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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论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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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杯酒一语 刹那冲冠怒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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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昕一行一路少不得风餐露宿,夜住晓行,到了边关,验过文碟便向贺兰山方向走去,约摸三日的行程便已到了马儿村,水慕华见到故乡的一幕幕恍如昨日重现,不觉一团微火在胸中燃起,两行思念的热泪情不自禁的涌了出来。

  付伯和唐婶他们见水慕华这次回乡带来的随从不少,行装也颇为殷实,心想这个孩子以后不会再吃苦了,都为她感到欣慰,村里的左邻右舍还不知现在她已成为大宋西北道元帅的妻子,还以为是嫁与了表哥,水慕华也不仗其身份托大,依如往日对待乡邻。原来自上次罗人杰回来后觉得此事并不体面,就于县城中的事没再提及,马儿村地势偏僻,消息闭塞是以无人得知。

  当晚水慕华在家置办酒席,宴请乡邻,并将来意告诉了付伯,水慕华双亲的后事由付伯操办,付伯便叫来村里的长辈商议按族规迁坟。

  到了明日,赵昕和水幕华并众乡里便来到了水慕华父母坟前祭拜,见坟头杂草丛生,显然是很久没人祭拜过,见到如此凄凉的光景顿时水幕华百感交集,失声痛哭起来,赵昕心知水幕华的感受,也不加劝阻。

  过了一会,赵昕蹲下安慰道:“好了,别再哭了,二老地下有知,也应安息了,还是让几位大叔帮忙迁坟吧。”说罢扶起她,付伯和乡邻便化了些纸钱,念叨了几句,便动手开坟,将二老骨殖合放在木盒里面,水幕华紧紧抱着,眼泪兀自流个不停。水幕华知道此次一走就很难再回来,就借故多住了几天,待赵昕催促之时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赵昕众人迤逦东行,水慕华没出过远门,一路上得见闻方真切的领略了那种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西北塞外风光。

  不几日来到了座城池前,只见城门巍峨,行人如流,牌匾之上大书晋州二字。赵昕一路所过州郡,总不免询问一下乡土民情及地方吏治,地方众官均知他为西北军大元帅,又是当今的二皇子,为彰显政绩其中难免弄虚作假,为此到晋州之前赵昕便让众人隐匿身份,只作富家客商打扮。

  一行人进了城,找了家客栈安顿了下来。水幕华见街道热闹异常,就和侍女到街上游玩。赵昕见天色尚早,左右无事,便同魏子胥来到了城郊茶肆旁边打听消息。

  这个茶肆装扮也不是太华丽,只因价格公道,店家人又随和,是以黎民子弟农家商贾均来此饮茶恬息,茶肆的中间是个长长的方桌,众人聚在一块拿话题闲聊,赵昕和魏子胥就坐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店家拿上来了一壶茶。

  赵昕边听着他们的调侃边慢慢的端起了碗茶品了一口,但见此茶水色颇浓,入口微涩,但回味之间不觉齿间留有一股茶草香味,虽比不上贡茶,但于情于景此时也有独到的风味。

  赵昕听他们说的也无非是乡里乡间家庭佚事,不觉想起了自己在马儿村和水幕华生活的那一幕,如今好像又回到那中朴实而又其乐融融生活,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丝向往,心道:“如果我只是寻常人家子弟那就可以永远和水姑娘过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了。”过了些时候赵昕见他们说话间也时不时的地住一下,像是熟悉话题聊完了,赵昕也没有听到自己感兴趣的事便想喝完了茶就走。

  就在这时一旁的一个中年人扭过头来问道:“这位公子哥相貌比较生啊,看样子不是本地中人啊。”赵昕见问就道:“在下随父做些皮毛生意,今日路经宝地,又见天色将晚便在城里住下了,适才我二人信步到此,偶感口渴,便进来歇歇脚,在下没打扰诸位吧。”说罢向众人一拱手,那中年人道:“嗯,难怪看着面生,我看公子面相不俗,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看刚才的说话就知道公子是个知书达理的人。”赵昕微笑了下道:“小弟幼时家教甚严,是以读过几年书。”赵昕见众人均比自己年长,又想拉近距离是以改口称自己小弟。

  这时另一个中年汉子道:“这位公子相貌堂堂,看样子倒是真有学问的人,你们再看看陈员外家的娃,花银子买了个秀才,就觉得自个了不起了,还开办什么文学会,经常讥笑我们,说什么虚度光阴。”那人喝了一口茶接着道:“又是什么不懂礼数,不会享受生活,可他不知道,要不是我们虚度光阴,他能长这么大吗,说话酸里酸气的,听着就想吐,还有那个叫什么圣人不教什么…。”赵昕知道他要说什么,就道:“不受圣人教化。”那人道:“对对对,就这句。”赵昕凑了过来道:“说到这小弟不免有个问题,小弟也曾想考取功名,虽然屡试不第,可也从未听闻花银子就可以买功名的。”

