再去账房处将对关释的处罚代为告知。告诉侯教头一切按照试力大会的流程进行即可，退下吧。你们也是。”
众人退出了大殿。
侍者刚想带着冉慕去往进学堂，就被关释拦住了去路。
“麻烦你等一会儿，我有几句话想对这孩子说。”
侍者点点头，侧身退至一边。关释蹲下身子，眼神平视着冉慕说：“小慕，一会儿那个哥哥要带你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哪里会有一些陌生人要求你做一些你可能会觉得比较奇怪的事情。千万不要害怕。你要记住，如果你想学武功，想跟着我学武功的话，那么一会儿不论他们要求你做什么你都要努力做到最好，知道吗？”
冉慕看着关释的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真的能变得和你一样厉害，真的能替爹娘报仇吗？”冉慕的眼中泛着泪花，此刻他的心态与上山前的已然不同。上山前，他一心只想着让关释帮自己报仇，好让自己赶紧回到冉家村。但如今自己真的有可能变得超级厉害，在将来亲手为父母报仇。一想到这里，冉慕热血沸腾。他发誓自己一定要留下来。不论再苦再累都要留下来，亲手为父母报仇。
关释与冉慕相处了这么三两天，还是第一次在冉慕的脸上看到如此坚毅的神情。这一刻冉慕似乎突然长大了。
关释揉了揉冉慕的脑袋。
“只要你努力，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