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杯酒一语 刹那冲冠怒 八
赵昕见大堂上众军士在和张节、陶明等人缠斗,而魏子胥这边却独战四人,这五人激战不比那些军士和张节等人,只见那四人都是虬髯满面,袒胸露肚,穿着相貌不似中土人士,武功却是不弱,每招每式都显得铿锵有力,不过也不难看出四人联手,方能与魏子胥匹敌。
这时一大汉绕到魏子胥的身后,见其余三人缠住了魏子胥,后背遍露出了破绽,那大汉脚跟一抬,拔出藏匿的匕首向魏子胥后背猛刺了过去,赵昕见魏子胥从容应付,便即宽心,便欲出声找王德用说话,恰好这时赵昕见到那汉子要使阴招,忙大叫道:“魏大哥,小心后背。”
其实魏子胥听风辨形,依然知道后背有人持利器来袭,赵昕提示之余手掌早已暗续内劲,施展玄天游龙掌瞬间逼退正面这三人,掌上余力不衰,可掌路依然改变,内力随着掌法一变呼的一下从后背方面拍了出去。
魏子胥讨厌偷袭的行径,是以这一掌力道十足,去势非常快,那人还没没反应过来,掌力依然袭到了胸前,那人半空中只能回手硬生生地接了这一掌,那人直觉两手发麻,胸口犹如翻江倒海,一股炽热的血浆冲上喉头,吐了出来,连吐五口鲜血,胸口方能恢复。
只见那三人又继续和魏子胥斗了起来,那人见偷袭不成反而受伤,一股怨气都发泄到赵昕身上,也顾不得内伤,起身跳上二楼一掌向赵昕打来,赵昕本能的一退,魏子胥突见赵昕有难,急忙荡开阵脚,飞身营救,可那人恼羞成怒,出掌之下岂留余力,魏子胥眼看依然来不及,就大叫道:“掌下留情,此乃西北军大元帅。”但是还是晚了一步,就在大叫之时那人一掌依然打在了赵昕的胸口,直到说出元帅之名时那人方为之一震,就这样一分神掌力不觉卸去了大半,尽管如此赵昕还是感觉眼前一黑,一口血浆在胸口翻滚,忍不住喷了出来。
大堂之中本就相互厮打乱做一团,突然听到西北军元帅之名方停住了手,左右分开一起望着赵昕。魏子胥见赵昕中掌倒地,急忙过去扶起,见赵昕面色苍白,呼吸不畅,忙撕开衣衫伸指抵住膻中穴,将一股浑厚的纯阳内力缓缓的输入到赵昕体内,赵昕又吐了一口鲜血,胸口仍旧撕裂般的痛,第二口鲜血也到了喉头,这时魏子胥内力入体,如同一只手按住了胸口翻滚的势头,第二口鲜血也就没再吐了出来。
这时一人纵马进的客栈来,只见那人相貌雄毅,面色发黑,高头大马,正是黑王相公王德用,众人见主人进屋,均口称将军相让一旁,原来赵昕杀死王尚恩之后家丁们便飞报国公府,王德用听闻勃然大怒道:“我儿纵有十恶不赦之罪也不能让别人随便杀戮,如此我祈国公威望何在。”点起家将率领四大金刚火速赶到了客栈,周围行人见这等势头那还敢围观,王尚恩和袁有道的尸首就放在了门口,王德用见到爱子尸首不免更加痛心,便命众人冲进客栈不论死活一定要拿住赵昕,众家将便冲了进去,魏子胥身为皇家侍卫岂容他们乱来,没说上几句话就打了起来,邓忠几人也感念赵昕的恩德,和侍卫们一起抵抗王家军。
王德用正在痛心之际,突听到里面有人大喊元帅之名,自己也是一惊,为探究竟方才进到了客栈。这时王德用来到楼下认得确是赵昕,按说该行拜礼,但心中又愧疚爱子惨死就欠身道:“二殿下,今甲胄在身,不能全力,还望殿下莫怪。”若论赵昕的元帅之职王德用不需行礼,可赵昕是仁宗的二子,是以王德用称他为二殿下。
赵昕经过魏子胥的调理,说话已经不成问题,便道:“是王将军,将军此来想必此间事已经知晓了。”王德用沉了沉气,显然是刻意压制自己的情绪,就道:“老臣身为赵氏家臣,为赵氏江山拼搏沙场,今日的地位和尊崇全仗皇恩浩荡,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臣死也要死得其所,明明白白,元帅虽然出身皇室,老臣自不敢以下犯上,但元帅一无皇上朱批,二无生杀大权,就将小儿私自杀害,就是犯有十恶不赦之罪,也需有大理寺审理,皇上裁决,方可用刑,而殿下确擅越职权,不尊王法,令老臣一家上下痛心不已,白发人送黑发人,更让老臣在朝中颜面无存,殿下显然是以权压人,难道就没有想过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是何感受,今日之事殿下未免欺人太甚。”说到最后居然变成斥责的语气。
