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乱

  话分两头，安世杰等人随着店小二下了楼。一位衙役正大马金刀地坐在大堂正中，看那架势好不气派。小二领着众人下了楼梯，衙役也没有任何起身相迎的意思，依然抖着个腿坐在那里。

  小二将安世杰等人领到衙役身前，深深作了个揖，方才开口道：“官大人，这几位就是您吩咐小的找的客官。”见衙役手边的茶碗已空，小二连忙拿起桌上的茶壶就要给衙役续上。

  “都到了？都到了就走吧！”衙役用手一推，小二刚端起的茶壶被这么一推当即撒了一桌子，自然也溅了不少在衙役的袖子上。“啪”只听得一声脆响，小二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人连人带壶抽飞了一丈远。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扎进肉里的陶碎，一手捂脸，四肢并用，小二非也似的爬到衙役身前，头如捣蒜地磕着：“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该死！小的手拙眼拙！”一边说着，一边左右开工疯狂抽打自己，眼泪鼻涕双管齐下，怎一个惨字了得。

  “滚”衙役满脸厌恶地踹了跪地讨饶的小二一脚，与他拉开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免得被抹一身眼泪鼻涕，“废物，以后有点眼力见，滚吧！”

  “谢大人！谢大人！”小二听闻“滚”字如临大赦，一退一谢得跪着退到了一旁。

  众人将这一切尽收眼里，可是在不好说什么。这官家欺负百姓本就是世间常态，更何况在这如此乱世。虽有些看不惯，但看在衙役也没有进一步欺负店家的份上，众人也没有强出这个头。

  “走吧！”衙役站起身来掸了掸无灰的官服，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似乎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众人紧随其后走出店门，只留“官爷走好！”的恭维之声在身后。

  一行四人健步如飞地向着城南王老三藏身之所赶去。

  谁也没发现的是，衙役迈出店门之时，偷偷地冲对街小巷比了个三的手势。这个细小的动作被衙役宽实的身躯遮挡的严严实实，身后三人根本无一人注意。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等确保了四人已经走远了之后，两个人影从小巷中闪了出来。

  这两人身着夜行衣，面遮方巾，叫人根本分辨不出二人究竟是谁。只能从体型上看出，一人较为高大，另一个则相对瘦削了一些。为了方便记忆，在此就称高大的那人为“猩猩”，瘦削的则为“猴子”。

  左右探头，再三确认街上空无一人后，二人一个垫步就飘过不宽的街道。再一点地面，两人轻松越上整整十级木阶，悄无声息地落在“乐丰客栈”的招牌之下。

  “啪啪啪”轻扣三声门扉，门内传出小二不耐烦的声音，“打烊了！恕不接客！明日赶早吧！”要说这一晚上就属这小二受的气最多，心中有情绪也是自然的事儿。

  “猴子”用左手捏住了嗓子，右手给“猩猩”做了个准备的手势，开口说道：“奴家，奴家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只求能在此投宿一晚，还望店家能收留小女子一晚。”

  这被捏住嗓音尖细无比，隔着厚厚的门板若不仔细分辨，乍一听还真像是女子的声音。

  小二原本一肚子的火被这简单的两句低声细语驱的烟消云散。

  为了打消小二最后一丝犹豫，“猴子”又补了一句：“卿若是好心收留奴家，奴家今夜愿好生服侍卿。”

  小二不过是年方廿岁，血气方刚，对于软玉温香只存在于幻想之中，现有如此送上门的好事，早已是热血沸腾。

  只听得堂内传来，披衣点烛之声，“蹬蹬蹬”一连串急促脚步声后，便是抬起门栓之声。拉开大门，还未看清门外女子究竟何样，小二只瞟见一道黑影，随后便人事不知。

  “猩猩”在门一打开的瞬间，将在已准备好的手刀用了一挥，正正好砸在了小二的后脖子上。店小二两眼一翻昏了过去，失去意识的身体跟随惯性向前栽去。“猴子”向前一递肩膀，刚好接住了倒下的店小二。两人一个抬身子，一个抬腿，悄无声息地把生死未卜的店小二抬到了由几张桌子临时拼凑而成的桌子上。关好店门，插好门闩，给店小二盖好被子，吹熄蜡烛，伪装成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景象。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从发生到结束不过瞬息之间，不难看出这两人对于这种入室非为的行为早已是熟能生巧。

  “猴子”伸手探了探店小二的鼻息，抬脚便踹了身旁的“猩猩”一脚，轻声破口大骂道：“你就不知道下手轻点？！又给人一下弄死了！你这不尽给大人找麻烦么？”

  “猩猩”可不像他外表看上去那么笨拙，几乎是“猴子”抬腿的瞬间，他就已经做好了格挡的架势，口中还振振有词地反驳道：“你少拿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咱俩都是大人座下客卿，尊卑一样！有本事你来劈！妈的，次次都说我！再说今日有王老三他们做替死鬼，死多少个都没问题的！”