  那人道:“哎,先恭喜你没有考中。”赵昕奇道:“咦,这位大哥怎么反倒恭喜起来了。”那人道:“嗨,这位公子,看你的样子就知道家里有点钱,可家里有银子不管事,官府里没有认识的人给你疏通,就是考上了也做不了大官,幸运的得个一官半职还得看人脸色,不如不做啊。”

  赵昕不解就问道:“此话怎讲,大哥说来听听。”那人道:“哎,我也是做些小买卖的,这种事也见得多了,现在这些当官的都把好位子都留给了自家人还有那天天给他们送孝敬钱的人了,他们管着个叫什么礼尚往来,想凭自己本事爬上去的这年头我还真没有见过。”赵昕听完后心想这不就是卖官鬻爵么,就道:“大哥也是道听途说吧。”

  那人道:“什么途说啊,活生生地例子摆着呢,本处的知州就是花了三千多两才买来的。”赵昕惊道:“晋州城还有这种事,难道就没有人管么。”那人道:“不止晋州,其他地方都一样,要说到管的话那可真不好说了,当官的都是一个串上的蚂蚱,有什么事几个人一合计就盖过去了,再者说了,不就是当官么,说白了就像便蔑筐,时间一长任谁都会了,只要不捅什么大漏子,没人会查下来。”赵昕听后方知眼下的科举与官场内幕竟是如此的黑暗,虽然现下天下太平,但若置之不理,任由此事发展下去,岂不是将大宋一步步的推向灭亡的深渊。

  赵昕低头凝思,那人也没注意就打断他道:“我说兄弟啊,书读的再好,也不如有个当官的亲戚,要不只能和当官的斗,我们老百姓能斗得起吗。”这时先前那中年人道:“哎,这句话的却没错,看桥西村的老王家,家里也不错,良田十几亩,岂不是还是让那些当官给糟蹋了。”一桌子人就道:“是啊,那么好的地,可惜了,做什么不好,非得盖那个。”

  赵昕非常关心民生,想让他们继续说下去,但见众人茶杯均已空了,赵昕知道乡下人家节省,就对茶肆老板道:“老板,再添几壶好茶。”而后对大家道:“小弟初到此地,诸位大哥一番良言也给小弟着实长了长见识,今日的茶资就算在小弟的帐上。”

  众人见他慷慨,均出言相谢,接着赵昕就那人道:“这位大哥,那地被糟蹋了是怎么一回事。”庄稼人憨实且藏不住话,那中年人就道:“哎,你是路过的,说说也无所谓,那老王家是我们这一代算是比较大的佃户了,他的地是一块紧靠晋州城,挨着汾河的幽静所在,谁知道是块好地,这不上年时王相公看中了他家的那块地位置很好,就盘了下来,听说是盖个酒楼,但九成是盖个窑子来取乐,我们都是靠地吃地的人,那么好的地用来做这个,想想就可惜啊。”说着连连摇头,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赵昕听后道:“那个王相公是谁。”那中年人道:“呵,说起这个王相公可了不得了,他可是个大将军啊,听说早年打退了契丹人,做了大官,封得什么官就不知道了。”说到这赵昕就明白了就道:“那王相公名讳是不是叫王德用,受封祁国公。”那中年人不敢直呼王德用名讳道:“嗯,是叫这个名字,反正是个大官。”赵昕道:“哦,不过我听人家说,王将军素有忠义,恩恤下士,不是什么欺占良田之人啊。”那人摆摆手道:“不是,那王相公人的确不坏,他是花银子买的那地,听说给了老王不少钱,但是钱再多总有个用完的时候。”

  赵昕道:“哦,是可惜了,须知国已民为本,民以食为天,而食皆来自土地,不应该啊,当地的官员难道就不管么。”那中年人道:“兄弟,这可没法管,地是陈员外的,老王怎么说也是个佃户,陈员外答应要卖,那老王也没办法啊,再说老王不是也拿了不少银子么,整个就没有个犯法的事,官府当然不管了,再说了就算是王相公要抢,我估计官府也不敢管。”赵昕一想也是,虽然情理上说不通,但就买卖原则的话并无越法之事。

  赵昕曾听狄青讲起过王德用事迹,那时可是对他充满崇敬,但今日听大家一言不觉心下失望,现下西北满目疮痍,急需休养生息,而朝廷大员却只顾自己享乐,霸占良田,滋生享乐腐败之风,若不内修法制,将来如何能抵御外敌。

  赵昕又和他们聊了一会,魏子胥见天色已晚就对赵昕道:“少爷,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魏子胥这么一说大家才觉得的确不早了,各自唱个喏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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