王德用战绩累累,是朝中不可多得一员大将,十七岁就已随军出击李继迁,拜为先锋,率万人血战铁门关。明道年间拜保静军节度使、定州路都总管,北上御辽,迫使契丹慑服议和,以军功受封祁国公,仁宗皇帝也是礼让三分,赵昕虽然身份显赫,但毕竟年幼,王德用怎会将他全部放在心上。
赵昕见说就道:“王将军所言有理,将军征战沙场,保我大宋太平,实是功不可没,不过居功至伟并不代表可以为所欲为,鱼肉一方百姓,将军既然如此之说,看来你还不了解王尚恩到底是何许人也。”
王德用道:“噢,难道我做父亲的还比上别人更了解我的儿子么,那老臣倒要听殿下对小儿的见解。”赵昕道:“本帅知道将军老来得子,自是感到是上天恩惠你王家,所以王尚恩自幼受尽百般宠爱,只可惜他心术不正,偏偏走上邪路,以致养成荒淫成性,自恃官宦子弟肆意妄为的习惯,如今在这晋州横行霸道,凌辱良家妇女,迫害军中良将,为祸一方子民,实在令人发指,但更为可气的是,他种种所为却都拿你黑王相公之名作掩护,一切事情就如同将军亲为,将军可知道身为朝廷股肱重臣,不思君恩,自恃官职欺压良民是何罪名么,若是奏明父皇,将军的功名爵位还能不能保的住,而将军却置诸不理,显然是放纵袒护,以至让王尚恩更加的大胆,如今却欺凌我的妻子,令皇室受辱,就凭这就可端了你全家人的脑袋,而将军养了一个祸胎却还不知,你来说说,这种人该杀不该杀。”
说到最后也是气愤不已,王德用虽然不知赵昕所说的事情是否属实,但还是不禁出了一身冷汗,王德用知道王尚恩平时行为有些放肆,但不至于不知好歹,对殿下的妻子不轨。
这都是王尚恩平时特意与父亲身边的下人走的很近,就是为了出事后好帮他搪塞,如此到了王德用耳朵里的也就芝麻大的事情,王德用也就不闻不问了,今听赵昕这么一说,心里面就七上八下的,就道:“二殿下诉说小儿罪状,是真是假,又有何证据,王爷总不能单凭几句话,就让小儿赔上性命。”
赵昕道:“王将军不信的话那就看看这个吧,这可是你的大管家黄连山的亲笔所书的。”赵昕将布帛从楼上扔了下去,王德用接住,心里想道:“怎么得我管家的名字他都知道呢,难道当真有些事我不知道。”
翻开布帛见一行行曲曲折折的小字,尽是王尚恩和袁有道胡作非为之事,不禁心下发抖,不过饶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声色不假于表,览毕就道:“布帛所述之事老臣有待查明,不过老臣很清楚我儿子的行为,他是绝对不会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的,也许小儿并不知道二殿下你的真实身份。”
赵昕冷冷道:“若知道我的身份自然不敢欺凌,那就是说若是其余人的妻儿便随便欺负了?”王德用哑口道:“这……。”赵昕这一反问让王德用无言以对,但王德用爱子深切,心里如何干休,就道:“老臣无话可说,此事老臣定当查个水落石出,若所述之事乃子虚乌有,老臣就是拼了这身老骨头也要为小儿讨个公道。”赵昕道:“王将军请自便,不过将军在朝已久,有些事情想必应该知道怎么做。”王德用自然明白赵昕的深意,水幕华已为赵昕的人,于人前受辱毕竟不是光彩的事,若是传扬出去,就是自己有上百个脑袋那也是保不住的。
王德用道:“不劳殿下费心,老臣自有分寸。”说罢,掉转马头走了出去,军士和那四大金刚随后跟了出去。水慕华见赵昕重伤,赶忙过来看望,神情颇为关切,赵昕见水幕华安好,心里的阴霾全都烟消云散了。
魏子胥内力依旧不停地在赵昕体内游走,直到所过之处见再无阻挡方才收住了内息,魏子胥一停手赵昕就感觉一阵刺痛涌了上了,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水慕华见赵昕吐血就惊慌了,急道:“啊,怎么这样,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拿水来,去请郎中啊。”
