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倾尽一生
严肃疾走出来，厉声喝道：“慌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有墨家人发狂了，在山下屠杀村民啊！”
“不可能！”竹邑和季子同时说道。
“真的！已经有弟子下山去了，你们也快去看看吧！”
竹邑拉住来人，正欲详细询问，季子已跨上来人的马，疾驰而去，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墨家人？会是雁离吗？止戈苑弟子已经下山，一定要赶上他们。
村民四散奔逃，原本宁静的村庄，此刻却腥风血雨，哀嚎遍野，雁离双目通红，泪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尝起来既腥甜又苦涩。
今日此举再无法回头，从此以后，不论死去还是活着，杀戮将永远刻在自己身上。看着四散奔逃的村民，雁离再次举起屠刀。
昨日，她做出了生死抉择。
鬼谷子：“墨姑娘，季子学成之后，将会入庙堂，安天下，你可知道？”
“我知道。”
“季子天性仁厚，难免因此束缚手脚，你可知道？”
“我知道。”
“季子从小生长于此，未曾经历过灾难憾事，你可知道？”
“我知道。”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所以，我需要你，来锻炼他的心性，历经痛中之痛，方能坚而愈坚。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吗？”
雁离明白了鬼谷子的意思，沉默良久，道：“我愿意做。”
“你可知要付出什么代价？”
“墨家除名，万人唾弃，还要背负良心的罪责，即使死了也不得安宁。可我所做的，不仅是为了季子，也是为了天下人不是吗？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季子赶到时，鬼谷弟子已将雁离团团围住，数十支弓弩齐齐对着她。雁离面色苍白，眼圈乌青，一身墨紫色衣衫，早已被鲜血染成黑色，她怀中挟持着一个孩子，以致众人一时不敢上前。
雁离在等，等待最后的时刻。最痛苦的不是死亡，而是让挚爱之人恨一辈子。
“雁离住手！”季子飞身下马，看清了那个孩子是小朵儿！
“雁离！你疯了！放开朵儿！那是朵儿啊！”
听见季子的声音，雁离忍着剧痛抬起头，咬碎银牙，才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即使是恨，她也希望，他记得的，是自己曾经爱笑的样子。
“雁离，听话，把刀给我，你忘记了吗？我还有话要对你说，”季子颤抖着伸出手，然而他什么也没有抓住。
只见雁离以最快的速度，刺穿了小朵儿的心脏，她怕再多听他说一句话，就再没勇气下手，鲜血顺着刀柄喷出，孩子口中的“季子哥哥”只喊出一半，便永远沉默了，可怜的小桃花苞再也不会开放了。
无数弩箭飞出，雁离缓缓倒在小朵儿身旁，季子送的玉簪从怀中滑出，摔断在地上，她慢慢地抓住朵儿的小手，喃喃道：“对不起，朵儿…对不起，姐姐这就来陪你玩儿好不好……”
一瞬间，两个世界，雁离就像一只破碎的蝴蝶，折断了翅膀，被黑暗吞噬。
季子颤抖着蹲下来，凝视着断为几节的玉簪，伸手抱起小朵儿，紧紧搂在胸前，鲜血滴在白衣上，开出了大片红花，就像朵儿头上的红绳，像雁离明媚灿烂的脸庞，像村民们曾经鲜活的生命，季子眼中滚出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流下的轨迹，一路烧灼，体无完肤。
圆月依旧挂在天边，但在季子眼中，却像冰块一样冰冷，他仰面躺在断花崖上，任泪水恣意，自有记忆以来，他便没有哭过，今天仿佛要把前二十年的泪水都流光了。再也没有了，那些话和逝去的生命一起，都永远沉默了。
季子后来大病了一场，之后恢复如常，学习、练剑、游历，似是雁离这个人，从未出现过。
但是竹邑能感觉的到，师哥还是不一样了，他变得更坚强，更淡然，更加喜怒不形于色，甚至开始有些冷酷。
雁离的尸身被墨家带走，雁天和雁飞皆伤心欲绝，随师父黯然离开。
季子后来也想尽办法去调查，但墨家只是说，雁离被毒物噬咬而导致发狂，其他的绝口不谈，没有人愿意再提起这件事，有时季子觉得，好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那个穿着黄裙子，笑弯了眉眼的姑娘，真的不曾来过。