  被“猩猩”这么一通怒怼，“猴子”一时间都不知道回什么了。不过想想“猩猩”说的的确句句在理，并且此刻二人有更加重要之事需要完成，万不是争吵的时候！

  冷哼了一声，“猴子”带头朝楼梯走去。

  夜已深，乐丰客栈里的住客都已沉沉睡去，只有白映雪的屋内还亮着烛光。“猴子”和“猩猩”二人甚至都不需要细看每扇门前挂着的竹排上写的是什么，直奔那一缕从门缝中透出的光亮而去。到了门前，两人再次确认了一下竹牌无误，“猴子”从怀里掏出了一截铜管。将一端的盖子打开，一段极细的草绳头从管内垂了下来，还顺带着带了一些棕色的粉磨出来。“猴子”手持铜管，垫步凌腰闪到一盏亮着的油灯前，用灯油浸透绳头，再行点燃。只听得“噗噗”的轻响，露出的绳头很快燃尽，进而点燃了管内粉末，一股青烟顺着打开的管口飘散而出。

  轻烟飘忽，两人连忙用手按住遮脸黑巾，不让自己吸入一缕青烟。“猴子”又一闪身回到门前，将打开的铜管塞进门缝里。整套身法干净利索，除了草绳被点燃的轻响外再无一丝声音，足以见得二人有功夫在身，轻功更是了得！

  此时屋内肥龙与冉慕刚刚准备开始喂药。二人注意力皆集于白映雪的嘴上，哪还有功夫分心于其他事情。

  这股青烟带着自身的香气，很快就弥漫在了整个屋子里。而这股香味恰恰就是冉慕之前闻到却误以为是白映雪体香的味道。

  冉慕没将这异香放在心上，肥龙亦是如此。体胖之人多是心宽，直到空气的颜色开始变青之后，肥龙方才觉察不来不对劲。他想要开口问问冉慕是否也闻见了这股香气，但还未开口，一股前所未有的庞大困意向肥龙袭来。“咚”肥龙两眼一闭，一头栽倒在一旁昏睡了过去。

  听见肥龙到底之声，冉慕方才意识到事情不对。这香气浓郁程度绝非是人体能够散发而出的，更不要说这充斥屋内的袅袅青烟了。好在冉慕以口喂药，倒是比肥龙少吸了几口迷烟不至于昏睡过去，但脑子却也已经开始昏沉起来。

  门外“猴子”和“猩猩”二人，听闻屋内传来到底之声，心中明了事成了！二人一手捂住口鼻，另一手推门而入。

  二人傻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无比香艳的画面：冉慕刚刚将口中的汤药喂完，双唇还未离开白映雪的嘴唇。即使两位主角中一位尚是孩子，另一位还在昏迷，但也不禁让人想入非非。

  “猴子”与“猩猩”相视一眼，眼中似乎在说：好嘛！老爷还没来得及做的事儿，倒是被你这么个毛头小子给抢先了。

  除此之外，二人更为惊讶的是屋里竟然除了白映雪和冉慕外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尽管此时这个第三个人已经晕了过去。但二人是以为冉慕已晕方才冲进门来，何曾想到竟是这样一种情况。

  几乎是下意识反应，双方都动了起来。

  冉慕虽然年纪小，但这不代表他傻，面前二人皆是一身黑衣打扮口鼻皆遮，之前的迷香明显是二人所为，怎么看此二人都不像是好人的样子。冉慕想都没想直接将手中药碗向着先进门的“猴子”砸去。

  迷烟很大程度上还是影响了冉慕的反应与准头，“猴子”连闪都没闪，药碗就从他的脑袋旁飞过撞在墙上，化作齑粉。

  借着冉慕扔出汤碗的功夫，“猴子”脚下踏出数步，刹那间已近了冉慕的身。手起手落，“猴子”的手刀眼瞧着就要劈到冉慕的咽喉处。冉慕一拍床沿，整个人侧移出去，同时一脚踹出，原本座下的软垫被踢飞直奔“猴子”的面部而去。

  这一移一挡，“猴子”的手刀就落在了空处。反观冉慕也没有占着什么便宜，此刻正是迷药上头之时，横移出去的冉慕非但没能借力站立而起，反倒是翻了个大跟头才堪堪坐住。

  短暂地交锋，双方对于彼此的实力大约都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单就从“猴子”进门到自己身前的短短几步，冉慕就很清楚地知道“猴子”的武功只是略逊于自己，若单论轻功甚至不在自己之下。至于没出手的“猩猩”单看那虎背熊腰却脚底生风的步法，就定然有着不低的武功。

  而冉慕干净利落的一套动作同样也出乎了“猴子”二人的意料。谁曾想到，之前在衙门所见的毛头小子竟有如此身手，即使是在吸食了迷烟的情况下，依然能够保持清醒与战斗力。

  二人对视了一眼得出了一个共识：能不战则不战。

  尽管以他二人的功夫一起收拾已经犯迷糊的冉慕并不难，但打斗难免会发生响动。难免不惊动客栈之中其他住客，若是时间一长，怕是白映雪和地上躺着的胖子都会苏醒过来。

  这迷烟在不懂行的眼中看来厉害，但他们心里可是一清二楚。所谓迷烟不过是一些有安神麻痹作用的草药粉末罢了。在封闭安静的空间里，能发挥一时作用，可一旦迷烟消散加上剧烈响动，昏迷之人便会立刻清醒恢复意识。

  二人今夜任务是为了掳人，打斗势必就会节外生枝。当务之急是尽快将白映雪掳走，一切意外二人都不想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