魏子胥道:“水姑娘不必担心,元帅已无大碍,方才只是将淤血逼出,元帅受的是内伤需要好好调理,姑娘还是扶元帅回房吧。”水慕华听后方能心安,便将赵昕扶了进去。魏子胥便让手下人收拾一下客栈,又让邓忠等人前去接应周怀荣。
王德用收兵回府,夫人宁氏见爱子惨遭横祸,哭倒当场,不一会就一口气没倒上来,晕了过去,众侍女丫鬟忙扶住,按住人中灌了碗姜汤方才醒了过来,伏在爱子灵前痛苦了一场,王德用想到了布帛中事,就道:“快把黄管家给我找来。”下人便去找黄连山,可谁知黄连山畏罪害怕早已经逃走了,下人来报,王德用大怒,通令全城缉拿黄连山。
这样一来王德用便知元帅所说之事不假,那黄连山肯定是怕责罚,畏罪而逃。到了第二日上家丁们拿住了黄连山,原来他自己一人又无马匹,走的自然慢了,王德用将军出身,边关守将都得给他面子,黄连山如何脱逃呢?王德用屏去下人,自己审问起了他,黄连山眼见如此,只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王德用气得那可是三尸神暴跳,将黄连山又是一阵乱打,但转念想儿子也为此丢了性命,也算是老天对他的报应,便慢慢平静了下来,对黄连山道:“我相府中没有你这种卑鄙之徒,你滚吧,不过我警告你,若是此事以后我再听说,不管是不是你说出去的,我都会先要了你的命。”黄连山见检回了一条命哪能不高兴呢,一个劲的磕头道:“谢老爷不杀之恩。”起身拿起自己的包裹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王德用怕此事声张到了皇上耳朵里,这可是关系到皇家的声誉,稍一不慎那可是要灭门的,便对下人道:“你们整理一下,明日我要启程进京。”家丁便去准备行装。
经过一晚上的调息,赵昕感觉好多了,只是咳的厉害,这会儿水慕华煎好了药,并服侍赵昕喝了下去,这时魏子胥在门外道道:“元帅,邓忠几人求见。”赵昕也正想知道他们和周怀荣怎么样了,就道:“嗯,让他们在堂下等候,我稍候就到。”
魏子胥应了一声便去吩咐了,赵昕穿好衣服,和水幕华相携走了出来,只见一楼堂中站着五个人,除了邓忠四兄弟外还有一个在前,赵昕便知此人便是周怀荣了,只见他身材威武,若不是面色饥黄定是个相貌堂堂的军中好汉。
几个人一见赵昕出来,就上前叩首道:“下官周怀荣并邓家四位兄弟参见元帅。”赵昕到堂下坐定便道:“嗯,都起来吧,如今我出门在外,咱就不用拘礼了。”周怀荣再拜道:“元帅救命之恩,下官莫齿难忘,如今元帅因为小将之事身受重伤,下官实是惭愧无比,愿长跪不起,以求元帅贵体安康。”赵昕咳了两声就道:“周将军不必如此,大家都是军中出身,就不要计较这些繁文缛节了,快起来,就像我当初初见邓忠几位兄弟一样坐下来好好说话。”
这时邓忠就道:“元帅,草民不敢当,当初无知冒犯了元帅虎威,还望元帅恕罪。”赵昕笑了笑道:“本帅最敬重的是重情重义的豪爽之人,大家这样婆婆妈妈的哪里像是豪气干云的好汉。”众人笑了下便即起身,当日上午众人不分尊卑,上至军国大事,小至江湖营生,无所不谈。
又过了两日,赵昕的伤也好的差不多多了,其间王德用那边也没过来骚扰,赵昕便吩咐下去此事不需声张,毕竟也考虑到祁国公声誉,再者牵连到自己家事,赵昕身边的人都清楚此点,均皆守口如瓶。
水幕华见赵昕伤势已无大碍便收拾行装离开了晋州往京城出发。一路之上所过州郡赵昕隐匿身份,砸在市井万民之中,所听到的也多为官场中庸腐朽,官员享乐之风滋长,种种见闻不禁使赵昕忧心忡忡,心道:“如今契丹、西夏对我大宋虎视眈眈,边疆战事连年不断,要是大宋不修自身,积蓄国力,必定成为外族人鱼肉。”
狄青和庞籍皆是轻骑,已然早早地来到了郑州,见主帅赵昕还没到,就派出探马打探消息,过了不几日,赵昕也到了郑州。
在郑州休整了几日便即启程,不日便到了东京城。赵昕即着小校持帅旗进京通报。仁宗见爱子凯旋归来心中大喜,即刻拟旨命殿前都太尉高遵甫来到军前宣旨,旨命赵昕将军队驻扎城外,克日各具朝服入朝见驾,赵昕领旨,遂将军队驻扎在东京城外。第二日上,赵昕等人各具朝服,留焦赞守营,挑选近卫军百余人并西北众将往京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